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制气瓶的管口发出了“嘶———”的声音时，所有人都起了鸡皮疙瘩，哪怕是隔着密封性极强的夹层石英玻璃。

此时广津柳浪已经疏散了大部分黑蜥蜴的成员，只留下了一个戴着眼镜的平头小队长，跟在他们身边观察评估齐修的防毒能力。

这间实验室并不在黑蜥蜴的基地中，而是美军之前驻扎时遗留下来的临海建筑群，周围也有黑蜥蜴把守，大约五十米开外就是浪声阵阵的大海。

“这毒气是我们做出来的吗？”中原中也好奇地询问身旁的广津柳浪。

他自从加入□□后，并没有在战斗中见过毒气，麻醉瓦斯和催泪瓦斯倒是见到过不少——都是别人面带着恐惧和仇恨朝他扔过来的。

“这本来并不是我们的东西，石井比较了解，他是神奈川大学毕业的，专业是化学相关的。”广津柳浪简单地解释了一句，然后示意那位站在他身后的黑蜥蜴小队长说明情况。

森鸥外也颇感兴趣地侧头看来。

这位穿着黑西装、站姿板正的小队长连忙对着森鸥外鞠了一躬，接着对中原中也点点头，眼镜框后狭长的眼睛暗藏着一丝倨傲，强调了一下自己的专业，“不才在下学的是化学生命，即使是神奈川大学的教授也在实验方面对我颇为倚重。”

见中原中也眼中并没有冒出什么预想中的赞叹尊敬之情，反而依然懵懵懂懂，他只好推了推眼镜，不情不愿地解释起了毒气的由来：“在得知港口的外界势力被我们基本清扫干净过后，我便想起了这里的实验基地，于是在一个月前带人彻底搜索了这片区域，得到了不少研究资料和样品。”

只可惜时间太短了，实验室还是很乱，甚至大量的实验记录本都没有归档，而是放在了操作台旁。石井又不放心黑蜥蜴里那些什么都不懂的人乱动，只好力所能及地转移了一部分最新化学品清单和核心研究数据记录本。

他似乎不愿意对在场的非专业人士多费口舌解释这些资料和样品，只总结了句——“可以预见成品的毒性、挥发性更强、效果会更好，如果能让我继续这里的研究，那么□□必定能更快地掌控横滨。”

中原中也听了却不接话，而是皱皱眉问他：“那毒气用了之后，现场不就被污染了吗...要是无辜的人吸入了逸散的毒气该怎么办？”

石井没想到黑手党里还有像他这样关心平民的人，于是他像是在教育什么都不懂的小孩似地回复道，“为了最快的胜利，这只是不值一提的风险。”

“投入研究后还可以开发出新的效果用来威胁那些自以为是的政客、和我们对着干的组织——比如增强成瘾性、控制腐蚀性、破坏神经。在大规模战斗中还能最大程度保证我方成员的生命，几乎是不费一兵一卒的。”

“况且，”他转头看向在毒气室中闲逛着的、一脸无聊的齐修，视线火热地像是要直接将他占为己有，“像他这样的人，直接带着毒气进去，再用异能彻底封锁目标场所，毒气泄露的隐患也将彻底解决。”

齐修正随意翻着他看不懂的设备使用与维护日志，感受到那垂涎的视线后抬起了头，面无表情地与石井对视。

[啧，令人作呕。]

狂热的、疯子般的眼神，就好像在打量一件橱窗中的物品。

上辈子拾荒的时候，齐修确实遇见过这样的人。

【像你这样没长开的，老夫花三十文买下你已经足够大方了。】

空气以肉眼看不见的频率震动了起来——齐修的“气”逸散出来，甚至不经意中扭曲了他周身的空气。

尽管无法理解大洋彼岸的语言，齐修依然将他们说的每一道音符都记入了大脑。

[不知道这里有多少这样的垃圾呢？]

他松开了拿着实验手册的手，抬头轻轻看了眼背对着他的森鸥外。

森鸥外立刻僵在了原地，被西装衬衫包裹着的背部一瞬间冒出了细细密密的汗。

就连广津柳浪也未能察觉首领的异常，而是在一旁思索石井的话是否在夸大其词。

因为这并非是引人瞩目的杀气，而仅仅是齐修在衡量森鸥外的价值罢了。

出于一种警敏的第六感，森鸥外皱着眉沉声打断了石井，“这种事情还是少在横滨干比较好，”他像是不经意地瞥了眼实验室，见齐修毫无异常又有些自嘲自己的多心，收回了眼神接着说，“作为大学生，经济学上有个术语叫做“纳什均衡”*你应该清楚。那你有没有想过，要是别的组织有样学样，我们又该如何应对？”

说完这句话，森鸥外便不再去看石井难看的脸色，而是关心起了齐修的异能强度，“现在已经超过十分钟了，他看上去并没有受影响？”

广津柳浪也赞同地点点头，“是啊，看来他的应当是能完全防住毒气的。实验室的资料上说，氢氰酸是一种速杀型的毒剂，普通来说数十秒后就会起效，十五分钟之内就能让人‘窒息’而死。这个实验室应该是在试图用其他试剂降低它的沸点，增强它的挥发性。要不是齐修君坚持，我也不敢用这种气体来实验呢。”

森鸥外笑了笑，背过了手评价道，“年轻人就是大胆。”

[既然起效最晚时间是十五分钟，那就再等五分钟吧。虽说看他这样子是想跟着中也君，但毕竟看上去没什么经验，还得先放在黑蜥蜴锻炼锻炼...]

[唉，中也君还是太直白单纯了...找软肋的事还得交给太宰君。]

[毕竟，这可是互相信任的基础呀。]

石井此刻已经恢复了平静，沉默地站在一旁盯着齐修。

[不急，首领迟早会明白我是多么的重要的......在此之前，得想个办法让他为我所用才是。]

顶着众人的视线，齐修依然行动自如地在实验室里闲逛，东张西望。在胡乱翻完实验记录本后，他先是摸了摸玻璃反应釜、连接管还有正在震动的真空泵，接着又俯下身凑过去看排列在架子底下的气体钢瓶上的标签，毫无紧张感。

这番行为看得石井在心里忍不住嗤笑，[真是毫无见识的外行人。也好，以后用他也不用解释太多。]

期间，中也瞥了好几眼墙上的时钟，脚尖在地上挪来挪去，终于在五分钟后忍不住出声提醒森鸥外，“首领，时间应该差不多足够了吧。”

他并不喜欢实验室的氛围...准确来说，是不喜欢存在于自身记忆之中的、九年前的那片虚无的黑暗。

[啧，这家伙，真是...太没有心眼了吧？]

[即便是想加入我们，也没必要这样全盘接受啊...]

这种失败即是死亡的测试。

森鸥外看了眼中也，恍然表示赞同，“嗯，可以了，让齐修君出来吧...我们先到外面等他。”在朝着玻璃另一侧的齐修点头示意后，他带着中也先行转身离开。

中也慢了几步，在离开前扭头看了眼齐修，有些不适应地皱了皱眉。

[...怎么感觉他比之前安静了许多，是异能使用接近极限了吗？]

石井进入控制室打开通风系统。在通过监测设备确保有害气体浓度趋近于零后，他通过广播指导齐修打开了通风橱——齐修需要再次进入消毒室，在那里要接受冲淋消毒后，换上干净的衣服接受他的检测。

广津柳浪和翻译官穿上了防护服，跟着石井进入了消毒室。

在所有人都移开视线后，齐修叹了口气，他周身的气流顺势收了回来，一点一点地将已经被包裹住的部分有毒气体挤压直至液化。接着他拉开了实验室与消毒室之间的大门，离开了这里。而在关门的一刹那，一部分被他翻阅过的记录变成了飞灰——随着排气扇“嗡嗡”的运作声，那一点灰痕也彻底地消失了。

[...毕竟是美国人的实验室呢。]

[就算是生疏地不会讲了，一些标明危险重要的文件还是能够看得出来的...]

等广津三人进入消毒室时，齐修已经站在了水流下，湿哒哒的头发黏乖顺地黏在了他的脸上，汩汩水流顺着身体的曲线浸透了他的风衣，深色的牛仔裤紧绷着，裤脚边缘不断滴着水。

“唔，齐修桑，你可以把衣服脱了，等会儿我们会专门销毁的。”石井一边指挥着齐修，一边用着一把测定枪贴近他。

美国人撤离得匆忙，设备在地面磕出了不少坑坑洼洼，于是蜿蜒的水流在这些凹陷处形成了小水坑，被石井毫不在意地踩在了脚底。

[之前倒是没注意，好高的外国佬。]石井不太适应被俯视的感觉，皱着眉退开了一些距离。

齐修看了眼这个全身被防护的严严实实的男人，顺从地点点头，低头解开了风衣的扣子。

[说到底，这个世界真的有完全密封的防护服吗？]

被气包裹住的有毒液体从地面一点点地侵入了石井的防护服中，又变回了气体，隔着齐修的“气”依附在了石井的背脊上。

“转身，裤子也要脱掉。”石井依然毫无知觉地指挥着，翻译官则站得稍远一些，履行着翻译的职责。

广津柳浪站在一旁，莫名地感到有些烦躁，[也许是这防护服太过严实了，让人难受，]他如此猜想着，继续盯着石井的动作，[石井君是专门的人才，当时只是想收集一些急救制药方面的人才。虽然他很聪明，也对港口黑手党很忠诚，但有关毒气的使用，首领的看法是正确的。]

[等首领走后，再找他好好谈一次吧。]

十多分钟后，森鸥外在车里等到了换上一整套新衣服的齐修。车窗降下，他打量了一会儿，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真是我们的疏漏了...毕竟黑蜥蜴中像齐修君这么高的还真没几个。”

齐修挠了挠头，腼腆地鞠躬，“那我就当是首领在夸奖我了。”白衬衫紧绷在他的身上，黑色的领带上有努力过的痕迹——但最终还是松松垮垮地含混着打了个结坠在领口下方。黑色西装更是无法扣上，只能敞开着。下半身的裤子也短了一截。

森鸥外笑了笑，放下了手里的文件，用钢笔指了指坐在他身旁的中原中也，“服装的事等会儿广津君会重新安排的。不过，介于你之前说的，想要一个自己选择上司的机会...或许交给中也君会更好？”

“也就是说，”齐修眼里带着些期盼，伸了伸脖子看向更后方的中原中也，“我的上司可以是中也先生吗？”

中原中也接收到他的视线后不自在地抿了抿嘴，等待首领指示。

[雏鸟情节吗这家伙...啊真是麻烦...]

多出一个有才能的部下确实是一件好事，但现在令中原中也烦躁的是——他还没有资格拥有直属部下。

“呵呵呵，中也君是个不错的选择，”森鸥外侧着头，暗红色的眼眸看着齐修，戴着白手套的双手十指交叉放于文件之上，向后靠在椅背上，“不过你想要的是成为直属部下对吧，很可惜中也君还不是干部，暂时是没有拥有直属部下的权限的。”

坐在他一旁的中也垂下眼睫，握了握拳头。

[哼，说的也是，可单是掌管一两个宝石市场，也不知道这样下去还要花几年...]

“另一方面，毕竟中也君负责的是我们港口黑手党非常重要的业务。只有具备足够的素质和忠心才能辅助他呢。”

“齐修君不如先在广津君的指导下适应一番黑蜥蜴的风格，三个月后再由中也君来评估...当然，表现突出的话，说不定一个月就能帮上中也君的忙了。”

“如何？”

*纳什均衡：在非合作博弈中，所有参与者(Agent)的策略组合构成一个纳什均衡，当且仅当在给定其他参与者策略不变的情况下，任何单个参与者都无法通过单方面改变自己的策略获得更高收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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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门课的卷子刷了一遍，于是奖励自己码了半章[菜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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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编：可恶明明最初是xp码文奖励自己的，但写起大纲后发现要补看的内容超级多（补豪）。

（途中再次赞叹太宰中也陀总的杀伐果断，并开始疑惑此番是8 还是12 还是18 。[菜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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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神川会与老奶奶（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