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李白道，“你救我回来想和我比剑。”
西门吹雪似乎一点也不意外李白能猜到他的意图，他只默默地喝着杯子里的水，像是被李白那样了解是理所当然一般。
李白看着他一直喝水，半晌忽然笑了。
“美酒当前，不饮一杯岂非可惜了？”他又为自己斟上杯，问道。
陆小凤走时没喝完的酒还原封不动放在那里，除了刚刚他喝了一杯，便再没有人碰过。
西门吹雪放下手中的杯子，向他看过来。
“剑客不饮酒。”
男人这话说得无比认真，因为这是他一直以来都遵从的原则。
“哈哈哈哈哈哈哈！”李白闻言先是一愣，随即仰天大笑，笑得畅快，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笑话，“你说剑客不饮酒？”
诗仙摇了摇头，直接提起剩下的那半坛子酒，还未等西门吹雪阻止，仰头便淋了下来。
他大口大口地吞咽，但其实能喝进去的很少，大部分的酒都洒在了他的身上，当然地上也有不少，然而他似乎也不在意喝了多少，他只想要那种酣畅淋漓。
雪白的衣袍被梅花酿浸染，晕开淡淡的粉色，湿透的白衣变得些许透明，粘着在李白劲瘦纤细的身上。
西门吹雪见之眸光一暗，抢下那酒坛子，冷声呵斥：“胡闹！”
李白被他拽得一个趔趄，已有些醉意的诗仙顺势倾身，挟着一身梅花酒香靠近西门吹雪，狐狸一般惑人的眼眸直直地望进那一汪结了冰一般的墨檀。
他那双眼中锋芒不掩，癫狂中自带几分傲气：“随心所欲的剑才能称之为剑。想饮酒时饮酒，想高歌时高歌，想笑时笑，想哭时哭。”
西门吹雪没有动，淡然回视。
“你我剑道不同。”他说，“我的剑，在于诚，朝闻道，夕死可矣，是我的剑。”
“好一个朝闻道，夕死可矣！”李白一拍石桌，大喝一声，“你的剑道，已经不仅仅是诚，还是信仰，是求索，大道之行，无穷无尽，吾将上下而求索！”
“没错！”西门吹雪肯定道。
“呵。”李白的喉间一声逸出轻笑。
他低垂着眉眼，忽然抬手去拔西门吹雪腰间的剑，他的动作很快，快得连西门吹雪都没有防备。西门吹雪只觉眼前白光一闪，耳边金属铮鸣，自己的佩剑已经被握在那人手中。
“今日为君，赋诗一首。”
李白手腕一挑，银辉遍洒。
“抚君剑，饮君酒，向君笑，为君吟：耳目聪明一丈夫，飞行八极隘寰区。剑吹白雪妖邪灭，袖拂春风槁朽苏。”
李白口中念着，他手中的剑便已经在地上刻下了这四句话。
西门吹雪就那么看着他，寒凉的双眸闪烁出些许灼热的火光。
李白很美，但是他舞剑的时候更美。
西门吹雪的剑并不是名贵华丽的剑，他的剑很普通，剑柄漆黑，剑身银亮，但是李白却将它舞出了最绚丽的光辉，疑似银河落九天。
雪白的衣袂随风而动，映着剑光，宛如谪仙，他身上梅香盈然，被风吹得很淡很淡，那味道就像这遍野的梅花都沾着露水，含苞待放。
梅香混着淡淡的酒气，煞是醉人。
未几，风停，剑落。
李白抬眸看向那个黑发白衣的男人。
“剑吹白雪妖邪灭，拂袖春风槁朽苏。”西门吹雪走过去，看着地上洋洋洒洒的两行，二十八个字，“你刚说过。”
李白这个人，不仅人活得随性，就连他的字也是那般行云流水，狂放不羁。
“是啊，这十四个字适合你。”李白抬手将西门吹雪的剑插了回去，“谢谢你的剑。”
“你该剑不离身。”西门吹雪道。
“在家里还带着剑干什么？”李白挑了挑眉，“我平生诗酒剑歌，剑不是唯一信仰，却是心头所好，我们虽然都是剑客，但是我和你不一样，我愿独倚长剑，举杯邀月共酌，品尝古人寂寞，我愿随心所欲，肆意洒脱。”
西门吹雪闻言不置可否：“你我确实不同。”
李白点点头。
“哎呀我要回去了。”李白低头看看自己被酒浸湿的衣服，虽然干了大半但是粘在身上着实不大舒服，“洗个澡再休息一下，这个病弱身体果然不扛折腾，这么一会就……”
话还没说完，他身子一软，便倒了下去。
不过他并没有倒在地上，因为在他即将落地的那一刻，就被人接住了。
那个人正是他身边的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常年握着剑的手，第一次握住了人的肩膀，顺势，他将李白拦腰抱起。
此时的李白面色有几分苍白，喝了酒，受了风，还动用了内力。
原本就刚刚毒发过，正是身体虚弱的时候，再经过一番折腾，他就晕倒了。
西门吹雪垂眸看他，那精致深邃眉眼间在熟睡之时柔和了不少，也敛了不少的锐气。
莫名的就有那么几分乖巧和无辜。
“真是胡闹。”
冰冷的剑神轻叹一声，终是迈开步子，抱着晕过去了的人向西厢房走去。
……
万梅山庄中，有一眼药泉，据说可以治百病，解百毒。
如此神奇之地，也只是江湖传言，从没有人真正去过，也从没有人有胆量去。
李白醒来之时正被泡在一池温泉之中，而且是在一个山洞里，四周都是石壁，还能听到滴水的声音。
这温泉是一处天然泉眼，有活水从源头而来，虽然是温泉，却没有硫磺气味，反而空气中随着热气弥漫着一种清淡苦涩的药香。
万梅山庄既是山庄，自然倚山而建，当初玉罗刹截半山腰开辟了一大片平地建了万梅山庄，山中有一处天然温泉，正巧流经万梅山庄，玉罗刹便又在这山上开了个洞，引了泉水过来，变成了后来的药泉。
而李白就是在这药泉之中。
他现在只觉得全身舒畅，没有一个地方不觉得痛快，就好像是给他换了一个新的身体一般。
他左右看看，也没看见西门吹雪的身影，温泉边上为他准备了衣物和鞋袜，都是白色的，没有什么花纹，但是衣料很好。
“呵，是对白色有什么执念么？”李白轻笑一声，受撑在石沿上一个用力，便上了岸，穿戴完毕之后便自己出了山洞。
他现在没有发带，一头玄紫的长发就那么披散下来，垂至腰间，一袭白衣胜雪，站在山洞门口，端的是飘渺孤绝，恍若谪仙。
方才毕竟有温泉，水汽太大，待久了难免觉得头晕脑胀，此时一出山洞，顿时觉得头脑一清，山外视野也十分辽阔，甚至有一种酣畅睥睨之感。
“这里似乎，也不错。”他这样对自己说。
“你醒了？”
忽然传来一个清寒的声音，李白侧头，看见微微一笑：“你的温泉很有用。”
西门吹雪解释道：“那是一眼天然药泉，外界传它可治百病，解百毒。”
“那事实上呢？”李白问道。
“确实如此。”西门吹雪点头。
“噗，我发现，你这个人和你表现的不一样。”李白见西门吹雪面不改色一本正经地模样，忍不住笑出了声。
“有何不同？”
“我觉西门吹雪当是崖底之冰，峦巅之雪，除了剑，应该冰冷无情，索然无味。”李白想了想，又道，“可是我发现你这个人其实很有趣，你我萍水相逢，你却因为我用剑而救我，甚至不惜花费精力给我解毒，不问我是谁，也不问我从哪里来，也不管我的身份会不会给你带来麻烦。”
“这些不重要，没人敢找万梅山庄的麻烦。”
西门初雪的语气很淡，但李白还是听出了其中的傲气。
万梅山庄无人敢犯，这也不是谁都能有实力和底气说出来的话。
“我身无分文也无处可去。”李白摊手，面露苦笑，“我甚至连家人在哪儿，我自己怎么中的毒都不知道。”
“万梅山庄还不至于养不起一个闲人。”西门吹雪道。
“那真是太感谢西门庄主了，不过有一句话我一直想说，不知当讲不当讲。”李白语气间有几分犹豫。
“你说便是。”
“西门庄主，你真的是个好人。”
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沉默了一瞬，然后开口道：“进去吧。”
李白不明所以：“我刚出来，你又让我进去？”
西门吹雪点点头，道：“我为你施针，这山洞之内全是药泉的药性，在这里施针再好不过。”
这是李白才发现，西门吹雪的手里是拿了东西的。
那是一个白色的布卷，看样子里面应该是插着银针的。
李白耸耸肩，转身走进山洞，湿热粘稠的空气瞬间扑面而来，让他不自觉的皱了下眉头。
他还是喜欢外面清新的空气。
他们二人在药泉边上盘膝而坐，李白退上衣，露出劲瘦结实的上身。
肌肉线条犹如刀刻，虽然他穿衣服的时候显得瘦了些，但是此时他一脱衣服，露出上半身，便显得没那么单薄了。
西门吹雪打开银针，取下一根迅扎在李白的背上，他手法非常稳健，就像他的剑法一样稳健。
不多时，在银针的刺痛和温泉的高温下，李白的额角就渗除了细密的汗珠。
不知过了多久，西门吹雪才收了针，淡淡开口道：“第一次的毒已经清理了一些，只要坚持每日如此，不出一个月，那些毒就应该清得差不多了。”
“那多谢了。”李白将衣服重新穿戴好，站起身，向西门吹雪表示感谢。
“不必客气。”
李白：西门，你是个好人。
西门大佬：……被媳妇儿发好人卡了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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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诗仙一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