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晚膳

平日里的静室自然是十分安静的,但是今时不同往日,来了个小祖宗当然消停不了,这点上是像足了他爹爹。

蓝忘机早早起来练剑了,顺便吩咐厨房做小孩子最喜爱的甜蛋羹,还没练到一半就听到室内咚的一声,然后就是阿生的大哭声。

“哇啊啊啊啊.....么么阿嬷...”

快步进去才看到阿生在地上翻滚呢,原是醒来没见到人迷迷糊糊往下爬,脚还没着地手就先没劲儿了,没抓住床单,一个屁墩儿坐到了地上,本就没睡醒现在又吓了一跳,可把阿生气坏了。

抱起口中还呼喊着阿麽的阿生,蓝忘机皱了邹眉头,坐到床上检查阿生有没有哪里摔坏,亏得摔倒的地方肉多,没留下什么痕迹。

舒了一口气,蓝忘机重新把检查完的小家伙抱起来,站起来走来走去的轻轻晃他,

“没有受伤,没事的,下次醒来我就在你身边可好,这次是我疏忽了。”

从遇到这个小家伙蓝忘机就不知道认过多少次错了,当年的他要是这么诚实,也不至于让事情发展成这个样子。

看着怀里孩子泪汪汪的黑色瞳孔微微出神,这孩子的父亲不知道是谁,竟然没有在这孩子身上留下什么痕迹,看着好像魏婴翻版的小孩,蓝忘机觉得这不管是谁的孩子,都是魏婴留给他的救赎,是他留在世上最强的联系。

江晚吟有陈情,金光瑶收走了随便,但是他们都不知道魏婴给他留下了这个孩子,魏婴的骨血,单凭这个身份就让他目眩神迷。

若是有一日他能回来,随便不要,陈情不取,他还能不要孩子吗?不会的,魏婴最重情义,为了那么多人考虑唯独没考虑自己,若是知道我养了这孩子,是不是就,是不是就能...

蓝忘机紧紧抱着孩子,直到怀抱太紧阿生开始挣脱他才惊醒,忙掩饰性的走去净房,暂时交给仆人,处理阿生的个人问题。

不出所料,又是弄得一身水,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又洗了一遍澡了。

阿生的起床气还没消,只是玩了水心情好了点,看见早上有蛋羹才露出笑容,不过仆妇喂得他可不吃,眼睛一直瞟着旁边的人,希望那人识相点。

含光君很识相,接过蛋羹尝试喂起来,看他一直坐在椅子上不安分,索性直接抱过来喂,可把阿生哄得高兴了,连蓝忘机纠正他不要叫爹爹都不生气。

蓝曦臣进来看见这温馨一刻,脚步顿了顿,要是...哎...造化弄人。

“忘机,昨天怎么样,阿生可有极为抵触。”

“兄长,昨日还不熟悉,已是好很多了。”

“你能应付的来就好,若是有把握带好,稍后就随我去见一见叔父吧,让他也看一看小家伙。”

蓝曦臣握握阿生的小爪子。

“嗯。”蓝忘机握着汤勺的手紧了紧,总是要有这一遭的,希望到时候阿生能安分一点才是。

吃过饭就去拜访叔父了,一路上阿生拈花惹草片刻不消停,看的蓝曦臣只叹息,暗道以后不是叔父日子不好过就是阿生手心不好过了。

到了地方看见蓝老先生阿生反而安静下来,抱着蓝忘机的肩膀偷偷打量,悄悄在蓝忘机说谁都能听到的悄悄话“xuxu夫?”

蓝启仁脸黑了下来,“见了长辈还不把他放下来,成何体统。”

“叔父,阿生尚且不会走路,放下只怕让他到处爬,恐撞到桌椅就不好了,近日就叫忘机教导他走路就是了。”

蓝曦臣打圆场。

“是,忘机会教导。”蓝忘机躬身。

“哼,既然接来了就好好教导,给你的仆人不是吃白饭的,你就当是你徒弟就是了,给你三日休沐去安排,之后再赶紧把宗中事务接回去。”

蓝忘机意外抬眼,三日休沐是意外之喜,不过看着笑眯眯的兄长就知道是谁的功劳了,再次躬身谢过叔父。

看着蓝忘机把这孩子当个宝贝似的包着,蓝启仁气就不打一处来,挥挥袖示意他赶紧滚。

等出了院子,蓝曦臣就对忘机说,

“好了,这几天你就和阿生好好熟悉熟悉,宗内事宜有我,再有就是...阿生走路的事情怎么也要提上日程了,不能总这么抱着。”

蓝忘机本想说这时走路在一般人家已不算晚,但知道这是兄长的好意,只是低声道谢,说罢带阿生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阿生还悄悄往后瞧,仿佛看蓝启仁出来没,蓝忘机就对他说:

“怎么,可是舍不得,那我们回去好不好。”说着真转身往回走。

阿生见他往回走,连忙阻止,

“不...不...不!!!怕..怕xu夫。”

说着还把手放在胸前缩在一起表示自己真的怕怕,还抓着蓝忘机的手指拍拍他的小胸脯,说着拍拍不怕。

蓝忘机笑着顺了他的意,到处拍拍说

“不怕不怕,他当你先生还有些时日呢,现在我才是你先生,我是谁?”

“爹爹!”

“不对,是含光君。”

“hang...黄...爹爹!”

“不,是含...光...君。”

阿生看到前面有蝴蝶小身子往前探去,管他什么含光黄光的,蝴蝶才是最紧要的!

蓝忘机连忙止住他向前扑的身子,还顺便引入下一个主题。

“阿生,你看你被人抱着都玩不尽兴是不是,我们回去就学走路吧,之后还能到更多地方去玩。”

阿生好像是听懂了,头往他肩膀上一靠,两只小腿悠闲地一荡一荡的,抓着衣襟不放手,好像在说,这被人抱着没什么不好,舒坦得很。

好的,教育生涯还没开始就失败了。

虽说阿麽阿伯不陪在身边,但不知为什么阿生十分喜欢蓝忘机,有他陪着倒也没有多大的抵触情绪,但是重点在陪着,若是一时没看到蓝忘机,那必定是一阵雷霆大雨。

到了午时更不好伺候,坐在地上不好好玩动辄大叫,蓝忘机本来还不知怎么办,最后还是抱起来拍抚了一会儿才让阿生不那么烦躁,小手一直使劲揉眼睛,嘴已经开始下撇了。

蓝忘机暗自想着,稚龄小儿交给仆人固然好,但是只有抱在自己怀里才能第一时间知道孩子的状态,稚儿言语表达不清,不舒服说不出来也是有的。

再说若是孩子在仆妇怀里也做此神态,那就是做大人的不是了,孩子亲近仆人比家人更甚,像什么话。

想着就慢慢顺着阿生的背,捏住他的手不让他乱揉,照例把阿生的头放在肩膀上,他知道这个姿势很容易让阿生安心。

果不其然,阿生磨蹭了几下找到个好位置就不动了,只是手抓着他的衣襟,还委屈巴巴的嘟囔着困觉。

“嗯,睡吧睡吧,我在呢。”蓝忘机抱着他慢慢的晃回卧室,屋子里面更清爽些。

就这么顺着晃着,终于等他睡熟了,才悄悄弯腰把榻上的小毯子拿过来包在阿生的身上,走到案牍后面盘腿坐下,将阿生小心翼翼的放在腿上,见他哼唧了几声自己找位置睡好了才拿起卷轴看了起来,虽说三日休沐,但是积的太多总不好的。

蓝忘机拿卷轴,批卷子,总是不可避免的动一动。

阿生在他腿上跟着一晃一晃的,有时候袖子扫过他的身上,简直舒服极了,阿生这一觉睡得比昨晚还舒服,口水都跟着流出来。

蓝忘机感受到腿部濡湿也不敢动,只是皱着眉拿帕子擦干净他嘴边的口水。这要是让其余弟子看见了估计要大呼见鬼。

只是知道小孩子要睡午觉是一回事,这睡多久蓝忘机没有把握,而且他看书只感觉时间一晃就过去了,再一抬头就是晚膳时间了。

这不管怎么说,午睡也不是这么睡得,心中暗叫不好,忙把阿生抱坐在腿上,按着他手上的穴位给他活活血,叫他醒来。

这睡得多舒服醒的就多痛苦,阿生的头直往怀里钻,就是不肯出来,手也想抽出来不给他握,只蹭的含光君衣衫不整再也雅正不起来才作罢,埋在怀里又一动不动了。

蓝忘机无法,只好吩咐仆人打一个湿水帕子来,特意叮嘱是温水。仆妇还笑了一下应吩咐去了。

谁不知道含光君严于律己严于律人,若是多数时候困了必定是冷帕子往脸上一盖直接清醒,这下子却怕冻着小公子了。

仆妇是照顾过孩子的,当然知道要用温帕子,其实就说是冷点也没什么,可贵的是含光君的细心,这就确实能看出来他的育儿书确实是用心看的了。

拿了帕子先擦擦脸,重点敷一敷眼睛,可不能再揉了,若是脏东西进去了更是难受。

擦到小手的时候阿生已经醒了,正在虚张声势的愤怒的大叫,但也不哭,确实睡得很舒服,身子都软了。

蓝忘机只是擦着他的手,头都不抬的应和他,告诉他要用晚膳了。

许是小家伙干打雷不下雨的次数太多,蓝忘机已经能分辨什么时候在表达愤怒,什么时候真的要抱起来哄哄他。

阿生看着把他弄醒的大人好像还挺开心,对于他的叫声也没惊慌失措,莫名有点不满,恶从胆边生,小腿一蹬冲着他的怀里撞去。

蓝忘机心无防备之下竟真的被他撞得晃了一晃,手撑住垫子才没向后倒,没等他训斥,这小崽子就溜走了,爬的快不说还回头看看他,看他没追过来还一屁股坐下了冲他招手。

“来...来....爹爹追!”

还引着他游戏呢,弄得蓝忘机哭笑不得,这顽劣的性子。

走过去也没办法只能好气又好笑的捏住他的鼻子,然后抱他起来。

“小滑头,都要用膳了还追什么追,还有,要叫含光君。”

阿生才不管那些,攻击之后成功逃脱,正是玩意正浓的时候,今日的晚膳也都是他不认识的,额外喜欢的蛋羹也没有,更是全身使劲的往下滑,非要玩这个追追游戏。

蓝忘机左手拦不住右手拦,右手不行又换到左手,不知情还以为这团子烫手呢。最后实在没法还是把他放到了地上。

顺势也蹲下来,圈住阿生先不让他跑,还想和他讲道理。

“阿生,到了时辰就该用饭,我们可以吃完再玩对不对,你要是不吃...”

到底是刚来第一天,说是现在不用饭之后就没得吃,怕是太严苛了些,只能改口。

“你若不吃,我也是要吃的,那你自己玩吧。”

说着站起身重新坐回桌子旁开始吃饭了,阿生之前用饭都是这样的,农妇两人大部分时间都是用在给他喂饭上了,自己吃的匆匆忙忙,哪像眼前这个人自己先吃上了!

阿生鼓了鼓脸颊去找下人们玩,笑话,谁敢现在和他玩,玩得开心了更想不起来吃饭了,到时候心疼的是含光君,倒霉的是他们。

阿生爬了一会,本来还笑呢,结果回头一看大家都一动不动,没一个人来追他,唯一动着的人在饭桌前文雅的吃饭呢,看样子什么都没有吃饭重要。

阿生哼唧了两声,见还是没人动,慢慢的呼吸都重了起来,眼圈也红了,嘴也越抿越紧。

蓝忘机余光瞧见,忙把下人都遣出去,自己却不过去,只在桌边蹲着,跟可怜巴巴的小崽子招手。

“阿生,过来,我们一起可好。”

有了个台阶,阿生怒气冲冲的爬过去,就着冲劲儿狠狠的撞上去,结果大人没怎么,可把这脑袋撞疼了,又疼又气,还有那么一点点饿,终于放声大哭出来。

蓝忘机哭笑不得,忙把孩子抱在怀里,揉揉身子按按头,冲着头顶轻轻吹气,嘴里还安慰着:

“吹吹就不痛了,没事没事,没关系的。”

然后抱起来走动,一时没忍住笑了出来,还不敢出声,怕被小家伙发现气出个好歹来,这孩子真是...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也不知是本性如此还是在农户家养的脾气,一点就爆。

一手托着屁股,一手从脑袋瓜顺到背,等到哭声见小,又抱离了点,头抵着头,摸摸他的小肚子,瘪瘪的。

“饿了吧,我们吃饭好不好,吃完我们再玩。”

阿生很喜欢这个亲近的姿势,他确实也饿了,只把脑袋蹭蓝忘机的脸和耳朵,还泄愤的咬了他的下巴。

一下巴口水又怎么样呢,只能赶紧趁着阿生没拒绝,把他抱回桌前,凳子都不敢让他坐,放在腿上就塞了他一大口山药泥。

阿生嚼东西的间隙他才有空擦擦下巴,看来这洁癖都不用等到以后了,近几日就有望让阿生给他治好。

周岁之后能吃的东西就多了,蓝忘机让厨房把这些辅食尽量丰盛的多做一点,每样一两口,看看阿生的口味。

动物的肝泥阿生就不太喜欢,鱼泥粥肉松粥都进的很香,虽然只有两个小门牙,但是对于小鸡肉饼啃得喷香,这是真饿了。

不过蔬菜却不怎么吃,剁的碎碎的放在鸡肉饼里到还好,要是直接看到绿色的凑在嘴边,脸就皱的像个小老头,用这张脸做这副表情,真是让人没眼看,那人就算再闹也不会把脸扭成这样。

医师说这个年纪所说两颗牙有点偏少了,不过考虑到应是生他的人身体本身就不好,这事也急不得,多多食补就是了。

虽说蓝家口味清淡,但是小孩子多吃荤腥总没错的,蓝忘机一边喂一边想着日后在云深不知处外杀生,提上山再给阿生炖汤喝补一补。

阿生还不知含光君正想着怎么违规给他补身子呢,小脑袋一摇一摆得意得很,好容易吃到这么多味道丰富的菜,可不美坏了。

在农妇家多是喝奶,后加了辅食也是米汤,有的时候面条阿生也是爱吃的,但是他们不放盐啊!像是民间说法吧,小孩子吃盐不好,这可把阿生馋坏了,这下好了,什么肉松鱼松,统统拿下。

蓝忘机看这小肚子终于见鼓,也是长舒一口气,这是多亏了今日小厨房的几个餐称心了,要不然这吃饭真跟打仗一样的。

饭后阿生也不下去,还拉着蓝忘机的手默默肚子,嘴里又说拍拍。

蓝忘机知道刚吃完饭必是不能马上运动的,也就把阿生圈在怀里,一手摩擦着小肚子,一手拿着弟子做的文章读给他听。

也没奢望孩子能听懂,不过是医师说,多和阿生说话能让他的词汇量更丰富点,也能激起他的说话**。

他自己不善言辞,不能像照顾孩子的仆妇一样逗着他和他说话,也就这种读文章的方式来交流适合他。

阿生仰在他怀里,手抓着他的头发,一拽一拽的,小孩子力气没有深浅,有几下真的让他拽疼了。

“阿生,力气太大了,会痛。”蓝忘机抓住阿生的手,慢慢掰开,把头发从魔爪中拯救出来,低头很认真的看他。

之前阿生也抓过农夫的头发,但是农夫的反应是

“哎呦哎呦,这小崽子力气真大,哈哈哈哈。”

然后狠狠的亲他一口,抛上抛下的带他玩飞飞,这个态度可以说是大大的赞扬。

阿生听到力气大还以为是夸他,更兴奋地要抓他的头发,笑的见牙不见眼。

“阿生,阿生,看着我,不能,不行,不允许这样,明白吗。”

蓝忘机抱着阿生拉开距离,身子靠着墙,两条腿支起来把阿生放在上面,让阿生腿岔开骑在他的腰腹,身子用手肘压住,两手捧起阿生的小脸让他看着自己。

阿生身体被制柱,开始还以为是和他玩,但是他脑袋一直动不了,要看着抱着他的人没有笑意的眼睛,连听三个不,阿生很委屈,也很不服气,小手还够着蓝忘机的头发,看来不达目的不摆休。

蓝忘机放开他,想看他要怎么做。果然,小崽子一得自由马上就把头发抱在怀里,还用小眼神警惕的看着他。

蓝忘机笑笑,这次没阻止。

看他笑了,危机解除。阿生又把头发往自己的方向拉一拉,抱在怀里揉一揉,蓝忘机都没反应。

阿生边看他边把头发放在嘴里,没等蓝忘机皱眉就呸呸呸的吐出来,他也知道不好吃。

阿生想了想又像刚才一样用力拽一下,这次蓝忘机也跟刚才一样,掰开手把头发拿回来,又把他的手按在他自己的小肚子上不让动,故意皱着眉看他。

阿生仿佛从又他的眉头里读出了三个不字,脑袋歪歪的看他,又看看他的头发,终于出声“痛痛?”

“对,会痛。”蓝忘机放开他的手,又摸摸他的小肚子,没那么鼓了,一会可以运动运动。

阿生好像很困惑,手指塞到嘴里去吸,想不明白大力有什么不好,毕竟能让阿生体会痛痛的就是撞到桌子之类的,还没有人让他痛痛过。

蓝忘机知道,这是和之前接触过农家教育的不一样了,避免孩子产生过大的撕裂感,他也不敢逼得太过头,回头打听打听就是了,不过这个让阿生体会痛痛的行程确实被放在了安排里,就是不知道何时实现了。

擦擦头发上的口水,再把他塞到嘴里的手拿出来擦,不等他反应过来就把他放在地上了,这孩子下午睡得太多,要是再不消耗消耗体力,估计晚上是有的折腾了,想想都要叹气。

阿生被放在地上还没反应过来,抬头看他,“痛痛?”

这是要和他玩拽头发的游戏么,蓝忘机蹲下来半抱着抓他的手,引着他摸自己的头发,摸了两下就放开了,阿生也顺着又摸了两下。

想着之前被制住身体动不了,感觉不太好玩,也就没再用力拽。转身和仆人们玩去了。

蓝忘机站起来,只觉得教二十个学生上课都没这么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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