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罗很快就在老师的教导下明白了何为真正的痛苦。

真正的痛苦不是数学题，答案在一头，你在另一头；真正的痛苦是大夏天翻比利牛斯山脉锻炼体能，是万米高空跳伞逃生，是上百页的情报资料考察速记，是……

托老师的福，保罗的体能和心理承受能力极速提高，对异能力的掌控也日益娴熟，甚至都不排斥学数学了！

同龄人眼里枯燥的上学时光，在保罗这里算是难得的休闲时刻，必须分分秒秒地珍惜。

在这样的动力驱使下，保罗的学习成绩也上升了，班主任夸他是好孩子，妈妈在领奖台下抹眼泪，而保罗拿着获奖证书，面无表情，心无波澜，不愿思考今晚又将面临怎样的训练。

而老师总是慈爱地抚摸他被汗水打湿的头发：“马上就要十岁了吧？应对电击之类的刑讯的课程也可以提上日程了呢。”

保罗：“……”

老师，好看，但坏。

保罗得到的十岁礼物是和老师对练的机会。

小异能力者鼓起勇气，做足了心理准备，但在超越者磅礴的力量前，还是捂住了头，痛苦地跪倒在地。

波德莱尔的异能力是影响情绪——听起来很普通，但落在身上才知道会有多痛。

极端的负面情绪瞬间涌上心头，几乎要击溃孩子的人格，让他恍惚间又回到那个金色的高烧的夜晚。

【好困啊——】

【可以睡过去吗？】

他瞳孔溃散，双腿弯曲，就要倒在地上时，老师冷漠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站起来，保罗。”

在刑讯课里都能忍住疼痛的保罗，此时终于哭了出来：“老师，可是我好疼啊……”

“我知道。”波德莱尔的声音仍然冷淡，“所以，站起来，直视我，攻击我——不然你会一直疼下去。”

金色的异能力朝着波德莱尔涌过去。

波德莱尔轻松避开，然后抱住了学生小小的身体，脸上终于露出了真切的笑容：“做得好，保罗。”

然而，黑发的孩子并没有听到这句梦寐以求的夸奖。

因为过度的痛苦——

他已经昏迷了。

法国最优秀的情报员、年轻有为的超越者，正是在这种近乎疯狂的偃苗助长里坚持下来的。

他痛哭过，困惑过，但是，当卢梭先生不忍地劝他放弃情报员培训时，却对前辈说：“我并不后悔。”

他说这句话时，脸埋在妈妈精心挑选的绒白围巾里，半长的黑发搭在肩上，背影像是乖巧可爱的小女孩，正面的表情冷淡，隐约有了和老师一脉相承的气质。

卢梭：“……”

“孩子，你很有天赋，完全可以换一位老师。”片刻的迟疑后，卢梭换了种劝说思路，直白地向保罗挑明了事实，“波德莱尔并不是什么好的选择，他得罪的人太多，现在几乎可以说是被DGSS放逐的状态。”

“他给不了你专业的训练场地，给不了你配套的训练程序，甚至给不了你足够的训练时间。”

“如果你需要，我随时可以替你联系其他情报员，他们中也有超越者，每一个都比波德莱尔更适合当老师。”

“跟他们学习，你也能实现成为情报员的梦想，而且还能过得更轻松些。”

“……”保罗拒绝了卢梭的建议，“我只想跟着老师学习。”

门口传来了轻笑声。

波德莱尔走进来，把裹得毛绒绒的小孩拎走。

巴黎正值春天，到处都是漂亮的花。

波德莱尔带着保罗从花店门口走过。

“卢梭先生说的建议，你其实也可以考虑一下。”波德莱尔说，“看在你是我学生的份上，再告诉你一个其他人都不知道的秘密——”

“我快死了。”

保罗瞳孔紧缩。

波德莱尔还很平静：“是以前为DGSS效力时留下的伤，换作其他人不会这么严重，但因为触发了我异能力的排异反应，所以注定会让我没几年好活。”

“我从DGSS辞职，有被排斥的原因，但不是全部——就算是雨果那混蛋也不能把DGSS玩成一言堂，其他的超越者也有一直支持我、为我奔走的——主要是我实在不想管事了。”

“我本来的目标呢，就是清空大脑，随随便便一事无成地过完剩下几年。”

“但你自己闯了过来。”

“

“你很努力，凭着这份努力，是能达到超越者那个等级的。”波德莱尔说，“我会努力不耽误你，你也体谅一下我。我能教给你的也差不多了，剩下的，会请以前在DGSS的同事来——”

波德莱尔从街边的花店买了一枝矢车菊，放到保罗手里。

“你呢，也就别总是来打扰我了。”

“我都快死了，总要抓紧机会休息休息的。”

保罗：“……”

他低下头，攥紧了矢车菊的断枝，绿色的眼眸仿佛跳动的鬼火，表情阴郁，看不出来具体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