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

王也找到你的时候，你坐在血泊里。他看到你脸上安心的表情，于是松懈下来。

他抹了抹你脸上的血污，语气温柔，尽量压下因担心而显现的急躁，“怎么不给自己治一下。”

“治了，治了十几次了”话音未落，你倒在王也怀里，这时他才发现你身上没有一处是完好的。

（二十七）

诸葛青看着王也大张旗鼓扛着你过来，而你懒洋洋挂在他肩上，一副放弃挣扎垂头丧气的模样像个麻袋。

几个小时前…

“说说吧”王也拉过椅子坐到你面前。

当初你身上受的伤早已痊愈，可迟迟未醒。王也自学会奇门以来，哪怕没升级，阵内的一丝一毫也尽在掌握。他发现你的灵魂仿佛是被扔到绞肉机里撕扯，支离破碎。

在那之后，你睡了近两年。

你盯着脚尖，顾而言他，“阿也，我有些不舒服，想休息一下。”

“哼”王也冷哼着，“姑奶奶不会现在和我说，不知道我使得是什么路数吧。你这几个月的器官频率，我一直监听着呢，甭提多健康。这两个月你想干点什么，什么小癖好我也都满足你了，我看您精神着呢，被我伺候得快活着呢。”

王也还想继续说点什么，扯扯嘴角又安静下来。甩嘴皮子有啥用，凶又舍不得凶。

你抬头看他，发现他一直认真严肃地看着你，目光灼灼。你知道他势必今天要问出来。可是话到了嘴边，迟迟说不出。

王也脑子里心窝里一股气，一把抗起你去找诸葛青，用了武侯家的办法，拉你一起进了术士内景。

内景一片虚无，像在登月舱没有重力。

“这里是术士的内景，没有方向，”王也向你伸出手，将你拉至身边，“在脑子里设想个无关紧要的问题，打破它便可知晓答案。”

你眼前聚拢了一个不足指甲盖大小的小球，用手指轻轻一抿就破碎，随即脑子里出现了一串答案。和你当初想问王也在那的逻辑很像，是术士窥天的方法。

“这是我爹我娘羁绊的球，正常人一生几十载，总归福祸相依。”王也手上搓了个火球，像一盏灯笼摇曳在你二人之间，给人描上一轮光线，“再见以来，我每天都会推演一下，看看你的命运被我牵扯多深，大小约莫如此。”

王也看着你，手里的火球消散，然后一阵热风自后而来将你的头发衣裙吹起，整个内景变得橙红一片。你转头看去，扑面而来的热浪，几层楼高的炽热滚烫的火球快要将你们吞没。

诸葛青：“……”

“这是冯宝宝的命格，和你打斗的那批人，事后公司调查过，只是一批乱动份子，他们的手段不足以撼动灵魂。虽然你在我面前总是很娇气，但我知道你是一个坚强有主见的姑娘。”

王也终止了火球的燃烧，世界寂静，万般景象归于虚无，他问，“只有一瞬，当我探查在你身上发生了什么时，那颗球如此般大小，你为我选择了什么？”

你回过头看他，眼里有一股他理解不了的忧伤，然后接收到的信息在王也脑子里蹦的一下爆开。

“2017年3月21日21点39分，公司确认你的死亡”

那是两年前，他找到你的那天。

“星耀社妄图窥神，甲申之乱真相浮出，世界气局动荡，老天师失踪，各大门派闭门谢客，异人界大乱。你推演受了重伤，被一群想要趁乱得利的人胁迫交出风后奇门…力竭而死”

“多可笑啊，你效仿武侯逆势而为，躬身入局解天厄，可却被一群贪婪自私的小人杀死。很多人都说你是要成圣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不管怎么都不该是这个死法。”

哪怕现在想起来，心中依旧弥漫着酸楚，哽咽让你说话断断续续的，“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你的灵魂，我用了很多方法，也只能让你像傀儡一样活着。”

王也脑子一片混乱，他大概能明白，可事情过于荒诞让他没法去肯定结论，“这种事怎么可能”

“这不是成功了嘛，”你朝他眨眼，“那时候跟你访遍宗门，游历千山，认识知道不少奇人异士，加上公司的帮助，我借了炁借了因果借了强运。”

“我没法让世界倒退，只能张嘴让自己回去。做足一切准备，但反噬还是太大，我没碰到你，成了一个废人，不过好歹是活着，被人捡回去养着。一直等到攒够再一次穿越的炁量。”

“第二次我可聪明啦，我说我会无限穿越，直至成功救你。头几次穿了死死了穿，好在消耗的炁会随着时间恢复。”你一副求夸的姿态，想缓和点气氛。

王也沉默着，你拉了拉他手，“死得快，没什么记忆不痛苦。”

王也不是没反应，只是满脑子都在想，刚捡回你时候，你硬生生等到他来才倒下。

“穿越的具体时间不太可控，最后一次，我联系不上你，公司里也一团乱，我和他们对上了。”

（二十八）

从诸葛青那回来，王也一直没说话，你倒了杯水给他。他接过来直接放在桌子上，将你抱起放在桌子上，自己头埋在你的肩颈。

“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第一次，你活了多久。”王也想起你偶尔露出苍老的神态，“别瞒我…”

“......四十年”

“对不起”他一直呢喃着，“是我让你经历这些。”

“是我自己要做的，再说我现在不是没事吗？”

“你性子淡，很容易满足，我一直希望你开开心心过好这辈子就行。既然我选择这条路，就不该贪心，不该纵然那次相遇。你那时候说的对，是我太自以为是。”

“你在说什么傻话，那样我会开心吗。就算我们一直没再见面，知道你死了，我还是会选择这样做。你当初想上山，我只知道你讨厌俗世的麻烦事，你说要追求的东西，我不懂。我也想你快乐，所以尊重你的选择。”

你捧起他的脸，让他看着你，“当时没有站在那个高度，只知道你是个为别人考虑的人，当我接触异人世界，了解了这些事，我就必定要与你同肩的。从第一次见面，我们就注定不是两个不相干的人了。”

“我自认看得通透，出世入世，该担的责任也不会推辞，唯独对你，我欠的太多。”王也垂下眼，“而且穿越这事太大，太大，带来的反噬肯定不止这些。”

“我爱你才去做这些，如果非要说我有所意图的话。我希望你能更爱我，可我知道你的爱，在这里，在这里，都是溢出来的。”你手抚过他的眼，停留在心脏搏动的地方，“所以我做这些只是因为我不能失去你。你不要觉得有什么负担，只用以后好好活着，就算你再一次…”

王也捂住你的嘴，与你额头相抵。

大概过了一分钟，五分钟，十分钟

他无端说起另一件事。

“爸妈一直在催我们。”

“啊？”

大脑迟钝了半拍，反应过来后，说不出什么心情，但要说不开心不激动都是假的。

你耳根子烫烫的，推开他，装作大声质问的模样，“你怎么搞以身相许这一套！”

他双手撑在你两侧，笑着说“我这人生前面十几年都搭给你了，虽说中间缺失了几年，后面这几十年也应该由你拿去。从小到大，我见过你无数次的样子，但唯独还没见过看你穿婚纱的样子。”

“我们有那个必要吗，哪件事我们没做过，我为你活了几十年了，万一以后想换口味呢。我不想每天下班回来就看到一个大爷躺沙发上诶！而且婚礼走仪式很麻烦的。”

你絮絮叨叨说着，身体也在挣扎抗议，挣扎无果，把头埋在他怀里，弱弱地问到，“以后不用回武当吗…我说这些不是想你…为了我放弃什么…”

“我知道，”王也回抱你，他在刚才的几分钟里就想通了个大概，正如当初你执意要陪着他那样，你们之间不用礼尚往来讲些道理，一颗真心换真心足以。

“入世走一遭，总不能留遗憾吧”

王也时隔多年还是会想起那时候。

雪花落在你头上，肩上，像一朵朵白色栀子，衬得你被冻红的脸颊更加明媚可爱。你眉眼弯弯看着他，他身后照来的光映在你的眼里是亮晶晶的。

你说喜欢。

呵出来的白气像烟雾让人有些眩晕。

那时候谁也不知道异能这玩意，后来王也踏入异人领域，他有捉摸过，那一刻的心动是不是被你无意识间发动异能所影响，第一次接吻也一定是你说了“吻我”吧。

但除此之外的每一次，都是他心之所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