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源源不断的，从四肢百骸中剧烈涌来的疼痛。

……这是太宰治醒来的第一感受。

他阂着眼，从刚睡醒的朦胧中脱身而出。

与其说他的脸上是因为痛楚而导致的苍白麻木，倒不如说是习以为常的平淡，这么多年来了，若是那一天他感觉不到身体上的伤痕，恐怕才会真的吃惊那么一瞬。

……啊。

……他想起来了，他替小梓影挡了一枪。

太宰治单手微微支起身子，四处张望着，直到看到对面病床上安静躺着的青年，他才停止了动作，还在输液的手因为他大幅度的起身已经泛起了青紫，他毫不在意地偏头凝视着对方熟睡的侧颜。

说实话，他虽然向往死亡，但并不是那种会给队友挡子弹的人，还是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梓影的反应能力他大概清楚——能够避免要害部位中弹，他也就完全没有去救的必要。

……不过还是会中弹就是了。

……当得出这个结论时，太宰治看着那颗子弹，有那么一瞬间是什么也没想的，大脑一片空白，完全是凭着本能扑了过去。

……他只是觉得，不能让那个人受伤。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明明最开始接近他是因为好奇和利用的心理，不是吗？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习惯了这个人的存在呢？

他并不是没有察觉到这种微妙的情感，也尝试过去逃避，去转移话题避免暧昧的气氛，但无一例外，都失败了。他的的确确已经无法做到不去在意那个人了。

……可这种情感，他真的可以拥有吗？

像他这种已经深陷泥沼烂到骨子里的人，真的有资格去奢求什么吗？

……他不知道。

他不敢去试，他怕失去，怕冷了他这卑微的期望。

他又何尝不是一只惊弓之鸟，风吹草动便要下意识的逃离。

……可他又被那美丽的景色给着了迷，竟是移不开寸步。

直到对面病床上的人颤了颤眼睫，太宰治才从这种深思的状态中脱离出来，不知不觉他已经保持这个姿势很久了。

青年睁开紫色的双眸，有些迷茫地眨了眨，因为刚睡醒眸中雾气弥漫，像是藏着一片深色的大海，他转头正对上太宰的视线，嘴角上扬给了他一个迷迷糊糊的可爱笑容。

太宰治心头一软。

……像这样，他一笑，他就只有缴械投降的份，什么疏离什么逃避都抛在了脑后，只有渴望亲近的心在蠢蠢欲动地燃烧着。

太宰治叹了口气，在心中冷酷地批判着自己，面上却也回了一个温柔的笑，托着腮注视着对方逐渐清醒后一瞬间的僵硬。

“小梓影～”他甜腻腻地叫着，“你终于醒啦！我的肩快痛死啦QAQ”

梓影本来有些无措的神色逐渐沉稳下来，他没好气地撇了对方一眼，“痛就躺着。”

本来他只是随口一提，没想到对方真的乖乖巧巧地躺了下来，眨巴眨巴被瞪的大大的鸢色双眸盯着他看，神色是期待而执着的，大有梓影再不说点什么他就一直这样盯着的气势。

……借着这个机会，他又光明正大地把对面的青年从头到脚完完整整地看了一遍，确定对面脸上只有异能力使用过度的疲劳才收回了视线。

在太宰治打量他的时候，梓影也在注视着对方。这条青花鱼虽然前一秒还在若无其事地卖着乖耍着赖，但无疑，他的状态实在算不上好——本来就和张纸一样白的脸色现在甚至算得上透明了，那一身绑带本来就足够多，再加上左肩上新添的厚厚一层，真是不愧于“横滨绷带浪费装置”的称号，不过，这也是为了他。

……如果他不扑过来的话，被那颗子弹射中的就是他了。

这个想法一经冒出，梓影心底那些还未完全消散的隐秘心思又卷土重来的袭上心头，且愈燃愈烈，像是一个已经几天没有喝到水的人对于近在眼前的甘霖近乎病态的执着，这种执着如星星之火，一旦扩散，足以燎原。

而此刻，梓影心中的渴望已经狂盛到想要张牙舞爪地和仅存的理智一决高下，他抿了抿干燥的唇，又一次看向太宰治。

对面的人盯了半天还没见他又任何反应，早已经郁闷地茸拉下了眉眼，不过还是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梓影干咳了一声，莫名有种负罪感。

“昨天的事……谢谢你。”他有些不自在地说道，他已经很久没有用“谢谢”这样的词了，给人的感觉会很亲密，他宁愿用“麻烦了”来代替，疏远自己和其他人的距离。

由于不适应，他的语气颇显生硬。可太宰治完全没有在意到那些，他心满意足地呼了一声，如果不是因为正在输液，梓影怀疑他要在床上打滚。

“太棒啦！小梓影不用谢……只是，”少年笑着朝他挑挑眉，语气很轻松，“你以后要答应我一件事，还有，伤没好之前小梓影要照顾我。”

照顾就算了还要答应一件事。梓影比任何人都明白答应“一件事”的亏本程度之高，不过望着对面的人亮晶晶的眼神和他略显苍白的脸色，拒绝的说辞在嘴边绕了一圈，变成了“好”。

本来想这章写完告白的我果然还是太高估自己了啊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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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Top.15 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