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雾如潮水般吞没了横滨的街道，将整座城市笼罩在一片诡谲的死寂之中。

涩泽龙彦的收藏室内，赤色的晶体在陈列柜中闪烁着妖异的光，像是无数只窥探的猩红眼睛。

结晶的光芒将三人的影子拉长，扭曲地投射在墙壁上。费奥多尔站在容器旁，紫红色的眸子倒映着沉睡的金发少女——她的面容苍白如新雪，仪器上的心跳规律到可怖，仿佛只是陷入了一场漫长的梦境。

“真是令人心碎的选择。”费奥多尔似笑非笑，“失去异能的话，这颗心脏也就彻底停止运作了吧——身体会腐烂哦。为了拯救同伴而甘愿被时间吞噬的灵魂，如今却要被曾经的伙伴亲手终结。”

“啊，曾经。”太宰嘴角带着完美的弧度，在玻璃上画了个笑脸，“魔人先生什么时候改行当戏剧评论家了？”

“只是好奇。”费奥多尔转身，宽大袖口扫过陈列架，“太宰君当真舍得让这位小姐永远沉睡？”

“舍得？”太宰像是被逗笑，眼底却结着冰，“她可是连死亡都要算计我的家伙啊~何况我现在可是已经当了好久的‘叛徒’了哦，已经死掉的、现在的敌人的话，该利用的时候没有人会心软的吧？”

他的语气轻快得近乎残忍，仿佛只是在讨论今天的天气。

费奥多尔眯起眼，目光在太宰脸上逡巡——那张俊秀的面容完美得像是面具，连睫毛的颤动都计算得恰到好处。

“这样吗，倒是我多虑了……也是，像太宰君这样的人，怎么会囿于情爱这种毫无意义的东西呢？”费奥多尔伸手触碰冰凉的容器壁，目光却依旧锁定在太宰脸上——毫无破绽，这让费奥多尔的笑意又加深了几分。

“你说话还真是恶心啊。”太宰侧了侧头，鸢色的眼睛里盛满虚假的笑意，“还是说在你眼里爱情就是跟泡在福尔马林里的尸体共度余生？那还真是独属于老鼠的浪漫呢。”

费奥多尔不置可否地耸肩，转向涩泽龙彦。

“随便怎样都好，我很感谢你们的帮助呢。” 白发男人并不在意两人之间的对弈。他罕见地露出期待的神情，指尖悬在维生装置的开关上，嗓音低柔如梦呓，“没有两位的话，要从异能特务科把公主救出来还真是有点麻烦。”

舱门缓缓开启，冷雾叹息般溢出。

“虽然之后也遇见了令我无法忘怀的光芒……”涩泽龙彦的指尖轻轻抚过弗吉尼亚的脸颊，“但果然，最初让我产生渴望的存在始终难以割舍啊。”

他切断了维生装置，将手放置于双眸禁闭的少女之上，另外两人看着他，脸上都带着模糊的笑意。

随着涩泽龙彦的异能发动，弗吉尼亚胸口的蓝色结晶缓缓升起，光芒如深海般幽邃。太宰的目光落在上面，嘴角的笑意纹丝不动，指尖却在袖口下微微收紧。

“说起来……”他状似随意地问身侧的人，“你和我合作的原因是什么？”

“我只是想看看世界原本的样子哦。”费奥多尔站在摆满结晶的墙面前，目光掠过一排排缓缓旋转的晶体，紫红瞳孔在暗处泛着妖异的光。

“现在，那位急于丰收的‘收藏家’大概没空管这里了。”

他抬手，将两枚结晶取下，递给太宰。

“请吧，用你的能力把这个‘聚集可见范围内所有异能’的异能……还有这个‘吸收所有异能’的能力释放出来，你就可以切断这里的能源供给。”费奥多尔压低的声音带着蛊惑般的温柔。

——如果，你的目的真的是为了解决涩泽龙彦的话，太宰君。

太宰看着他，唇角微勾，伸手接过晶石。

然而当他的目光扫向涩泽龙彦，却发现对方不知何时已经不在少女身旁。

“在找我吗？”

太宰双手触碰到两颗晶石的瞬间，随着它们的光芒大盛，他的背心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

噗嗤。

水果刀贯穿胸膛，神经毒素随血液奔涌。太宰踉跄一步，咳出一口血，缓缓跪倒在地。

涩泽龙彦松开握着水果刀的左手，微笑着后退两步，他的右手中，正悬浮着两颗璀璨的晶石。

一颗幽蓝如浪涛，一颗金黄如熔金。

“你看，我说过，没有什么会超出我的计划。” 他的声音因兴奋而微微发颤。“只要最后获得你，我的收藏就完美了。放心，我会把你们放置在一起……你是为了她而来的，不是吗？”

太宰的呼吸逐渐微弱，脸上凝固着“不敢置信”的神情。涩泽龙彦愉悦地眯起眼，等待欣赏他生命最后的挣扎。

可是下一秒，他的笑容僵硬在嘴角。

随着太宰濒死，他身体上缓缓升起的结晶……变成了他最熟悉的红色。

不，不是那个！

“怎么可能？!”涩泽龙彦瞳孔一缩，下意识看向费奥多尔，然而迎接他的，却是他指尖划出的刀光。

费奥多尔的匕首划过他咽喉，鲜血喷溅在收藏柜上，像一幅突然挥就的泼墨画。

凝视着空中那吸收了整个收藏室所有结晶的球体，费奥多尔漫不经心地甩了甩刀上的血。

“就算得到太宰的异能……”魔人轻声叹息，“你失去的记忆也回不来了呢……不过无需担心，我会帮你回忆起来的。””

他弯腰，从失去呼吸的涩泽龙彦手中取走那两颗珍贵结晶，动作优雅如同摘花。

在他身后，如同镜面双生一般的、他的异能体捡起地上的苹果，走到他的身侧，同他一起见证——龙的诞生。

“不是暴走，也不是单纯的特异点。龙才是拥有异能的本源原本的样子。”他们同时举起手，看着那一黄一蓝两颗结晶升空，最后融入正在咆哮的巨龙眉心。

浓雾被撕裂的天空下，赤红的龙盘旋于城市废墟之上，随着最后两颗结晶缓缓嵌入龙额间的核心，它的鳞片忽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镀上一层鎏金色。

脊背之上，一对对金色的羽翼舒展，如同神祇垂落的审判之翼。随着它们在空中舒展，空气似乎都凝结了——不需要触碰，周围的建筑无声瓦解，又在靠近龙躯的瞬间凝固——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的毁灭，又好似环绕着行星的星环。

少女的虚影出现在龙的眉心，金发飞扬，冰冷的、旋转着齿轮的双眸里没有丝毫情感，唯有唇角带着近乎于悲悯的笑。

这个人影所有监控着战场动态的人都很熟悉，正是那个应该在四年前已经死去的人，时序的特异点，弗吉尼亚。

“真是恶心的眼神。”

直升机上，中原中也双手插在口袋里站在舱门前，钴蓝的瞳孔倒映着那条遮天蔽日的龙影。他慢条斯理地摘下手套——那副戴了四年的、内衬绣着"别总用拳头砸墙"的黑皮革——随手抛向狂风。

他望着如同登临王座一般静静坐着的身影，咧开嘴角，笑容凶狠得像是要撕碎什么来，“喂，弗吉尼亚，我说过的吧？”

污浊的纹路在他裸露的皮肤上蔓延，暗红的重力光如血管般爬满全身:“再见面，我一定亲手杀了你——”

下一秒，他如陨石般砸向龙首，脚下的空气在极致重力下扭曲爆裂。悬浮的碎石自动汇聚成阶梯，荒神踏着崩塌的楼宇疾驰而上，所过之处连时间都为之战栗——

中也一拳轰在星环状的斥力场上，空间如玻璃般龟裂。他狞笑着扯住最近的一只龙翼，时间与斥力的法则被蛮横撕裂，肌肉绷紧到极限时，他竟硬生生将其撕扯下来——

没有鲜血，只有鎏金的光粒如星尘飘散。

“弗吉尼亚”的目光终于落在他身上。静止的龙躯突然活了，被拆解的建筑残骸无声湮灭，连尘埃都没能留下。中也周身的重力场被时间侵蚀得滋滋作响，他却浑不在意，星环带在他操控下重组为一根凌空的荆棘之矛，精准贯穿龙的身体，本人则不要命似的任由自己的身体被龙爪砸进地里。

感受不到疼痛一般，中也没有一点迟疑地站起身，再次踏着地上的残骸一跃而起，拳头裹挟着扭曲空间的狂暴力量，狠狠砸向龙首前的斥力屏障——

咔——嚓！

“弗吉尼亚”转动眼眸，看向这个撕开她领域的蝼蚁。龙躯震怒地翻腾，被静止的废墟突然坍缩成无数尖锐的立方体，无声地袭向中也——

后者狂笑着踹飞一整栋大楼，直接塞进巨龙张开的咽喉。建筑的钢筋在龙腹中扭曲爆裂，而他已经踩着另一块碎石突进到“弗吉尼亚”面前，拳头对准她那张虚幻的脸——

砰！

击空了。

三根金色光带悄无声息地贯穿他的腹部，鲜血尚未溅出就被时间凝固定格。“弗吉尼亚”的身影在重力凝结的黑洞中重新凝聚，连衣角都没动一下，只是悲悯地俯视着他，仿佛在看一场徒劳的闹剧。

中也咳出一口血，污浊的力量却燃烧得更烈。他徒手扯断光带，任凭伤口狰狞外翻，黑红的重力顺着星环疯狂蔓延——

浮尘与碎屑在他掌心重组，化作千万根赤黑棘刺，暴雨般穿透龙躯每一寸关节！

龙发出无声的哀鸣，而“弗吉尼亚”终于站起身。

她指尖轻划——

时间倒流。

棘刺退散为星环，伤口愈合如初，连中也溅出的血珠都倒飞回伤口。唯有龙首俯冲而来的巨口，成为定格画面中唯一向前的杀机。

**

龙的核心内，纯白的空间静谧得如同宇宙初开的刹那。

两具躯体悬浮其中——

太宰的绷带寸寸崩解，背后那把淬毒的利刃仍插在要害，鲜血凝固成暗红的冰晶。

而在他身侧不足一米处，那个停止呼吸四年的少女，苍白的皮肤下正发生着惊人的变化：血管如蛛网般重组，内脏在无声中复苏，神经末梢如春芽抽枝般重新连接。

当两具身体因中也的攻击引起的空间震荡而靠近的瞬间，她忽然伸手抓住了身侧人的手腕。

咔。

像是时间上了锁，外界狂暴的龙陡然僵直。

核心空间内，另一道与外面的“弗吉尼亚”几乎一模一样的虚影自光芒中凝聚成形，金发无风自动露出额间蓝色的结晶——少女面无表情地一把掐住太宰的下颌，拇指粗暴地撬开他的齿关，将他藏在牙关的解毒药硬生生推入咽喉。她的动作粗暴得像在对待仇敌，可指尖的温度却烫得惊人。

“咳……！”

太宰在窒息般的痛楚中呛咳着睁开眼，对上了一双熟悉又陌生的蓝眸——那里面流淌着金色的纹路，像是时间的河流在她眼底奔涌。

“以人的灵魂吞噬神明确实是天方夜谭……”她轻笑，指尖划过太宰颈侧绷带，“但这种事，我也不是第一次做了嘛。”

属于“人间失格”的光芒从两人相触的皮肤炸开，如同超新星爆发般席卷整个空间。

外界龙首上的“弗吉尼亚”第一次露出惊愕的表情，低头看向自己开始崩解的手掌。

“怎么……可能？”

随着这声质问，金色巨龙发出震天动地的哀鸣，庞大的身躯从内部开始瓦解，一点点化作漫天金蓝色光点。

弗吉尼亚松开太宰，蓝光自手中迸发，到灯塔去的异能如锁链缠绕而上。柯罗诺斯——那个窃取弗吉尼亚外形的神明——低头看着自己逐渐透明的手臂，挣扎着想要调用能力，却因核心受到人间失格的压制难以反抗。

祂第一次真正感受到人类的情感，居然是强烈到极致的不甘。

虚影在无声地嘶吼中化作无数数据流般的金色丝线，然后像是被什么吸引一样汇聚到弗吉尼亚手中，最后被吞噬殆尽。

太宰适时伸出手，弗吉尼亚反手扣住他，随着人间失格的字符扩散开去，她额间的晶核破碎，这道身影也消散在虚空中——取而代之的是那停滞了四年的身体忽然睁开的双眼。

“光靠灵魂强度确实争不过你，不过好心人送来了及时雨——不好意思，‘到灯塔去’……”真正的弗吉尼亚望着正在坍塌的白色空间轻笑，“可是我的人性啊。”

金色的龙彻底崩解成亿万光点，像一场静默而浩大的流星雨。蓝金交织的洪流所过之处，坍塌的大厦拔地重生，破碎的街道复原如初。半空中的中也被光芒包裹，污浊纹路褪去时，他看见贯穿胸口的伤痕正被温柔抹平。

而远处的费奥多尔深吸一口气，耸耸肩决定先行退场。

太宰靠坐在地上，毒素褪去后的身体沉重如铅，可他的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的人。

弗吉尼亚就站在他面前，金发垂落，蓝眸里仍流转着未散的金色纹路，那是掌握时间的权柄。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抬头看向太宰，弯腰扯着他的领带将人拽到自己的面前，与四年前毫无区别的脸上带着太宰再熟悉不过的讥诮：“现在，让我们算算账？”

“中也、横滨……”弗吉尼亚嗤笑一声，“你到底对自己有多不自信才要押上那么多筹码来逼我现身？”

太宰缓缓地眨了眨眼。

他本该嘲讽她，质问她，甚至掐着她的脖子逼她解释这四年的沉默，解释那些若有若无的干预，解释她凭什么擅自决定生死——

可他最后只是伸出手，指尖触碰到她脸颊的瞬间，某种近乎窒息的真实感攥住了他的心脏。

——热的。

不是幽灵，不是幻影，不是他这四年来追逐的、永远差一步就能抓住的虚妄。

是实实在在的、活着的温度。

她扯着他领带的力道毫不留情，呼吸时胸膛起伏的弧度近在咫尺——太宰想起四年前她临死前就像他现在做的这样触碰他，说“对不起”。

他忽然想笑，事实上他也确实笑了出来，笑声低哑，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的、压抑了太久的什么东西。

先是低笑，然后肩膀颤抖，最后甚至捂着肚子蜷缩起来，像是听到了全世界最好笑的笑话。

“哈哈……哈哈哈……！”

笑声在楼宇间回荡，癫狂得近乎哽咽。

四年。

四年试探，四年自毁，四年对着虚空说话，四年在每一次濒死时期待她的干预——

而现在，她终于站在他面前，揪着他的领带骂他“胡闹”。

他鸢色的眼眸四年来第一次真切地倒映出她的身影。

“可是前辈……”最后，他轻声说，嗓音轻得像叹息，却带着胜者般的笑意，

“是我赢了。”

——赌她会回来的是他。

——逼她现身的也是他。

——甚至连她会借机吞噬柯罗诺斯，都在他的算计之内。

弗吉尼亚眯起眼，突然松开他的领带，反手掐住他的下巴：“你以为我不知道？”

她粗暴地擦掉他嘴角的血迹，然后扯着他的脸颊往外拉。

“故意被涩泽刺中，故意让费奥多尔以为你上钩——”她阴阳怪气地夸他，“连‘人间失格’反向压制柯罗诺斯都算到了，太宰真是越来越会算计啦？”

太宰任由她掐着，嘴角却越翘越高。

“是前辈教我的嘛，‘最优解’。”他意味深长地刺她。

弗吉尼亚“啧”了一声，伸手把他拽起来。太宰顺势靠在她肩上，重量压得她踉跄了一步。

“闪开点，重死了！”

“好晕……”太宰闭着眼，嗓音黏糊糊的，“毒素还没清干净，要前辈扶着才能走……”

弗吉尼亚微笑：“那要不要我抱你？”

“可以吗？”

“你们两个混蛋——！！！”

太宰回头，看见橘发青年浑身冒着黑气冲过来，重力红光在脚下炸开一道道裂痕。他立刻把脸埋进弗吉尼亚肩窝，夸张地发抖：

“前辈！中也好可怕！他要杀我！”

弗吉尼亚面无表情地抬手，精准按住中也挥来的拳头：“别闹，他现在真会死。”

中也的帽子都没戴，就用那双熟悉的、燃烧着的钴蓝眼眸恶狠狠地瞪着她：“……你还护着他？！你知不知道我现在最想揍的就是你？？？”

“嗯嗯，原来如此。不过真是好久不见，中也。”弗吉尼亚笑嘻嘻地说，“你长高了……一点。”

中也表情空白了一秒，然后彻底暴怒了。

欸，刚好52章，好。

弗吉尼亚异能离体时，时间异能（金色）是神性主导，到灯塔去（蓝色）是人性主导，跟龙融合的大部分是柯罗诺斯，所以被太宰压制得很严重。弗吉尼亚的部分跟“到灯塔去”融合了，其本身的“排斥”特性让它没有完全融入龙里（所以龙主要是金色），给太宰塞药的那个就是弗吉尼亚的到灯塔去异能体，意识是属于本人的。松开太宰放大吞了柯罗诺斯，然后自爆回归本体。

另外这边合家欢时，可怜的敦大概还在跟涩泽掰头。

话说本来应该有吻戏啊，我说不行我搞纯爱的，我朋友气晕了，给她另外写了个版本哈哈哈哈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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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第 5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