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急速坠落，耳畔呼啸的风声裹挟着所有感官，雪穗空白的大脑逐渐恢复知觉……

【嗯……我是来找人的，我要找到我的孩子，我的孩子走丢了……】

下降的速度逐渐变慢，但记忆却在飞速抽离。

雪穗在空中转了个圈，雪色和服上的银线流动着隐秘的光辉。她轻巧地降落在昏暗的小巷子里，抬头打量了一下周围锈迹斑斑的废弃油桶。

雪穗眉心微蹙，试图抓住思绪，可脑海中的信息如同被浓雾缠绕般渐渐消散。她下意识思索自己为何站在此处——

【……好像是来找人的……找谁呢？算了，先找个住处吧～】

天性豁达的雪穗拍了拍手，很快做了决定，步伐轻快地走了出去。

*

在距离小巷百米之外的鹤见川堤岸上，站着数量相当多的黑衣人，为首的红发少年神情阴郁，正指挥手下在河水中打捞某物。

他嘴里骂骂咧咧：“太宰这个混蛋！好端端跳什么车！给我把他捞上来，看我不敲开他的脑袋——这他妈是在执行任务！”

中原中也回想起十几分钟前的画面：那家伙在桥上摇下车窗，看着鹤见川双眼放光，丢下一句“真令人着迷啊～”，便像条滑不留手的鱼，从车窗翻跃而下，投入河水的怀抱。

这一系列行云流水的操作，直接让前往任务点的port mafia成员们愣在当场，连中原中也都反应不及。

中原中也手里的拉罐当场被捏爆，额头跳起的青筋像炸药桶的引线，但不管再怎么暴跳如雷，还是得强压怒火捏着鼻子让部下去打捞他们的“军师”！

而掉入鹤见川的太宰，在两道微光之后被骤然涌起的水流淹没，他在河水里不断地下沉——冰冷刺骨的寒意从他的皮肤侵入了心里。

他隐约听见有人跃入水中游向自己，隔着河水断断续续并不真切的说话声都将现状反馈给了他——他咻然睁开双眼，沉默地举起了右手。

空空荡荡的右手了无痕迹，他看着澄澈的水流从他掌心划过，微微卷曲了一下手指，手背上的血色印记越发黯淡。他努力感受着印记中微弱的联系，轻轻闭上眼睛，让自己沉入更深的水域里。

很快，几名穿着黑衣西装的port mafia成员将他捞了起来。

太宰趴在岸边低咳，绷带上的水珠顺着脸庞滴落，他伸手碰了碰右眼的绷带，左右晃动了一下脑袋——单眼视物的感觉，竟然有些陌生了。

“喂，太宰，你搞什么名堂？再不去，敌人就要通风报信跑了！”中原中也蹲在岸边石头上，气急败坏地吐槽，“你这个自杀狂，想寻死也挑个时候！我们在执行任务！”

这个混蛋半路跳车翻进了河里，连带着部下们都耽误在这里，中原中也气恼地挠着头，却半天没见太宰有任何反应。

“喂？混蛋青花鱼，你……？你怎么回事？”往常早该跳起来反驳的太宰，此刻却像被水鬼附了身一般，周身萦绕着阴湿的死气。

中原中也喉头微动，此前看过的一些志怪故事浮现在脑海里，划过许多恐怖的想法，心底泛起一丝凉意。

太宰低垂着头坐在原地，仿佛根本没有听见中原中也的声音，他只是安静地盯着右手的手腕——空无一物的手腕。

突兀的凉风涌动在四周，带来一股奇异的铁锈般的涩味，四周的温度都仿佛变低了一些。

太宰蜷缩了一下手指，心底的思绪微妙地偏移了一些，他闻到这股似曾相识的味道之后，快速调换了策略，发出了喑哑低沉的嗤笑声。

这阴鸷如鬼魅般的表现让中原中也激起一个寒颤，他强作镇定地站起来大声嚷道：“混蛋太宰，你少吓唬人——”

话还没说完就被太宰的眼神定在原地，那是一双恶鬼一般，比以往任何时候都阴暗的眼神，层叠的红血丝更增添了一份孤注一掷的疯狂。

中原中也直觉感到非常不对劲，踟蹰了一下，要不是他亲眼看着太宰跳下去，看着手下将他捞起来，他几乎要怀疑太宰是不是在这短短十几分钟里被掉包了。

这条青花鱼给他的感觉非常不对劲，但他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劲。

太宰瘫坐在岸边突兀地笑起来，身边所有人听见他令人发怵的笑声都下意识地攥紧了手里的武器对准了他，一股寒意从他们心底升起。

中原中也被惊得往后退了一步，皱着眉头看着太宰发疯的场景，张了张嘴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看见太宰踉跄地站起来向后走了两步，擦过了一个黑衣底层人员的肩。

他心头警铃大作，飞奔向前一脚踹向太宰的手。

但为时已晚，

“砰——！”

中原中也踢飞了太宰从底层人员腰上摸过的枪，但在手枪脱手之前，太宰就已经抵着胸口对自己开了一枪。

太宰捂着胸口跌坐在地，感受到身边微弱的停滞感低低地咳嗽了两声，喃喃自语道：“我可是说过了我很没有耐心的……”

氤氲的鲜血染红了他胸前的白色绷带，从他指缝间一滴一滴滑落，如同地狱里爬出的不可名状的物体一般带着咸湿腐臭的血腥味。

那些不想失去的东西终究是留不住的，一切值得追求的东西，在到手的一瞬间就注定会失去。[1]

……

现场鸦雀无声。

中原中也气得头发倒竖：“太！宰！治！你到底——在发什么疯？！”他跺脚嘶吼着，一边安排人手赶紧将太宰送去医务室，一边强压怒火推进着他们的任务计划。

在派人将太宰带走之时，他转头望向了鹤见川。

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这家伙，哪怕平时再怎么嘴里说着找死，也从未像今天这样作出如此孤注一掷的——自毁行为……

中原中也头痛欲裂地蹲在原地，面容扭曲地低吼：“这不还是把任务交给我一个人做了吗？！”

*

雪穗走在血迹斑斑的昏暗小巷里，看着自己四肢缠绕的血色字纹发愁，她大脑中残余的“常识”告诉她，这绝非是正常人类的模样。

她用手指轻轻碰了一下脖颈处的字纹，让它和皮肤融为了一体，看起来就和普通纹身差不多。

不过普通纹身可不会发着光在关节处游来游去，散发着诡异不详的气息，细看起来还有点像是一种神秘的文字。

她一时也想不起来这个字纹刻是在何时刻下，画上去有什么样的作用，只觉得午夜走在路上，或许可以随机吓死一个行人。

得想办法盖一盖，在小巷暗影中伫立的雪穗，伸手往随身的置物袋里掏了掏……

竟然掏出了一卷绷带。

【我怎么还随身带着这种玩意儿……】

雪穗挠挠头，将绷带熟练地缠在了自己的四肢和脖颈处，遮挡游走的字符。

为了不引人瞩目，巨大兜帽的斗篷以及隐匿身形的魔法，让雪穗顺利避开了好几个地下组织的械斗现场。

她将手里的五颗宝石在黑市低价卖了出去，换取到一笔启动资金，如果不想坐吃山空，就得找个营生。

她翻了翻置物袋里的小仓库，大部分都是一些魔法材料，能熬一些简单的小魔药，或许可以开个小店？

一楼接待客人，二楼改成起居室。

不过要到哪里去找这种待租的店铺呢？

人生地不熟的雪穗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游荡在街上，走到一条暗色的小巷时听见了激烈的争吵声，她快步走上前。

这是一条狭窄昏暗的小巷，即使是在白天也几乎透不进什么阳光。

小巷深处正挤满了一群拿着器械的小混混，打砸着店铺里的东西。

“喂，我说，你儿子借的钱什么时候还？！”头顶黄毛看似是领头人的混混拽着一个老人家的衣领，冲着他大声吼叫着。

头发花白的老人浑身哆嗦，吓得话都说不出来。

旁边有个十来岁的小女孩用力扒拉着混混的手，大声喊叫着：“你放开我爷爷，那个男人已经跑了，我们没有钱了……”

“跑了？！”混混一把甩开老头，反手拽住了女孩，眼神猥琐地反复打量着她。

“那就用你来抵债吧！”说着就拖起女孩往外走，老人踉跄着向前阻拦，却被一棍子打倒在地。

“欺负老幼、恃强凌弱，真是人渣。”雪穗黑沉着脸，堵在了黄毛混混面前。

混混一见雪穗，眼前一亮，面前的女人干净美丽，带着一股完全不属于横滨人的清澈气息。

他将手里的女孩儿一松，阴笑着向前逼近：“既然你这么爱多管闲事，那就替她来抵债吧。把她给我绑了”。

雪穗拉住地上的女孩儿，将她护在身后，嘴角似有若无地勾起：“我已经很多年、很多年都没用过这柄刀了，老伙计，是时候重见天日了。”

雪穗右手微抬，做出了握刀的姿势，空气中瞬间集聚了冰封一般的寒意。

黄毛混混咽了咽口水，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看着雪穗空荡荡的手，色厉内荏地叫嚷道：“少、少给我装模作样，都给我上！”

话音未落，一道冰蓝色刀光闪过，众人甚至没看清她的动作，便已全部倒地呻吟。每个人身上只有一道浅伤，却有刺骨寒意从伤口渗入骨髓，疼得他们蜷缩不起。

冰蓝色的长刀消散在空气中，混混们捂着伤口不断呻吟，每个人都只有一道很浅的刀口，但刺骨的寒意从刀口处不断渗入骨髓，造成了难以忍受的伤痛。

“异、异能力——你是异能力者”，黄毛混混颤抖着捂着左腿，见势不妙准备求饶。

雪穗充耳不闻，牵起小女孩儿的手走进店铺里检查老人的伤势。

老人很快苏醒，抱着女孩儿泪如雨下语无伦次地向雪穗道谢。

女孩儿缩在老人的怀里，带着泣音说：“爷爷我们不能呆在这里了，把店铺转卖了吧，我们去别的地方生活。”

闻言雪穗走到老人面前说：“这样也好，我正好想盘下一间店铺，您出个价？”

一番推让后，雪穗用宝石换来的资金买下了这间店铺，送爷孙俩出去的时候，混混们早已逃的得无影无踪。

雪穗可惜地叹了口气，早知道先扣两个人留下帮她做清洁了。这间店铺倒是很合她心意，两层楼，在暗巷，还有一个地下室。

正好可以在地下室做个收购魔法材料的快递柜，女巫的快递柜，当然要用棺材啦～墓碑可以做成补充魔力的源点，真不错！

不过，刚到此处就能遇到这样巧合且俗套的桥段吗？

雪穗捻下思绪，轻笑一声，转身走进了小院。

*

一墙之隔的巷子里。

方才扰事的混混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黄毛混混被钉穿眼睛死死钉在墙上，到处都是残肢断臂，浓烈的血腥味几乎达到了呛人的地步。

女孩儿面色苍白，强忍恐惧低着头走了进来，对着垃圾桶旁边擦拭双手的黑发少年鞠躬道：

“大人，您吩咐的事情都已经办妥了”。

少年周身笼罩着暗影，慢条斯理地将带血的纸巾扔进垃圾桶，在女孩颤抖的身躯前摸出一张卡递给了她，一言不发地消失在了小巷里。

女孩维持着接卡的动作，半响才反应过来，慌乱地跑了出去。

黑发少年站在店铺拐角的阴影里，凝视着雪穗在庭院里忙碌的背影，抬了抬腿，似乎想要走上前去，却硬生生遏制了自己的动作，反退到了更深的阴影里。

衣摆带起的铁锈般的涩味萦绕在空气中，渐渐地消散了。

雪穗似有所觉地转头望向小巷的深处，却只看见了一片黑暗……

注〖1〗引用自文豪野犬中太宰治原台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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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开局一只宰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