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

太宰差点因为这一句调侃失去了期待已久的箱根旅游的机会。国木田原本说什么都不想再在箱根待一秒,这次他的态度异常坚决,太宰使出浑身解数差点就要一哭二闹三上吊了,但始终没能说服他,不过或许是天助太宰,就在他们打算退房回程的时候,突然收到消息,说是铁路因为山体滑坡被截断了,目前正在抢修,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通车。

太宰内心狂心,国木田心如死灰,但他还是不想放弃最后一点希望,他打电话给福泽报告这件事,说自己和太宰可能会在今天晚一点再回来,福泽很贴心地让他们再在箱根待一晚,明天早上再返回横滨,由此产生的费用也可一并报销。

挂断电话之后,太宰手舞足蹈,从房间的这头飞到另一头,还高声唱着歌,如果不是国木田掐着他的脖子阻止他的喉咙发出声音的话,他可能要唱两个小时。国木田无奈地开始找替代的酒店,这家旅店他一天也住不下去了,但就好像是约定好了一样,他连续联系了好几家酒店,都说已经没房了,最后一家酒店的老板告诉他因为箱根的烟花大会临近了,所以这几天各个酒店的房间应该都被预定出去了,国木田除了“打扰了”再附上一句“非常感谢”之外再也说不出其他的话。

“据说这家旅馆因为青柳太太失踪的事件生意暴跌哦。”国木田耳边传来了太宰的恶魔低语。

“好好我知道了!”国木田把太宰推开,“我去问行了吧!”

国木田在心里给自己狠狠地打了气,不知道默默地说了多少遍“我不怕”之后才终于壮着胆子朝前台走去。到了前台,他费了好大劲儿才终于表达清楚两人需要续住一晚的情况,旅店倒也很慷慨地直接替他们升级了最豪华的房间,还贴心地帮他们把行李搬了过去。

事已至此,国木田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国木田君快走啦!”太宰拉着垂头丧气的国木田,激动得像一只上下翻飞的麻雀。

“去哪儿?”

“箱根半日游啊!不管去哪儿都可以!”

“这种没有计划的出行我绝不——”

……

……

“咳……好壮观啊!咳咳……国木田君你看那边……咳……全部都是白烟,咳咳咳……”

“我看你的肺才是快要冒出白烟了!”国木田拍开太宰朝他伸过来的手,拿出一个厚厚的口罩递给他。

“这是?咳咳……”太宰还是止不住在咳嗽。

“再不带上硫磺就要把你的肺全部熏黑了!”

太宰看了一下包装,似乎是专门为游客们准备的防护口罩,于是便老老实实地撕下包装认真地戴上,戴上之后感觉确实好多了。

两人正坐在通向“大涌谷”上方的缆车上,“大涌谷”是大约3000年前火山爆发的遗迹口,在江户时代以前被称为“地狱谷”,现在火山活动依然活跃,寸草不生的大地中弥漫着硫磺味,和大量的白色喷烟,形成独特的地质景观。

“以江湖时代人们的眼光来看,这里的确可以称得上是‘地狱谷’了。”国木田感叹。

“虽然这么说,但从这个‘地狱谷’中生出来的‘大涌谷黑蛋’和‘大涌谷咖哩’可是这里的特产呢。”

“说明人类这种生物从古至今一直都很坚韧。”国木田笑了一下,“在地狱谷这样的地方都能找到生存之道。”

太宰瞪大双眼,像是看什么珍惜动物一样看着国木田。

“你看我干什么?”国木田被他看得很不自在,本能地缩了缩脖子。

“没,只是在想,国木田君也能说出这么浪漫的话来啊。”

“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所以说国木田君是个浪漫主义者呀~很好,国木田君一直这样保持下去就很好了~”

国木田看着太宰意味深长的笑容,正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太宰的下一句话就毁了气氛:

“所以,正直理想的浪漫主义者是不会拒绝请我吃一次箱根人民从‘地狱’中好不容易找到的生存之道——大涌谷黑蛋和大涌谷咖喱的吧~”

他笑得眯起了眼,说得是振振有词但把那一堆修饰语给去掉就还是打算蹭饭,但不知道为什么,国木田却觉得有些拒绝不了。

“只有这一次哦。”

又或者是,他从内心来说就并不想拒绝呢?

然而大涌谷黑蛋和大涌谷咖喱的味道对他们来说并不算好吃,国木田注意到太宰在吃咖喱的时候脸上似乎有一种复杂的神情,那好像是一种怀念,却又带着淡淡的伤感。

国木田不知道原因,他只当是太宰用他那张叽叽喳喳的嘴也无法形容出那个咖喱的味道而感到困扰。

离开大涌谷之后,两人去了箱根神社,国木田抽到“凶”的签被太宰嘲笑了好久说这种不上不下的感觉还不如抽到“大凶”呢,当然他自己抽到的是大吉,国木田毫不客气地揍了他一拳,昨天发生的事情加上那个诡异的婆婆再加上这个“凶”的确让人心情跌落到谷底,但这张签上只有恋爱那一栏写了一点点好话,大概意思是自己的命定之人即将出现,或者说已经在自己身边了。

但这句话对国木田来说也是无稽之谈,他早就决定好了自己的恋人会在四年之后再遇到,所以刨除这句话,这张签真是一点好的也没有了,还花费了抽签的钱,这两天还真的是一点好事都没有。

真的没有吗?

国木田又突然想到那个男孩,他一个人在那个空间里徘徊了那么久那么久,现在总算是得到了解脱,说不定也是一件好事吧。

他想着,笑了出来。

“怎么了,难不成还在想那个婆婆的事?”太宰凑近国木田,嘴里还含着祭典小摊上买的猫咪棉花糖。

“你给我闭嘴!”国木田后背又情不自禁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如果我猜得不错,那个婆婆应该就是いおり的母亲,她现在应该已经随着异能的解除而消失了,不过我观察到她的眼角下面好像有一颗小小的痣,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一个大美人,啊——”

“你!这!混!蛋!!你这不是知道她吗?!装出一副完全没见过的样子骗我,害得我担惊受怕!你这恶魔!!”

太宰被国木田掐着脖子,身体像是橡皮条一样晃来晃去,脸上却挂着幸福的笑容。

晃着晃着,两人的视线边缘划过一道光,国木田维持着掐住太宰脖子的姿势往旁边看去,太宰也侧过头——

“啪——”

烟花绽放了。

烟花大会结束后,太宰维持着出门时的激动心情回到了旅店,甚至激动得在温泉里游起泳来,最后因为运动过度加上温度太高整个人晕了过去,国木田只得无奈地把他背回房间。

“说起来,国木田君明明这么怕鬼,一个人在那个空间里的时候却没有怕吗?”

“我不怕鬼。”国木田狠狠地给太宰盖上被子,“我只是讨厌未知的东西,如果是能触碰到的有形的事物的话,只要把它打倒就可以了。”

“原来如此……”

“而且——”

我知道你一定能读懂那个提示的。

“太宰?”国木田当然没有把后面半句话说出来,而太宰也没等到他把那句话说出来就很顺利地进入了睡眠。

国木田帮他仔细把被子盖好之后,又去把房间的温度调高了一点点,接着把某件东西放到太宰的枕头边之后就躺下睡觉了。

那个婆婆是いおり的母亲吗?希望他们现在能够母子团聚吧。

国木田想着,也慢慢闭上了双眼。

太宰睡得很好,当天夜里,他梦到了大涌谷里有一条喷火的大蛇,大蛇吃掉了很多小孩,就在一个黑色头发的小男孩即将被送进蛇口的时候,不知道从哪里冲出来一名金发的剑士,剑士救下了男孩,把他送到安全的地方之后,便双手握住佩剑,转身冲进了滚滚的白烟之中。

太宰吓了一大跳,从梦中惊醒,就在他枕边不远处,金发的浪漫主义者睡姿笔直,今天他的梦里似乎发生了什么好事,眉头已经不像昨天那样紧锁着了。

太宰松了一口气,接着注意到了枕边的一个小布袋,他知道那是国木田君为自己准备,昨天在祭典上看他东张西望地找东西的时候太宰就知道了,他没有刻意地去观察,心里一直在猜国木田君会送给自己什么。

他怀着期待的心情打开那个布袋,布袋里是一个小盒子,小盒子里躺着一只玻璃风铃,风铃的主体是一只可爱的螃蟹,风铃中央悬挂的小棒是一条弯曲的海藻,橘黄色的色彩混合着玻璃晶莹剔透的质感,在阳光下看着十分闪亮夺目。

太宰开心地摇晃了一下风铃,海藻敲打着螃蟹,发出清澈动人的声音,这一串声音也像是闹钟一样,把国木田从美梦中拖了出来,他皱了皱眉,疲惫地睁开双眼。

“你干嘛啊?”国木田揉了揉眼睛,想要努力睁开双眼但仍然只能睁开一条缝儿的表情十分搞笑。

“这个风铃很可爱,不知道是谁放在我枕头边的呢。”太宰又晃了一下风铃。

“谁知道是哪个无聊的家伙。”国木田打了个呵欠,表情看上去没有丝毫破绽,然后又翻身睡了过去。

“嘿~无聊的家伙是吗。”太宰瞥了国木田一眼,嘴角的笑意加深,然后开始不停地摇晃着风铃。

“铃铃~”

国木田紧抿双唇。

“铃~铃~铃~”

国木田皱紧眉头。

“铃铃~~铃铃~~铃~”

国木田咬紧牙关。

“铃——”

“够了!我就是那个无聊的家伙好了吧!”他猛地从床上撑起身来抓住太宰的手,“你别晃了!”

“原来是国木田君啊,我还以为是这间旅馆还有什么未除去的怨灵给我们留的什么招魂铃呢。”

“哪儿来那么多怨灵!”

“哪儿没有?这里不就有一只吗?”

“欸?!这,这里……?”

“这里就有一只因为不知道某人为什么要送这只风铃,疑惑困苦无法排解,快要因为这件事形成心结执念永世不得超生的可怜的怨灵哦”

“太!宰!你这——”

“所以说,为什么呢?”

“为什……”

“国木田君为什么要送我这只风铃呢?”

“我都说了是无聊而已。”

“啊~不行啦!我想不明白!要变成无法排解执念的怨灵啦~~”

“……”

“怨~~灵~~~”

“闭嘴!”国木田为了避免扰民,连忙捂住太宰的嘴,然后凑到他面前,看着他那对狡黠的红眼睛,压低声音近乎有些凶狠地说出和语气完全不符的话,“生日快乐,行了吧!”

看到自己说出这句话之后,那双眼睛里露出的满意欣慰的笑容,国木田就知道自己又输了一次,他无奈地长叹一声,再次翻身睡了过去。

太宰像个打了胜仗的将军一样笑得十分得意,他高高地像提灯笼一样提起风铃,小螃蟹高高举着钳子,像是清晨爬上海滩迎着太阳伸懒腰一样,他凝视着它,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眼神变得十分温柔。

国木田也没睡一会儿他们就差不多要返回了,太宰先一步到了前台,国木田则留在后面反复检查是否有遗漏的东西。

太宰悠闲地躺在前台大厅的藤椅上,就在这时,有几个工作人员正在忙上忙下,他们搬了一副老旧的油画进来,昨天遇到的那个侍者小姐正在指挥工作人员把油画挂在墙上。

“这是在做什么?”太宰好奇地问。

“啊,是您啊先生。”侍者看到太宰,脸上又带上了开心的笑容,“我们老板最近热衷油画,说是要买一些在旅店里挂着。这副油画据说是江户时代一名外国画家的作品。”

此时国木田已经检查完毕,来到前台了,太宰笑着向他挥了挥手,然后一边听着侍者小姐的讲解,一边把视线投向油画本身,油画上是一名和服女性,虽然画面使用的色彩并不丰富,但还是能让人感受到她温和高雅的气质,她嘴角带着浅浅的微笑,眼角还有一颗小小的黑痣,像是一位富家千金,最关键的是,太宰从她的身上看到了昨天那位婆婆的影子。

“真的是一位美人啊,”太宰感叹,“不知道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呢。”

“哼哼~”侍者小姐摇摇手,“老板说,这位可不是什么娇滴滴的大小姐哦,据说画中的这位女性曾经就在箱根关所担任审查官的职务,一般的审查官都比较严肃苛刻,给人十分冷淡的感觉,但这位女性却十分亲切,对审查对象的态度也很温和,很能设身处地地为对方着想,也正是如此才会让这位画家印象深刻想要给她作画呢。”

审查官……?

太宰缓缓睁大双眼。

“喂,太宰!准备出发了!”国木田在远处喊着。

原来如此。

太宰愣了一会儿之后释然地笑了。

“来啦!”

谢谢你啊,无名的“人见女”小姐~

你听说过“人见女”的故事吗?

那是江户时代德川幕府为维护统治安全而设立的一项特殊制度,幕府为控制各地大名,要求他们的妻子和家眷常住江户作为人质,以防叛乱。

位于东海道驿道咽喉要冲的箱根,是江户的西大门,检查流程极为严苛。检查官员中,负责女性旅客的就被称为“人见女”。

因检查细致,女性旅客常导致关所拥堵,据说直到今天,也还有人在黄昏时看到过旧箱根关所门口排着的长长队伍……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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