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中原中也带荒去的是住所附近的一家大型商超。虽说因为货品齐全人气很高，到底是工作日的上午，并非人流高峰期，相对而言已经算比较清静。
来往的主妇与穿着围裙的工作人员步伐悠闲，不小心对上视线便礼貌地彼此笑笑，又或简单寒暄。
中原中也穿了身日常的亮红色连帽卫衣，比起横滨象征恐惧的黑西装而言没那么招人视线。不过两个相貌出色且相似度极高的年轻男子并排推车，轻声交谈着挑选商品的样子实在是对眼睛的美好保养，偷偷递来的视线并不少。
荒不太自在，他把亮橙色帽衫的帽子拉得更低，钴蓝色的瞳眸因为紧张与不习惯而微微闪烁。
“没来过这种地方？”中原中也在专心对比两个牌子的小麦粉，随口问了一句。
荒露出一丝郁郁：“来过一次……吧，那可真是好大场面。”
中原中也把其中一包扔进推车中，扬头示意他继续。
“刚进门人群里冲出十多个冷兵器杀手，楼上伸出堆机关枪口无差别扫射，外面一圈穿炸弹的疯子到处泼油。”
越回忆荒的身体越是无法放松，他几乎一直在顺着货架走，试图将自己隐藏在微薄的阴影里。
“这些也就算了，关键是其中还混着几个异能者，而首领、首领他跑没影了。”
说到最后语调已然化作沉重的疲惫。
中原中也的动作顿了顿，抑制不住地面露同情。
“但是在收拾干净后他马上带着一只帝王蟹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了。”荒恍惚地说。
特别大的一只冻螃蟹，被用来挡着脸，支棱出来遍布锯齿的鳌与腿活像什么被封印的妖魔鬼怪。而站在尸体与鲜血间，只露出一只鸢眸的青年人就这样用近乎天真的目光愉悦道：“中也，我想吃这个。”
“……这边不至于。”中原中也艰难地说，“扫射炸弹爆破大楼之类的，就算是工作也很少把场面搞这么大。”
除非柠檬炸弹自己出任务没人管，不小心玩嗨了。
在以隐秘为宗旨的港口黑手党里，这家伙每一次提升的悬赏金额都记录了他被无情扣掉的研究经费与写下的检讨数。
“我知道、我知道，但实在是——”
荒的声音很小：“这样也不是不好。”
和平的世界，没什么乱七八糟的烧杀抢掠绝望宣讲，虽然之前就稍微看过一眼，这样白天出行走在人群中又是不同的感受。
中原中也伸手给他顺顺毛，把帽子扯下来。
“别紧张。”他语调轻松，“爱作死的青花鱼看家呢，你难道怕我们被刺杀。”
赭发被帽子折腾得有些凌乱，中原中也面对面将那副属于自己的外表打理到顺眼。
荒垂着头，很乖的样子。
他换上常服后看起来更加年轻，与现在的中原中也相似而不同。
偷看的视线刹那间热切了许多。
中原中也不在乎这些，提议道：“尝试一个传统的办法，周围都是白菜，就算被几十上百颗砸过来，会产生问题吗？”
他勾起嘴角，弧度轻慢：“全部碾碎就好了。”
荒吐槽：“可是被白菜堆砸很可怕啊。”
这话是真的。
中原中也想象一下，嘴角放平了。
“第一次认知到我也够麻烦的。”他不留情面地点评。
常理会想到这方面吗？
螃蟹的回忆被白菜打断，说不清哪个更微妙，但总归让荒不再沉浸在应激之中，他不爱出来就是因为这个，到哪都有相应的被刺杀的记忆。
人没法理解蟑螂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只知道这玩意怎么杀都杀不干净。
两人继续买东西，好歹视线中没有恶意，荒双手插在口袋中，努力忍着不将帽子戴回去。
走过一圈，中原中也站在占地面积相当壮观的果脯货柜前，对陌生的领域陷入迷茫：“喂，哪种比较好？”
树莓组合的袋子悄悄飞下来。
荒解释：“上次见那位侦探选择最先吃草莓蛋糕。”并且以惊人的速度风卷残云。
中原中也疑惑：“你见过他？”
“嗯，之前向侦探社下了委托。”
“侦探社……那家伙。”中原中也扶额，想都不用想，来自太宰治的试探在决定带他来旧居前恐怕已经进行过好几轮。
荒笑道：“他一开始的警戒很好玩。”
停顿、选择词语。
“活泼。”
中原中也无奈：“别太顺着他。”
荒笑而不答。
“模具、小麦粉、糖粉、可可、奶油、坚果和果干。”他数数推车里的东西，问，“还要什么？”
“差不多了，剩下的材料家里还有。”
“嗯，做好了给爱丽丝也带一点。”
“也行，你和爱丽丝小姐关系不错？”
“是我们。”荒纠正，“太宰也很喜欢她，不过他更喜欢惹爱丽丝生气。”
偷吃蛋糕不说还乱涂人家的画，把好好的幻想童稚风变成怨魂索命系，最后被爱丽丝举着特意用实物做成的大针筒到处追打。
中原中也听完这些描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概括为烦人的幼稚小鬼。话说太宰好像也干过这些事，搞得现在爱丽丝小姐看见他就会反射性躲在首领身后。
“不知道姐姐现在在做什么。”荒无意识地低语。
“在等你回去吧。”中原中也说。
温暖的称呼，这样的生活也不坏。
街上车流如织，他们提着购物袋在街边慢慢往回走，外表上看很难想象这是两个穷凶极恶的黑手党。
横滨是座喧嚣的城市，西洋古典与现代建筑交错而立，永不停息的海风中光明和黑暗共同于混乱中铸造秩序，数以万千计的异能者们在这里定居与流浪，寻求一个可以回去的地方和生命的意义。
“我喜欢这里。”荒释然地说。
中原中也不在乎这句话有多突然，只平和地应声：“我也喜欢这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