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挥之不去的烈火…梦魇一样缠上她的脊背，她的后背渗出热汗，脑海中的感受却像坠入冰窟一样冷……

她失忆了。

她忘记了自己叫什么名字。

还有一个更糟糕的事情是：她分不清眼前的景象是真实的还是虚幻的。

面前是坍塌的大厦，抢险的急救人员跑来跑去，满地的鲜血，像树木的根一样植入土壤，蜿蜒到她的足尖前。血已经干涸了，抬起头，那是一具死去已久的尸体。

“别碰他。”

旁边的人好心提醒她。

“被异能者杀死的人身上会残留异能，要是碰到，你也会死的。”

她揉了揉眼睛，心里纳闷：该不会是看错了吧，角落里的影子在和我说话。再一眨眼，她看见了一双眼睛，那双眼睛离她很近，连眼球上的血丝都看得一清二楚。

来人一脸关切，看上去是一个好人：“我说，你没事吧？”

“……没事。”她回，暂时没事。

“这里是什么地方？”

“不知道。”

环视四周，房间是灰白色的，墙皮掉漆，建成有些年头了，碍于空间狭小，她能看到的视野有限。正前方是与房间齐宽的牢门，牢门外是供两人走过的窄道，她看到对面也有人和自己一样被困在房间里。

这里到处都透露着一种诡异，包括没有镜面的镜框，被劈掉一半的盥洗池和已经流不出水的水龙头，想用水只有一根水管，还有这像笼子一样的门。

“你是谁？”

确认过了基本情况，她继续问。其实她没有必要问这么多，毕竟她也没办法确定眼前的人一定是个好人。

“我、我是……”叫醒她的人很窘迫，看上去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我没有名字。”

“你在说谎”。她已经凭借着直觉做出了第一反应。对面的人被她的眼神吓到了，很快吐露出了实情，“好吧，是，我是有名字，我叫234，你满意了吧？”

她很惊讶：“234，这……是你的名字？”

“是啊。”

“怎么？你不敢相信？”那个人狠狠瞪她，嘴里不满地嘟嘟哝哝，“我也不敢相信这是我的名字，所以我才说‘我没有名字’啊！”

“那我叫你别的吧。”

“我就叫你‘赫罗’怎么样？”她微笑道。

“好啊。”

这是在她清醒的时候靠自己的意志做出的决定，这样一来，她就能分得清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了。可是……我究竟又是谁呢？

她看着自己的掌心陷入沉思。转头去和赫罗说话，她也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而且按照她的说法，自己也是跟着别人来的。

“说是要配合他们进行造福全人类的实验，因为危险系数较高，实验完后还会付给我们相应的报酬。”

说到这里，赫罗咂了一下舌头：“然后我就跟他们到这里来了。结果就是……他们完全不把我们当人对待，更像是……呃，怎么说呢。”

她又想起了刚刚看到的幻觉，那些被急救人员搬运来搬运去的尸体，皮肤都皲裂了，身体发硬到流不出一滴鲜血。

“一个没有生命的物体。”

尸体的最终归宿就是焚化炉。

她吐出一口气，感觉自己像在吸烟，脑袋昏昏沉沉又飘飘欲仙。她站在半塌的厕所里，注视着那座被烈火熊熊燃烧的大厦，硝烟滚滚，好像那里就是她的归宿，她最后该去的地方。

“啊……对！”

“就是这样！”赫罗赞同道。

“喂！你们凭什么这么说啊！”

隔壁房间传来一声怒吼，应该是听到了她们在这头说话。“邦邦”两声，愤怒的拳头砸在镜框上，幸亏是铜做的，不然就要开裂了。

“怎么能把人说成是没有生命的物体！难道你们没有人性吗？！”

开口说话的是一个女孩子，和她们一样，年纪应该不大。

“人性是什么？你觉得把我们关在这种地方的人，他们有人性吗？”她只觉得好笑，“我不知道人性是什么，我只知道，在这里我们就不是一个人啊。”

“你！！！”

“别拦着我！我要冲过去揍她——！！！”

“与其嘴硬，不如想想办法。”

可惜，她过不去，她也过不来。

第一天，她算是相安无事地度过了。

***

噩梦没有再扰乱她的心神，那晚，她做了一个舒舒服服的美梦。

她撑着身坐起来，发现自己靠在一辆豪华跑车上，车身是夜光的涂漆，车牌尾号是000，一看就非常昂贵。

但更加令她震惊的是，当她打开车门，本该坐在驾驶座上的那个女人并不是她。那个女人带着墨镜，她看不清楚脸，座椅向后调过，微躺着，腿搭在方向盘上，恣意而又潇洒。

在看到那个人的一瞬间，她明白了，自己想过的就是这样一种生活。

哪怕这些都是假的，她也甘之如饴。

但是，万一……说不定这些都是真的呢？

“借你的车坐坐？”

“你该不会生气了吧？”

她拉下墨镜，露出了半边眼睛。她还以为她是非常漂亮的异国人，但意外的，是一双黑眼睛，简单、神秘、沉静……些许星光落在她长且弯的卷睫毛上，莫名地，她想到了黑羊毛卷。

一种出自黑绵羊身上的东西，温顺而又无害。

“没有，我没生气。”她回。

“我就知道你没有这么小气。”她将座椅调正，回到原处。“不是说要载我一程吗？出发吧。”

……出发？

“去哪里？”

“还能去哪里，回军团啊。”

......

她又说了很多事情。从她口中，她知道了自己在这个世界的名字叫“卓娅”，是辛迪加帮派“军团”的首领，她们本来势不两立，但是都放下了心中的芥蒂，现在是友好的合作关系。

“都叫你别买跑车了，买越野车多好。”

“跑车不擅长开这种地面不平整的沙地路，坐起来很颠簸不说，还容易晕车。”

卓娅看着她竖起手，罗列出五四三点，数落她一二，远处缓缓落下的太阳像一个瘪掉的圆，沉入到世界之下。

“我是故意这样的。”

“什么？”

“容易晕车的话，就能把你拐走了。”

扬尘四起，像一片笼罩一切的大雾，吞没了原野上荒草，地平线拔地而起，她们跃过那道地平线，月牙似的跑车从悬崖上一跃而下，沉入进湖面。

“卓娅！你疯了吗！”

“……”

“我没疯，我很清醒。”

卓娅内心深处的**蠢蠢欲动，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好像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在驱使着她。

“一起死吧。”

“不要让我再回到那个地方。”

“这是我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