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猎户始终不喜欢和旁人解释，有些事好像他无论如何也解释不清，一如他如何出现，如何能够飞檐走壁，如何能在神魔把守的采石场来去自如。
他只知道自己叫做盖聂，这便足够。揣了小蛇，他直接跳下山崖，耳边是呜呜大作的山风，和山崖上一惊一乍的惊讶抽气之声。
下到谷底，不远处就是巨兽把守的采石场，这里的五色石子与寻常石子不同，能补天造陆，是天界与人界的基石。
盖聂将袖中小蛇放出，蹲下身对他们说道：“我想在哪里见过你们了，你们不是夸娥氏族长的小蛇吗？怎么会跑出来去攻击人族女子？”
两条小蛇扭来扭去：嘶嘶嘶嘶。
盖聂悟了：“即便是她采了你们爱吃的果子回去，你们也不能去咬人。”
小蛇继续嘶嘶嘶，扭啊扭。
盖聂头疼至极，他好像对这种长长的没有脚的小蛇最是无可奈何，于是退让道：“好吧，我的小刀也跌落附近。我找刀的时候也帮你们找找小果子。”
小蛇心满意足，争先恐后爬到小猎户身上盘踞妥当，耀武扬威指挥他一会儿向东，一会儿向西。
再说小黑蛇骑着白凤一路向西，路过常羊山时，只觉山间闷雷滚动，阴云遮天避日。一股冲天怨气聚集于此。
卫庄已有神格，心中一动，当即对白凤道：“就降在此处。”
白凤刚刚落地，一团夹杂着闷雷的电光就朝着他们直扑而下，竟是要生生劈死凤鸟的模样。
卫庄显出本尊人形，抬手一抓一握，将那雷电之力聚于掌心。手掌中登时噼里啪啦火光闪烁。他挑眉看向对面浓雾之中的高大无头身影：“刑天，许多年过去，你还在找你的头？”
对面的人形黑影浓雾从雾气中现出真身，果真是一手持盾一手持斧的无头巨尸。巨尸**已经化作人眼，腹下肚脐裂开成口，长出獠牙来。他用**化眼盯着对方看去，片刻之后怒意稍减，将盾牌戳在地上以示不再攻击：“竟然是北境的小龙来了。”
卫庄直言道：“我不过路过此处，你为何煞气攻击？你可知若是寻常人族小仙，怕是就要就此陨落。你还嫌身上的诅咒不够多？”
刑天怒道：“如今我这个样子，还有什么顾虑？就算是黄帝再世，他也不敢轻易再来招惹于我。你有蚩尤的气息我自然不会攻击你，偏偏你要骑着凤凰鸟四处招摇！”
白凤仰天鸣叫表示内心不满。
卫庄冷笑道：“冤有头债有主，你不敢找黄帝的子孙复仇，躲在这里一站就是几千年。只敢找比你更弱的下手？”
刑天大怒：“要不是看在你也是身负蚩尤血脉，我曾与他并肩作战一起战死，一定会让你尝尝老子板斧的威力。”
卫庄捕捉到一个字：“也？”
刑天收回獠牙，露出回忆的神色：“三百年了，那株大枫被我的子孙搬来大荒之西。他刚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他是蚩尤的心血浇灌长大的。”
卫庄心中一动：“三百年前来的？”
刑天捡起地上的盾牌，重新转身走入浓雾迷障：“你成神也三百年，他来这里也是三百年，我听说三百年前宋山有一场天火降临。蚩尤与夸娥氏都是板泉之战的失败者，却都从未屈服过。我不为难小辈，你自去罢。”
卫庄静静思索片刻，他眯起眼睛：“你，说得已经足够多了。”
卫庄心中已经有了方向，他骑上白凤：“刑天说的那株大枫应该在此处不远，先找到再说。”
白凤振翅高飞，冲破常羊山的迷雾往西而去。
往古之时，四极废，九州裂，天不兼覆，地不周载。大荒之西是远古神祇喜欢居住的地方，因为这里是昆仑连接着大陆的地方，自古就有海内昆仑之虚，在西北，帝之下都的传说。
在黑蛟看来，这片远古大神居住的土地已经和传闻中大相径庭。黑蛟骑着凤凰在空中盘旋三日，终于在昆仑比方远远看见一株巨大的建木，斜斜直插天际。
落在巨木之上，卫庄举目四望之下，四边是无风自浪的漆黑水面，目之所及看不见一条活鱼。
“这水有毒。”卫庄伸手拔下白凤一根羽毛，让它随风落入黑水之中。那羽毛果真触水即蚀，消融于深色水面。
白凤吃痛，仰天怒叫一声，展翅腾空而起。不经过本尊同意就拔毛的大妖不是好大妖！
赤练目光呆滞看着白凤飞走，默默顺着卫庄的脚爬上他的手缠好，深怕一不留神掉下去。
卫庄在树干之上站了一整夜，天刚刚放亮的时候，他看见人类族群成群结队出现，搬来五色石头架在巨大的地坑火塘上炙烤。有人将烤好化作熔液的石料挑了去顺着大枫一路上来。
他们远远看见卫庄，露出惊讶的表情：“这位小哥，何故立于此处，当心脚滑落入水中，会丧命的。”
“这棵树是什么时候来此的？”卫庄的表情高深莫测。
这些挑石料的人又问：“我们也不知这颗树何时立于此的，只知道我们部落世世代代在此补天，都是沿着这株建木走的。”
卫庄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他越过这些人向下慢慢走去。
那挑夫在他身后道：“有一个人可能知道，据说这个人是和这株树一起出现的。”
“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是谁，只知道他看起来像个猎户，一直一个让住在山里，能够自由得出入昔日女娲补天留下的石场。他经常会帮我们弄些石料来。”
卫庄停下脚步：“哦？”
盖聂单臂悬空，挂在半山腰的一丛树上。小黄蛇顺着他的手臂爬上树枝，然后探向山崖绝壁去啃朱红色的小果子。
一片阴影略过上空，盖聂抬头一看，居然是一只巨大的白色凤鸟。
那凤凰低头看见他居然也是一怔，盘旋一圈之后，扇动巨大的翅膀朝着支撑他的那株树干压顶而来。
盖聂：……
树干的根系发出悲惨的哀鸣，石壁沿着缝隙的方向迅速裂开，碎石扑簌簌往下滚落。两条贪吃的小蛇吓得拼命往少年袖子里窜。手臂粗细的树枝承受不了大鸟的冲击，迅速被一人一鸟的重量拉垮了根系，连人带树一起坠向深谷。
谷底山风乱吹，凤鸟在这样狭窄的环境里反而笨手笨脚，抓了几次也无法抓住下坠的人，索性逆向而升，大声叫着直冲天际而去。
凤凰一叫，白鸟皆朝。
群山之中黑压压得腾起一片乌云状的鸟群，在头鸟的带领下开始成群结队往昆仑北坡的山谷上方聚集，一时间蔚为壮观。
卫庄眯着眼睛望向群鸟聚集的方向，问那挑夫：“那个方向是？”
挑夫也睁大眼睛看着天降异象：“那是不周山的方向。”
不周山是自古以来的神墟禁地，人族即便有女娲的庇护也无法靠近这里。卫庄不再停留，化作一道玄色罡风呼啸而起。
凤凰在上空盘旋，引得一群傻鸟群聚而飞，呱噪不止。
不周山裂隙的谷底，黑色大氅的高大男人以人形慢慢踏过垮塌的碎石，他追寻一种熟悉的香甜气味而来。越是接近山崖崩塌的深处，这种熟悉的感觉就越发强烈。他眯起眼睛，有一种奇异的悸动在升起。
“你是谁？天上飞的是你得鸟吗？”
卫庄抬起头，看见离地一丈高的绝壁岩石上，有一双光着的脚丫子在晃动。往上看过去，是一个衣衫灰扑扑，浑身都是擦伤痕迹的小孩，瞪着一双赤褐色的眼睛看着他。
说是小孩并不准确，他介于少年人和青年人之间，身形单薄，破损衣物间露出的胳膊和腰腹却修韧而矫健。他看起来受了伤，有血色顺着胳膊和脚踝往下滴落，但他毫不在意。
卫庄好像听见自己脑子里嗡的一声，好像是天灵裂开，天河倾斜而下。
遍查山海经，我发现有三处提及夸父的死，一次是追日，一次是被应龙杀死在板泉，横跨几百年。最合理的解释就是夸父是一个部落，不是一个人，部落里得每一个人都是夸父。
夸父逐日的动机十分微妙，按照古代神话演绎的路数来看，更有可能是夸父的部落在一次大旱之后不得不东迁寻找水源，最终渴死在路上。传说他喝干的渭河水更可能是河床干涸导致的。
第二次就说被黄帝杀死在常阳山，就说那次炎黄融合之战，夸父和蚩尤是并肩作战的炎帝一派。
再后来，历史长河里还出现过一次，就说愚公移山时有命夸娥氏二子负二山的记载。这可能是这个部落最终在黄帝后裔下生存下来的证据。
咳咳，所以我浪这么久，没有白浪，看书去了。
完犊子！我终于向大庄小聂伸出魔抓了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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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第 60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