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梦。

在看到面前的那个陌生的女人以及自己身处的环境的时候，中原中也就确定了。黑手党内部没有这样的暗巷，也没有这样的女人。所以，这只能是梦。

【你是谁？】

他想要开口，却发现自己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透过陌生女人的瞳孔，他看见了‘自己’的身影。

那是一个年幼的女童，从外表看莫约只有**岁，女童拥有砂金一样璀璨的金发和如同湖水一样碧绿的眼眸，外貌虽然稚嫩，但是中原中也依旧认出了女童的身份。

【莫德雷德？】

“莫德雷德？”

他的声音和女人的声音相重叠，女童眨了眨眼睛，说：“我很好，母亲。”

笑容这才回归到女人的脸上，她将女童抱在怀里，亲昵地抚摸着女童的侧脸。

“好极了莫德雷德，我的莫德雷德……”

女童不知道为什么母亲反复说着自己的名字，但是她依旧一遍遍的回应母亲。

“我很好。”

“我很好。”

摩根勒菲，尤瑟王之女，不列颠的公主——同时也是莫德雷德的母亲。

摩根勒菲指向暗巷的尽头，“走过去看看吧，看看我们的亚瑟王，去看看我们的骑士王。”

莫德雷德闻言，乖巧地走了过去。

跨越暗巷的黑暗与阴冷，年幼的莫德雷德身披一层深色的斗篷走到被光明和温暖所笼罩着的出口。

不远处站满了不列颠的人民，他们欢呼着庆祝誓约之王亚瑟的凯旋。金发碧眼的骑士王面无表情地坐在战马上没有言语，她的身后跟着她的圆桌骑士们以及宫廷魔术师梅林。

“我们的王！亚瑟·潘德拉贡！”

“誓约胜利的王者！”

“请为不列颠带来和平吧！”

人民发自内心的话语感染着莫德雷德，她看向高坐在战马上的王者，眼中闪烁着憧憬。

“那就是骑士王亚瑟。”

“没错，那才是你应该当作目标的对手，是你不得不打倒的敌人。”母亲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透过面纱，甚至能看见她嘴角的笑意。

“敌人……”

莫德雷德的视线仿佛被定在亚瑟王身上了一样，她重复着母亲的话。

不可能的吧？

打败骑士王亚瑟，这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吧？

毕竟那位王者，是那样的完美，完美到不会有任何人怀疑她的品行。

不过，正是因为王的完美，莫德雷德决定，自己一定要成为圆桌骑士，然后侍奉那样完美的王。

她要成为王的剑尖，成为为其祛除污垢的人。

【哈？亚瑟王？刚才那个不是女的吗？】

中原中也不知道究竟是自己瞎了，还是整个不列颠的人民瞎了。

*

场景转变了。

中原中也只感觉自己一闭眼，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周围已经变了个样子。

眼前是炙热的火海和数不清的尸体，身着银色铠甲的骑士头戴着牛角头盔，她步步紧逼面前的一名骑士，用冰冷的话语质问道：“回答我，你为何要背叛我们的王？”

“那位王实在是过于完美了。”

“蠢货。”

来不及思考为什么莫德雷德的父亲是女性这件事，他就被接下来的一幕惊到了。莫德雷德在听完那名骑士的回答后，用自己再熟悉不过的那把王剑毫不犹豫地杀死了他。

鲜血溅到城墙上，莫德雷德的声音透过牛角头盔传到中原中也耳中：“你对完美的王有什么不满！”

没错，骑士王没有私欲。必需的东西即是必需，无需的东西便不存在。从未白日做梦，心中也没有梦想。

但就是这样完美的王，这样无欲无求只为不列颠而活的王，却遭到了愚蠢骑士的背叛。

不过没有关系，她是王的剑尖，是为其祛除污垢的人。

像这样的蠢货，就由她莫德雷德来清理就好。

也许是莫德雷德的声音太过震撼，哪怕中原中也知道她不是在和自己说话也难免下意识的回答了这个问题。

【王（首领）不可以太过完美，过于完美的王只会让人民（成员）感到疏离感、压迫感，从而恐慌王（首领）会不会有一天背叛人民（成员）。】

如同十五岁那年的那件改变自己一生的事情一样，小羊们因为恐慌抛弃了羊之王。这件事他是在追随森鸥外之后才逐渐明白的，很显然，现在的莫德雷德不明白这件事。

——她在为骑士的背叛而愤怒。

中原中也默默看着暴怒的莫德雷德杀死了一个又一个的背叛者。

“莫德雷德！”女人带着怒意的声音从城墙的角落传来，“你到底要玩儿骑士游戏到什么时候？”

“母亲？”不知何时已经摘下牛角头盔的莫德雷德诧异地看向女人，头盔里的脸庞比上个场景的**岁女童要成熟了不少，但也仅仅是少女的地步。

外貌如同妖精一样无垢的母亲，眼里饱含着她无法读懂的执念。紧接着，外表纯洁的母亲，说出了那残忍的，跟随莫德雷德一生的诅咒：

“——莫德雷德，绝对不可以把这个头盔脱下。”

莫德雷德说：“与正在挥剑的我同龄的正在玩耍的孩子，等他们长大时，也许我早已衰老死亡了吧？”因为是人造人的缘故，她的成长速度远超自然人，生命周期也相应短暂。但是这份短暂，她想献给完美的王。

“你是亚瑟王的嫡子，是复制了其生命精髓的王的分*身。”摩根勒菲的容貌被黑色的薄纱掩盖住了，她试图用话语来改变莫德雷德内心的想法。

莫德雷德愣住了。

“我是……？”她看向遥远的王城，她知道哪里是亚瑟王的住所，金发的少女骑士原本平淡无波的眼眸瞬间被点亮了，就连苍白的侧脸也因激动而染上红晕。

“……亚瑟王的……儿子？”

*

场景再度转换了。

沉浸在无上的喜悦之中的莫德雷德虽然背负母亲的妄念，但她对于亚瑟王的憧憬远超那份野心。也许是被突如其来的喜悦冲昏了头脑，她不顾一切的来到亚瑟王的面前，向王坦白了一切。

“原来如此。虽然是姐姐的诡计，但你的确是我的孩子。不过，我并不准备承认此事，也不会将王位托付与你。”

亚瑟王厌恶着她的姐姐摩根勒菲。那么身为她孩子的莫德雷德，又怎可能得到王的认同。

“是吗……为什么我只能屈居圆桌末席，我终于明白了。”

“你不是不承认我是你的儿子吗？！骑士王啊。曾经我只要做你的影子就好，但是你从未想要回头看看我。”

“这样的你、你、你！一切一切！一切的一切！我全都要毁掉！——亚瑟！！！”

面对莫德雷德的话，亚瑟王只是冷漠地转身离开，从始至终，都没有看她一眼。

赞美我、赞美我、赞美我；

认可我、认可我、认可我；

以及最重要的，

——看着我啊，亚瑟。

*

还不等中原中也感慨命运的无情，场景就变了。

亚瑟王带兵出征，远征罗马，而莫德雷德被她留在了卡美洛城。

这是一件非常不理智的事情，原本圆桌骑士内部就开始恐惧完美的王，开始不信任亚瑟王。然后中原中也沉默地看着被愤怒遮挡住双眼的莫德雷德趁亚瑟王远征罗马之际篡夺了卡美洛城的控制权。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莫德雷德如此说着，集结了属于自己的军队。而久战之后拖着疲惫身躯归国的亚瑟王，反而成了千夫所指的叛将。

“即使这样！即便是这样！你也依旧不愿意承认我吗？！”作为将领的莫德雷德，怒吼着看向远处的亚瑟王，“看着我啊亚瑟！看着我！！”

亚瑟王的视线只是冷淡地越过莫德雷德，望向遥远的卡美洛城。

她没有说话，她身后的军队也同样没有说话。

出于对亚瑟王的憎恨，深信自己才与王位相衬的执念将金发骑士变得穷凶极恶。即使她内心深处只是单纯地想得到亚瑟王的认同，希望亚瑟王可以称呼自己为儿子而已。

但是无人可以回应她的内心。

亚瑟王不承认她是她的儿子。

不管努力到什么程度，即使比任何人都要优秀，莫德雷德在出生的那一刻就已经被亚瑟王蔑视为玷污了她一生的孽子。

这是无法改变的事情。

无论是亚瑟王还是莫德雷德，她们都没有做错什么。

——是命运（fate）指引着这对父子走向互相厮杀的道路。

*

场景又变了。

中原中也睁开眼睛，被满天的尘土糊了一脸，待他抹掉眼睛周围的灰尘才发现自己身处战场。

那是最后的战役。

在决战之地卡姆兰之丘上，双方的军队皆已覆灭，橘黄色的天空包裹着无数亡魂的哀嚎，由无数将士的尸骨堆砌而成的剑丘上，仅剩对峙的父子二人。

“看见了吗亚瑟王，这样一来你的国家已经结束了！无论你我之间谁人胜出——如你所见，已经全部被毁灭了！这种事你不是早该明白了吗。将王位传给我就不会发生这样的情况了。你恨我吗？！你就这么恨我吗？！你就这么憎恨着身为魔女之子的我吗？！回答我啊，亚瑟！！！”

面对如此咆哮的莫德雷德，亚瑟王只是面无表情地告之：“我从来没有憎恨过你，不传王位于你的理由只有一个——你没有称王的器量。”

闻言的莫德雷德激愤地向亚瑟王冲去。

两人对决的最终，被圣枪*刺穿的莫德雷德即将倒下。

头盔掉了下来，暴露出那张与亚瑟王如出一辙的面庞。

【绝对不可以把这个头盔脱下】

——从母亲赋予的面具中解放出来，莫德雷特第一次与亚瑟王·阿尔托莉雅直面相对。

“——父、王……”

*

中原中也从梦中惊醒了。

他凝望着熟悉的天花板，失神了片刻。

刚才的那个梦，是什么？

就在他大脑死机的空余，一个金灿灿的脑袋逐渐靠近他的视野。莫德雷德疑惑地看着中原中也，说道：“怎么了中也？你是做噩梦了吗？”

眼前的莫德雷德没有穿铠甲，也没有骑战马，更没有挥舞王剑。最重要的是，眼前的莫德雷德神色非常平静，和梦中濒临绝望和陷入疯狂的叛逆骑士有着天壤之别。

年轻的干部先生坐起来，揉了揉有些肿胀的太阳穴，“……不，没有做噩梦。”

他看向完全不知道自己在梦里看见了什么的骑士，“话说，你寄托于圣杯的愿望是什么？”

是成为不列颠之王，还是推翻亚瑟王的统治？

然后，他看见，原本神色平静的莫德雷德肉眼可见的阴沉了起来。

“……没有什么好说的，只要我还是莫德雷德，我就永远无法实现这个愿望。”

【看着我，父王】

“那你为什么追逐圣杯呢？”

【认同我，父王】

莫德雷德非常自然的接上了他的问题，“圣杯？既然我是最强的，那我自然有得到圣杯的权利。”

是的，仅此而已……

来自中也的疑惑：不列颠人民是不是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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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莫憎恨着的是‘王’，而非‘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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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