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聂淡定得多，他微微颔首道：“老族长不必这般，苍生涂涂合分你我。明日我与师弟出去一趟，这几日让各个部落的人尽量别去山里吧。”
荆轲立即站出来：“阿聂，我随你一道去。”
卫庄抱手在胸前，斜着眼睛笑看着他。
盖聂摇摇头，语气很坚定：“不，这次只能我与师弟去。任何黄帝一脉的后裔都不可出现。”
从寨子出来以后，两个人肩并肩往前走，没有回头。
卫庄斜睨着他的师哥问：“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猎户还一直试图跟着我们，你打算怎么带他去？”
盖聂摇摇头，一只手掐了一个缩地成寸的法诀，一只手拉起师弟的小手大步往前。
卫庄一挥手祭出瘴气，瞬间林野间迷雾重重，五步之外不见人影。
荆轲捂着鼻子追上去，哪里还有两个少年的身影？
……
甩开让人讨厌的拖油瓶，师兄弟两个人手拉手往重阴山的方向走，一直走到山脚下，看见一个聚居的小部落。
卫庄鼻子闻一闻：“这是季厘国的地盘？”
盖聂点点头：“季厘既然是帝俊的小儿子，他的后裔在此繁衍必有神性。应该多少知道一点最近不同寻常的事情，我们去问问。”
帝俊是东方人类部落远古的始祖，曾经部族在东部繁荣生息，而如今却躲躲那藏散落大荒四方。曾经盟誓和睦相处的两个部落，一个最终成了中原霸主，另一个却被迫迁徙。这就是那场神魔之战的结局之一。
卫庄裂开嘴：“帝俊的后裔，有趣。”
敌人的敌人，至少对他们来说并不是敌人。
两人未曾走近聚落，便有小童前来迎接：“大巫说有贵客到，让我来请两位直接去她那里。”
两人对视一眼，都拿出最不露怯的表情，一个板着脸一个勾着嘴角邪笑着进入季厘国中。
说是国，其实最多是个大型聚落。
大巫的草棚在聚落的中间，小童把两人引入之后出去端水。
大巫年级很大，早已经瞎了，正在烤一只牛腿。她的鼻子动了动，闭着眼睛靠近盖聂一手捉住他的肩膀细细闻起来，然后怀念地笑着：“是蚩尤的血脉啊，血脉如此之近，难怪可以走到这里。”季厘国是天神后裔，寻常人族是靠近不了三十丈。
卫庄抱着手看着火塘里的牛骨，呲着呀说：“老太婆，牛肉要烤熟了，你到底是嘴馋还是在占卜？”
大巫哎呀呀走回去，拿起牛骨切下肉往嘴里送：“无知小虫，你见过用牛腿占卜的吗？”
卫庄大有变个身压垮你这破屋子的打算，盖聂一把拉住他：“小庄，我们是来请教大巫的，你别淘气。”
卫庄看了一眼师哥的眼睛，他忍住了对方对自己的不敬，抱着手看向屋外。
盖聂拱手道：“劣者与师弟来，是为了打听近日部族外出的族人，是否看见什么异常的人或者妖出没？”
那大巫咬了一口牛肉，坐在火塘边摸索自己的烧火棍子：“你们打听这个做什么？”
盖聂道：“山脚下部落有人打猎之后失去踪影，有人见过奇怪的妖兽，是以相问。”
大巫朝着盖聂的方向抬了抬头：“你身负蚩尤血脉，那些部落都是皇帝后裔，你却为何要为他们奔走？”
盖聂垂手，迟疑片刻道：“海内四方本不应有内外之分，神巫大战的恩怨我们自然不会忘记。但这些部落不过凡人弱者。我知道即便是神族后裔来到大荒之南，也并非为了灭掉黄帝后裔，不过是想问问发生了什么事。”
大巫盯着他的眼睛，看他里面澄澈之色，缓缓笑了：“你真是有意思，不像蚩尤，反倒有些我先祖帝俊大神的做派。”
卫庄闻言抬头看了一眼大巫，那大巫刚刚的笑容淡去，她的面上隐隐现出神纹，语气已经变得愤怒：“当年我姜氏一族本是东方大族，他黄帝小儿从西方而来，如何拉着我先祖称兄道弟、相约不负，我先祖守信与他们共享山川，可他们呢？壮大之后驱除我族人东迁，他黄帝的子孙颛顼部族击败了我先祖少昊的部族，亲睦破裂，友好不复存在。琴瑟丢入大壑，信约就这样撕毁。”
盖聂沉默片刻，低头行礼道：“抱歉，是我与师弟思虑太浅，扰了大巫的安宁。如此，我们这就告辞罢。”
大巫低头去拨弄火塘：“等等，既然来了，喝杯水再走吧。”
正说到此处，门外有少女笑嘻嘻进来，给两人倒上木碗装的水。
盖聂连连道谢。
那少女的目光在两个少年人脸上游来荡去，似乎很喜欢他们这样俊俏的年轻人。
有了打岔，大巫神色和缓起来：“你们能找到季厘，也是因缘。好吧，我老婆子就多嘴说一句，我们部落的确有人在附近见到过一只腋下有翼的怪物，时而虎首时而人面，其他的我老婆子便不能多说了。”
卫庄与盖聂对视一眼，看来果然是梼杌来了大荒西方？
两人道了谢，大巫挥挥手像赶什么东西一样把两人赶出季厘国。
卫庄说：“怪不得那老太婆不高兴，咱们问的两个人都是他们的仇人。梼杌如果是颛顼的第六子，现在又跑到人家季厘的地盘上来干什么？”
盖聂摇摇头：“我们上山找找，既然这么多人见过梼杌出没，我们找到了就能问清楚。”
两人在重阴山四下里乱钻，大妖怪却好像都害怕他们一样躲藏了起来，一连找了几天也找不到。
一直到这天夜里，两个刚刚打坐入定，就听见一阵女人呜咽的哭声，似乎声音被什么挡住了，传出来模模糊糊的。
卫庄的眼睛在黑暗里很管用，他看见不远处的枯树下站着一个女人，青色的衣服，以右手掩面，正在哭泣。
盖聂也睁开眼睛，他与卫庄对视了一眼，都有点惊讶。
卫庄说：“这人身上没有活人的气息，衣青，以袂蔽面，她难道是？”
盖聂与他对视，缓缓点头：“是女丑之尸，她怎么也来了？”
卫庄站起身：“女丑应该在海外西方，为何也来了大荒之南？”
盖聂与他并肩而立，朝着那个女人看过去：“她在哭。”
卫庄：“哭得挺惨。”
盖聂：“……”要不要安慰一下，他不会啊。
卫庄：“……”要不要等她哭完，他也不是很有经验。
女丑尸哭了好久也不见两个人出声相问，有点哭不下去了，透过指缝看见两个俊俏的年轻人呆滞地参观自己，顿时有点生气。
卫庄看了盖聂一眼：终于哭完了，是不是可以问话了？
盖聂上前一步，斟酌用词：“这位——巫祖，为何在此哭泣？”
女丑连忙摆摆手，这两个上古大神血脉跟前她可不敢托大：“你们是大枫和玄蛇大人，叫我女丑就好，呜呜呜呜”说完又抽抽噎噎。
卫庄露出獠牙，他是黑蛟好噶，不是蛇不是蛇！
女丑尸是《山海经》中的不人不鬼的人死之后不灭行走尸体（不是僵尸）。《海外西经》也有记载：女丑之尸，生而十日炙杀之。在丈夫北，以右手障其面。十日居上，女丑居山之上。这段话的意思是，“十日并出”之时，女丑被十个太阳炙杀而死，尸体以右手挡住自己面庞，直对着十个太阳。
女丑死后，以尸体的形态继续存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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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 24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