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刑讯室内，太宰治无精打采地靠在生锈的椅子上，仰着头望着头顶的白炽灯。
“呜呜呜呜呜……老大！我不要再审这个家伙了！”黑衣人对着自己的老大哭诉道，“他简直就是个魔鬼！我再也不想见到他了！”
“你给我振作一点啊！瞧你这出息！”老大恨铁不成钢地点着他的脑袋，“这个家伙被结结实实地拷在椅子上，你手里反而拿着枪呢！你还怕！你怕什么！”
可是无论老大怎么说，黑衣人都不肯再靠近太宰治了。
“你傻啊，他吓唬你你不会抽他吗？你手里的鞭子是做什么用的！”老大生气地把他往刑讯室里一推，“我不管你用什么手段，你今天都要给我审出「羊」之王的异能力情报！”
“老大……”黑衣人哭唧唧地回头看着自己的老大。
“快点审完，然后杀了他找个地方埋掉，难得捉到一个落单的「羊」成员还没人看到，你竟然还给我哭哭啼啼磨磨蹭蹭的……”
“快点审！审不出来就抓你去填海喂鱼！”
黑衣人哆嗦了一下，这才不情愿地往里面挪去。
而老大虽然如此逼迫着自己的下属，实际上自己心里也直犯嘀咕，见自己的傻小弟终于进去了，老大一阵心虚，脚底抹油匆匆离开了这里。
“一只...两只...三只...”太宰治顶着刺目的白光，嘴上数着白炽灯旁飞舞的飞蛾，心里却在盘算着要不要现在离开这里。
只要太宰治想走，一个漏洞百出的小监牢又怎么可能关得住他，除非他自己想留在这里。
而一想到要离开这里，太宰治心里就一阵烦躁，不知为何脚却像生了根了一样不愿意离开这里。
他不会来的。太宰治在心里这么对自己说。
即使那个白痴蛞蝓想过来，白濑也会拖住他，不等自己差不多死掉的时间白濑是不会放中也过来的……
太宰治的手指忍不住抠起自己的手心来，指甲尖锐地扎入肉里，然而以往能减轻自己心理上的痛苦的自我伤害，不知为何此时却没有奏效。
就在太宰治忍无可忍打算离开这里找个地方自杀的时候，一道阴影突然遮住了他眼前的灯光。
“哎？你又回来啦，”太宰治看着哆哆嗦嗦的男人轻笑道，“对我刚才的情报还满意吗？”
“要是你不满意的话，我还可以告诉你，你家老大的另一个金库在哪里哦——”
太宰治正思索着如何利用男人离开这里，一根带着倒刺的鞭子就抽了过来。
太宰治连忙一躲，脸倒是躲过去了，胸口却结结实实地挨了一鞭子。
“嘶——”太宰治整个脸都皱起来了，“好痛——”
“痛、痛就对了！”男人拿着鞭子指着太宰治色厉内荏、结结巴巴地恐吓道，“快点把「羊」之王的情报都交出来！不然我就让你好好尝尝这鞭子的厉害！”
太宰治闻言睁大了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他道：
“哎呀，我好怕哦，我坦白，我都告诉你，你别打我啊——”
“你凑近点，听我跟你说，「羊」之王的异能力情报是——”
男人害怕而犹豫地看着太宰治，不敢凑过去。
太宰治笑眯眯地看着他：
“你要是不过来，我就在这里大喊一声你刚才知道的那个情报。”
“哎呀一个小人物竟然知道了自家老大和二把手不欲公开的神秘关系，你说他是会被填海呢填海呢还是填海呢——”太宰治看着天花板嘟囔道。
“够了！别说了别说了！”男人一把捂住了他的嘴，惊恐地回头朝审讯室门外张望着。
太宰治却对他捂住自己的嘴感到不满，于是趁他回头张望时狠狠跺了他一脚，男人顿时“嗷”的一声又抱着脚跳了起来。
太宰治若无其事地收回脚，抱怨道：
“磨磨蹭蹭的，你到底还想不想知道「羊」之王的异能情报了？”
男人闻言一脸悲痛地放下了脚，不情不愿地靠近了笑眯眯的太宰治，一边靠近还一边警告太宰治：
“你这次可不能再耍我了，不然我真会杀了你的。”
“哎呀是吗？”太宰治笑嘻嘻的，“求之不得呢。”
“你这个魔鬼、麻烦精、自杀狂魔，我怎么就偏偏摊上了审讯你的任务了呢？”男人一边怨念着一边把耳朵凑近了太宰治，然后就听太宰治轻笑着道：
“你知道吗？你们老大其实并非孤家寡人，他其实是有一个女儿的，他女儿疼惜万分，谁知有一天却发现女儿怀孕了——”
嘭。
太宰治被抓着头发脑袋狠狠磕在了生锈的桌面上，男人本来好似夹着尾巴的狗，然而此刻却变成了龇起牙的狼。
嘭，嘭，嘭。
男人抓着太宰治的头发不断地狠狠地磕在铁桌上，直到有血从太宰治的额头上顺着脸颊流了下来，男人才住了手。
“你最好想清楚你到底在说什么。”男人语气急切，语带威胁。
太宰治晕晕乎乎地晃了晃脑袋，然后笑嘻嘻道：
“你生气了？不，你害怕了。”
“这不是他的女儿第一次怀上了不知名的男人的孩子，而上一个男人，在他查出来那个男人是谁后就——”
“——就被封进了水泥里，然后扔进海里杀死了。”男人突然接口道。
“你知道？”太宰治先是故作惊讶，接着又恢复了笑嘻嘻的表情，“对啊，你当然知道了，安见太郎。”
“毕竟那天被杀死的男人，正是你哥哥安见俊一啊。”
太宰治刚说完就被男人猛地扼住了喉咙，太宰治顿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他吃力地睁开眼看着男人，却只看到白炽灯的一团漆黑而高大的影，好像漆黑的**一般从人心底钻了出来。
“抱歉了，或许你本来是想用这个情报威胁我让我放你走的，但这只能让我更快地杀死你。”男人如此说道，“我不能让这件事泄露出去，绝对不能。”
“我还要带春子和孩子离开这里，和她白头偕老呢，怎么能就这样死在这里！”
男人激动地说着，这时他发现被他掐着的太宰治嘴唇动了动似是想说什么，或许是出于掌握对方性命的优越感，男人怜悯地松开手，对他道：
“你有什么话想说，说吧，我勉强愿意听一听你的临终遗言。”
然而太宰治咳嗽了一会儿，抬起头微笑地看着他，语气却嘲讽而不屑：
“白痴。”
“你哥哥死得还真是不值。”
啪！
太宰治话音刚落就被狠狠抽了一鞭子，然后是两鞭三鞭四鞭。
男人一边狠狠鞭打着太宰治，一边状若疯癫地咆哮道：
“你懂什么？你让我怎么选？！怎么选！！”
“我如果为了大哥杀掉了春子的父亲，那春子该怎么办！”
“虽然春子的父亲是个十足的人渣，但春子只是一个善良无辜的女孩啊！你让我怎么下得去手伤害她！”
“可我若放弃报仇又怎么对得起死去的大哥！！”
“当年父母去世的时候我和大哥也只是两个小孩，因为没有亲戚愿意接手我们，是只比我大两岁的哥哥把我拉扯长大的！”
“而一个小孩该怎样赚到足够的钱养活另一个小孩，让他读书上学、健康长大？”
“大哥只能为了我去混黑，他是为了我才这么做的，然而最后连具尸体却都无法留下！这仇我怎能不报？！”
绽开的血花染红了太宰治的衬衣，太宰治歪着头倒在椅子上沉默着没有反应。
“说话啊！你这混蛋！你不是很喜欢揭人伤疤吗？”男人怒吼道，“来啊，继续啊！”
“你不是很喜欢玩弄人心吗？来啊！”
“我倒也很想知道，这么多年了，自己是不是已经痛无可痛了——”
就在男人还在失控地对着椅子上的太宰治吼叫时，一个压抑而低沉的声音突然在审讯室里响起：
“够了。”
来人的声音似乎带着海上风雨欲来的冰冷潮气，室内在这声音的压迫下顿时就是一静。
“谁？是谁？出来！”男人一惊，想起了自己的秘密，顿时戒备而恐惧地扫视着四周。
这时审讯室的铁门突然泛起一阵红光，接着像被人粗暴撕掉了一般直接飞了出去。
男人被吓了一跳，偏头躲过了飞过来的铁门，却见那扇铁门像插豆腐一样直接插进了水泥墙壁。
男人额头上的冷汗唰的一下就下来了。
“如果这个笨蛋说错了什么话我给你道歉，他不是有意的。”男人一个激灵扭过头看向门口，只见不知何时一个橘发蓝眼的少年气势惊人地出现在了那里，正一脸疲倦地看着审讯室内。
“你、你是谁？！”男人惊慌地问道，同时隔着口袋摸了摸自己带着的枪。
“嗯？不认识我吗？”中原中也双手插兜走进来，淡漠地看着他，“你们审他审得那么急不就是为了得到我的情报吗？”
“啊！你是「羊」之王！”男人恐惧地大叫着，接着眼睛死死睁大扭头看向椅子上被他鞭打得鲜血淋漓的太宰治，脸上瞬间褪去了血色。
噗通！
男人跪倒在地上，砰砰地磕起头来哀求道：
“求求你！别杀我！别杀我！”
中原中也却看都没看他，绕过他走到太宰治面前，打量了一下然后道：
“真是惨呢。”
而太宰治自从他来了以后一直保持着一种莫名其妙的愉悦：
“你怎么来了？”
“来救某个傻瓜。”中原中也没好气道。
“你不是正忙着吗？那群小羊离得开你？”太宰治微笑地看着他，目光中却隐含探寻。
中原中也闻言却别过了头避开了他的目光，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我先带你出去。”
说着他就把手放到了锁着太宰治的手铐上，想用重力异能弄断手铐，然而时间过去了一秒两秒三秒——
“嗯？怎么没反应呢？”中原中也睁大了眼睛瞪着太宰治手腕上的手铐，同时感到了一丝淡淡的尴尬。
这时一道系统提示弹了出来：
[异能·重力操作(已阻断)]
“？？？”
就在中原中也大为震惊、大惑不解的时候，突然听到太宰治悠悠道：
“中也大变态，摸人家的手摸得这么起劲。”
中原中也触电般收回手，脸色涨红大叫道：
“混蛋！我是在帮你解开手铐啊！”
“那你解的手铐呢？”太宰治鄙视地看着他，铐着的手腕还晃了晃，示意他看。
“意外！这是意外！我再试试！”说着中原中也就要伸出手，然而还不等他碰到太宰治的手腕，就见这家伙铐住的双手一打响指，两个手腕上的手铐便丝滑落地。
“你自己会解？”中原中也看着地上的手铐睁大了眼睛，又瞪向太宰治，“你这个混蛋！你自己会跑为什么不跑啊！难道你喜欢挨打吗？”
太宰治本来还在“好痛啊好痛啊”地嘟囔着，闻言立刻左看右看若无其事地吹起了口哨。
中原中也捏紧了拳头真想揍他一拳，但看到他脸上的血渍还有胸前被染红的白衬衫，他语气又软了下来：
“还能自己走吗？”
“我要公主抱。”太宰治秒答。
“滚。”中原中也无情地拒绝了他的犯贱行为，然后架起他的一条胳膊就往外走。
“啊呜~走慢点，我伤口好痛~”
“你活该！”这么说着的中原中也却放慢了脚步。
就在两人就要离开刑讯室时，中原中也突然回过了头，看向蹲在墙角努力缩小自己存在感的男人：
“差点把你给忘了。”
看着中原中也眼中逐渐浮现的冰冷杀意，男人顿时痛哭流涕道：
“不！放过我吧！求你了！”
“不行，”中原中也冷漠地拒绝了他，“伤害「羊」的人一个都不能——”
中原中也说到一半表情却突然变得一片空白，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完剩下的话，最后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这时被他扶着的太宰治突然开口道：
“算了中也，就让他活着吧。”
“对有些人来说，活着或许才是最残酷的惩罚。”
中原中也闻言沉默地点了点头：
“你说的对。”
“有时候活着，才是对人最残酷的惩罚。”
太宰治看着他沉默的侧脸，轻声道：
“中也，我们回去吧。”
然后两人回到了基地。
基地的房间里，中原中也正忙前忙后地给太宰治包扎伤口，太宰治无精打采地坐在床边，一言不发，似乎在打瞌睡。
中原中也把洗干净的手帕丢在水盆里，双手叉腰恶狠狠地瞪着这个懒洋洋的家伙。
过了许久，太宰治才睡眼惺忪地睁开眼看向他，口中抱怨道：
“中也的视线也太吵了，吵得我都睡不着了。”
“那要不要我自戳双目还你一个清净。”中原中也语气凉凉道。
“你真是个好人~”太宰治眼冒星星地看着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翻了个白眼，接着他收拾了一下桌上染血的衣服和绷带，然后转身就走——
“你去哪儿啊？”身后传来太宰治嘟嘟囔囔的询问。
“扔垃圾、扔垃圾！你这也要跟着？”不知为何太宰治回来以后就有点莫名其妙的黏人，黏得中原中也有些抓狂。
果然，太宰治接着就答道：
“等等我，我这就来~”
“停停停停停！”中原中也大叫道，“你给我好好待在床上可以不可以？”
太宰治眼睛眨了眨：
“不可以~”
“你给我好好躺下休息！”中原中也动作强硬地将一脸萌萌的太宰治按倒，“你要是不愿意在我房间里睡，就去宿舍睡。”
话音刚落手下的太宰治就闭着眼睛的发出了匀称的呼吸，中原中也见状撇了撇嘴，冷笑着嘟囔道：
“小样，还治不了你？”
中原中也拎着垃圾出了房间，他刚关上门，床上的太宰治哧溜一下就蹿到了门口处，脑袋紧紧地贴着门板，试图听到外面说话的声音。
外面很安静，除了人们来往的脚步声，没有任何说话声响起，然而太宰治依然耐心地趴在门口听着。
过了许久，外面才响起了一个人的说话声。
只听外面白濑冷漠的声音响起，语气了压抑着愤怒和讥讽：
“人都死了，问这个还有用吗？”
……
中原中也把太宰治染血的衣物和绷带都抱了出来，基地的大厅里人来人往，却没有人说话，尤其是看到中原中也出现后，简直安静到窒息。
“……”中原中也把垃圾扔进了垃圾桶，他回过头，瞬间人们各自都别过了头，似乎不止是视线不愿与中原中也产生交集，恨不得连呼吸都远远地避开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突然感觉自己很无力，大厅很空旷，没有什么装饰，然而此刻他却感到一道无形的隔阂横亘在他与「羊」之间。
中原中也深吸一口气，对着一个少年招手道：
“你过来一下，我有话要问你。”
少年闻言却没有过来，他只是低着头站在原地，一言不发。
仿佛一块大石压在心头，中原中也感觉自己根本无法呼吸，他嘴唇动了动，还没等他说什么，一道冷漠的声音从他身后传了过来：
“别难为他了，有什么想问的就问我吧。”
中原中也回过头，看到大半个脸都包扎着绷带的白濑正站在不远处冷漠地看着他。
“……伤怎么样了？”中原中也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问道。
“还好没被你打死，我现在好的很。”白濑冷冷道。
中原中也沉声道：
“你还有怨气？你难道还认为把同伴当炮灰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
“你有本事再打我一顿，我好下去跟他们作伴。”白濑一句话堵住了中原中也的嘴。
中原中也脸上怒气涌起，又竭力平复：
“你把她葬在哪里了？「羊」的墓地里没有她的墓碑。”
“怎么，现在你后悔了？”白濑说着脸色变得愤怒而讥讽，“人都死了，问这个还有用吗？”
“白濑！你搞清楚！我杀了她不是因为我肆意妄为，而是因为她犯了不该犯的错！”中原中也也愤怒了，“如果你认为她不该死，那难道说那个被她无辜杀死的同伴就该死吗？！”
“可你现在又跟她有什么两样！！”白濑双眼发红地对他吼道，“你现在也变成杀死同伴的人了！！”
“多么可笑！当初被我们推举成王的人却为了一个外人狠狠伤害我们！”
“我们这是选出了一个什么东西？拥有无穷力量可以随意屠宰我们的刽子手吗？！”
白濑看着沉默的中原中也狠狠喘了口气，冷冷道：
“别问我了，我不会告诉你的，她也不会想见你的。”
“……我只是想去看看她。”中原中也声音干涩道。
“你不配！”白濑冷漠地回答道，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门后的太宰治靠着门板慢慢滑坐在了地上，他手指轻轻抚摸着门板，而门外片刻后传来了一声压抑而短暂的呜咽，随即便陷入了寂静——
就好像那人永远也无法诉说的悲伤。
今天最后一章了，手要写断了_(:з」∠)_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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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为王失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