在今天之前，幸村很难想象每场比赛间隔的短短十五分钟能发生这么多事。

先是裁判员——居然是裁判员。裁判员坐在原地打了个电话，幸村听到熟悉的名字所以留意了一下，他说“我怀疑寿三郎是在外面玩，发个通知让他回去吧”。然后又应了几句，挂断了电话。

不久之后他隐隐听到身后看台上传来一声哀嚎，那是毛利前辈的声音。

这有些吓人，就像是你好好的走在路上，一个应该没有半点交集的陌生人——比如街边正在打扫卫生的勤劳的清洁工。突然不知道从哪拿出一副手铐，一边说“你被逮捕了”，一边把你身旁的朋友抓走。随后又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继续打扫刚掉下来的落叶。

但一想他抓走的是毛利前辈，好像又很合理。

然后是迹部，迹部在看台上和芥川吵了两句。幸村不是很关心他为什么能和芥川吵起来，但在他们说完话不到半分钟的时间里，先是丸井跑了过来，一边喊“救命啊幸村”一边抱住他的胳膊，紧接着芥川和迹部也追了过来，芥川还在试图拦着迹部。

幸村一边挡在自家队友面前，一边从他们三人凌乱的话语里提取关键信息。原来再过不久冰帝的美术馆将举办一场摄影展——主题叫“丸井文太”——就是自己身后这个人的名字。没有多一个字也没有少一个字。

最后芥川委委屈屈地讲自己已经准备三个月了。迹部凝视着他的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沉默许久，表情从愤怒转为无奈。只说“算了，我早该习惯的”，转身朝看台走去，背影仿佛带着秋风的萧瑟和冬雪的孤独……然后幸村收到了一份以丸井为名的摄影展的宣传册。

把宣传册递给幸村以后，芥川一边喊着迹部的名字一边跑走了。丸井松了口气，可能是觉得不好意思，离开监督席和桑原买饮料去了。

这也很离谱，但一想涉及到的两个主角是芥川和丸井，好像又很合理。

再然后就是现在正发生的事。幸村手上拿着两分钟前种岛送过来的热牛奶，他猜测这次应该也加了些糖。为什么是猜测呢？因为他现在没空喝。入江在种岛给他递牛奶的时候突然对种岛说——“我不同意这门亲事，你也就会送个牛奶了。”随后这两个前辈就你一言我一语地开始吵架。

或者说是入江在从各方面诋毁种岛，种岛只反驳了他说自己网球不行的部分。但因为他实在太会气人，听起来杀伤力居然和入江不相上下。

在吵了几分钟以后，入江突然说“走，出去找个没监控的地方打一架”，然后他们两个就走了，就走了……

这就很不合理了。像是某种社会上不该存在的黑暗组织的两个幕后黑手——原谅他现在只能想到这个比喻。两个幕后黑手，关系很好的那种。突然在某一刻觉得同伙没有长出第三只眼睛——太难看了——所以要和他决斗。起因经过结果都令人震撼。

“你还好吗？”德川这么问，虽然他自己看起来也有些震撼的样子。

幸村看着留在自己面前这个陌生人，“谢谢，我还好。你是……？”

“我是德川和也，和他们一起的。”德川指了指两人消失的路口。

哦，那也是前辈。幸村不知道他为什么和自己搭话，顺着他的话礼貌地问好，又做了一遍自我介绍。

虽然德川早就知道他的情况了，但还是耐心地等他说完，没有中途打断他的话。

“你今天没有参赛，为什么？”

幸村摇了摇头，“我不能说。说不定有人在偷听呢，前辈。”

“抱歉，我不该提这个。”德川意识到自己一问就问到了对方的**，有些窘迫。

“没关系的……”幸村想起自己大概正在挨揍的搭档对面前这个人的评价——是个好人。没说错，这确实是个很好的人。

德川想了想，问到，“一会儿比赛结束以后可以和我打场球吗？其他时间也可以。”

“当然可以。”幸村一口答应下来，这些前辈都是很好的对手。虽然很好奇德川为什么想和自己打球，但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想做，“抱歉，前辈。我想先打个电话……”

德川连忙回应，“啊、啊，是我唐突了，你随意就好。”

然后德川礼貌地退后了一些，但因为他实在耳聪目明，还是能隐约听到幸村说了些什么。就凭这些只言片语，他也能确定那边在进行一场别开生面的对话。

“前辈，要不要帮你提前叫一辆救护车？这边救护车过来大概要20分钟，我怕一会儿来不及。”

居然直接这么说了？好不客气又好实际的关心。显然这两个人已经亲近到不用多花时间客套就能说到正题了，德川忍不住这么想。

“没打起来吗……那好吧。”

德川：他的语气听起来好遗憾啊。

“不用给我带，今天早上有吃过早餐。”

“好、好……”幸村不知道在答应些什么，挂断电话以后坐在监督席自顾自地打开保温杯喝了几口热牛奶。

不知道的应该会觉得他喝的是水吧？德川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一个被溺爱的小朋友。他想起幸村之前在双方赛前仪式时的言行举止……还是个温和又高傲的小朋友。

到这，休息时间终于——终于要结束了。

幸村看着两个已经换装完毕的两个队友站在自己身前，马上意识到接下来的比赛也不简单。

他简短地评价，“伪装得很像。”

披着柳生壳的仁王顿时泄气，“诶？一下就被看出来了啊。”

.

另一边。

种岛和入江准备去附近的商场买零食，他俩何止是没打起来，甚至一出来连架都不吵了。

“应该还能再完善完善，但我现在不知道怎么完善……你先拿这个练着吧。”种岛拿出一份薄薄的文件递给入江，这里面写着把入江的新绝招精神力门槛降低的方法。

“谢了。”入江接过来，小心翼翼地放进包里。

他们要把这件事对两个队友、以及下面坐在裁判椅上的拓植教练隐瞒到底，所以今天一见面就心照不宣地演了这出戏。

“修二，你真要换搭档？”入江好奇地问。

种岛笑了两声，点头，“因为实在很契合啊，不管是网球还是别的什么。”

街角新开了一家私人美术馆，种岛走着走着就溜达进去了，入江不明所以地跟在他后面。

“同调就不说了，我之前还和他练成了能力共鸣……这么说不太准确，没去专门练，就是凑到一起，然后自然而然地发生了。”

看来这两个人共鸣出了很不得了的东西。入江想了想，没继续问，不给他炫耀的机会，“说起同调，刚刚那个小红毛的搭档……”

“停一下，奏多。”种岛打断他的话，“那与你无关，更与我无关。”

“呀，好冷漠的人。”入江感叹——也只是感叹。

种岛打量着这间美术馆的陈设，“你为什么好意思说我……现在双打一的比赛应该已经开始了，你可是主动错过了那个‘很有趣的一见如故的人’的球赛。”

那是个很有趣的人，我对他一见如故——这是入江几个月前和种岛聊天时评价仁王的原话。

“错过就错过了，有什么关系？”入江满不在乎地道，“我能和任何人一见如故。”

“呀，好冷漠的人。”种岛故意用他刚刚的话回应。

入江非常自然地略过了这个话题，一点不尴尬，“你来这干嘛？”

“这家美术馆好像刚开业不久，我给他带张年票回去。”

“啊，这样。”入江讶异地看了他一眼，不过就像之前误以为迹部跟幸村告白时他夸赞“你们的感情生活真丰富”一样，他非常平静地说——“好吧，我同意这门亲事。”

种岛揉了揉眉心，“奏多，你的玩笑有时候真的很怪……”

到底是谁怪？入江看着这个正在机器面前录入年票信息的人，“我听三船教练说，网协那边已经连续好几天上门跟他道歉了……就因为你之前那通电话。”

“哈！谢谢你告诉我这个好消息。”种岛手上动作不停，录入完一张年票的信息，紧接着开始录入第二张。

入江看着他的名字出现在屏幕上，“你还有看艺术展的爱好呢？”

“我，一个优秀的模特。”种岛反问，“认识几个专门给画家当模特的同行不过分吧？”

“不过分。”入江没反驳，一副我倒要看看你要说什么的表情。

“那通过他们了解到年轻的小画家们逛展览时常常会带上一本速写本临摹展品，一画就是好几个小时——也不过分吧？”

“噢，为这个。”入江答应一声。

“替人出头，陪人画画……这些都正常。”入江沉默半晌，说出自己最想问的，“但你跟三船教练讨的那两样东西……”

“太逾越了。修二。”

没等种岛回应，入江接着说，“为什么？明明有其他方法可以……”

“打住、打住。”种岛打断入江的话，把机器吐出来的两张年票装进包里。

“奏多。只有置身事外的人，才能像你这样——冷静又清醒。”

他问入江：“你看我现在清醒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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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最关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