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Chapter Ⅴ 沙漏(8)

他们一行人八个人,下了黑暗空间,就落到宜城旧城区的中心广场。

时值清晨,街上的人不多。

本来是兴致冲冲,一时就觉得寡淡无味。

在黑暗空间里,除了无聊和等待别的事。

可来到了这里,又怎么样。

这里不是真正的现实世界,他们也不是真正的人,虚幻得就像空气,别人看不见他们,他们也没有真正的归宿。

于是,大家坐在公交车站的长椅上,齐齐整整地沉默着(当然姜云飞永远是特立独行的,他要抱着他的剑站着)。

看着公交车来了又去,人来了又去。

与他们无关。

还是陈柯老头最先忍不住站了起来,大家都惊讶地看着他。

“我要走了。”

“走去哪里?”许婷问他。

“到处去走走,到处去看看,看看这个我待了这么多年的城市,究竟长什么样,以前我可从来没有机会好好看看。”

他的身影有些单薄,但步伐还是坚定的。

“忽然有点羡慕他了……”黄心颖说。

“……”小熊在旁边沉默半天了,有些不理解:“其实为什么我们要这么难过呢?”

许婷:“因为这里是假的啊,我们也是假的。”

“假的又怎么样,在我们那个时代,就没有人活在所谓的真实里,”他的声音渐弱,意识到大家根本就没有见过那个世界,“好吧,我只是觉得虚假也能快乐,只要那份快乐的心情是真的。”

许婷“唰”的一下站起,“他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快乐时间快乐过,何不把这个当作一个快乐梦呢,”她不习惯低落,问黄心颖,“心颖,如果在现实世界里你拥有了隐身的能力,你会做什么?”

“隐身啊?”黄心颖点着食指,“我不知道欸,隐身的话就是谁也看不到我,我去哪里都没有关系……”她说着自顾自地笑起来,“可以做违法犯罪的事情吗?”

许婷愕然:“你想做什么违法犯罪的事情?”

许东则说:“可以啊,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别考虑什么违法犯罪,只要你开心就行。”

“那我肯定想要有很多很多钱啊。”

“然后呢?”许东笑女孩的傻。钱只有对没那么有钱的人才具有那么深刻的含义,带来那么多的快乐。

“有了钱就可以买衣服,买各式各样想要的东西……”黄心颖数着,“也不对,真隐身了,不需要钱,任何地方直接去,任何东西直接拿不就可以了吗?”

许东慢条斯理地起身,“那我们现在就出发?”

“出发去哪里?”一开始有所倡议的许婷反而变成最懵逼的那个人。

“吃饭,逛街,看电影,无经济成本地在这个世界上消费。”

许婷睁大眼,“你们是说直接穿啊?”

“这又不是真的。”许东扯扯自己的衣服,“而且我想换这件衣服很久了。你想不想换套衣服……”

许婷没答话,黄心颖就拉着叶小山蹦起来,“换换换!”

那一刻,快乐又好像被他们所找到。

许婷看向蓝雯雯,“可以干这种事情吗?”

蓝雯雯无所谓地耸耸肩,“来都来了,不如好好玩。”

几个人就往街上各个服装店跑,黄心颖自己的选不定,倒是很积极地给叶小山选衣服。

那边,许婷刚拿出一件运动衫,许东就连忙制止了她说,“对不起,我们的队伍里女生必须穿裙子。”

许婷无语:“神经病吧,什么时候有这个规定了啊?”

许东就拉着小熊问,“小熊,你觉得女生穿裙子好看还是穿裤子好看。”

小熊不会违背自己偶像的意见,但他真的认为,“穿裙子好看。”

“你觉得和我觉得是两回事。”许婷直接否决他们的意见。

这时,黄心颖已经拉着极其害羞的叶小山从试衣间里出来了。

“怎么样,好看吗?”她给叶小山挑的是一件极其可爱的日系洛丽塔蕾丝短裙,白色为主调,缀着许多小雪球,腰间再系一条嫩绿色的蝴蝶结,衬得叶小山像春天草里的一只蒲公英。

“哇……小山你真好看!”小熊竖起大拇指夸赞。

许婷也说:“嗯,穿起来真的很漂亮!”

“许大小姐学学,别一天到晚像个怪兽似的。”许东借机揶揄许婷。

许婷只回他三个字:“闭嘴吧你。”然后拿着方便行动的白色健身服进去换。

小山还是捂着眼睛,不敢看别人,也不敢看自己。

黄心颖又把她拖到镜子边:“没事的,小山你这样穿真的很好看。放下手,看看你自己。”

“……”叶小山慢慢放下手,看到镜子中穿着短裙的自己,然后完全呆住了,镜子中的叶小山美好得不像话,一点都不像自己,像是另一个世界的,她完全不认识的叶小山。可是那傻愣愣的表情,又的确是处于自己。

漂亮的衣服和傻乎乎的叶小山,可以这样融为一体吗?

叶小山可以是这样的吗?她不禁想。

想着想着却流下眼泪来,因为爷爷不可能看到她穿这么漂亮的衣服。

黄心颖不知道她为什么哭,还以为是因为这件衣服,安慰她道:“哭什么,以后你可以天天穿着漂亮的衣服。”

一直处于旁观状态的姜云飞也被盯上了。

许东和小熊围绕着他转圈圈,“你穿着这个样子,总跟我们格格不入,好不容易来到了二千年后,不能还做古人吧。”

姜云飞抱着自己的剑不理他。

“小熊,我们给他换套衣服。”

“收到,大神!”两人就强行去脱盔甲。

姜云飞怒极,唰唰地亮剑,许东和小熊怔了一会,继续脱。

“士可杀不可辱!”他大喊。

小熊:“他说什么?”

许东漫不经心地回:“我高中语文没学好,听不懂。”

如此,只给姜云飞剩下一件单衣,其他的都丢黑色空间里去了。

“你自己换,还是我们帮你换?”许东指着试衣间。

姜云飞伸手打住,满脸涨红,“勿需劳烦他人。”

他自己从了。

恰好许婷英姿飒爽地从里面出来,整理着衣领,看到蓝雯雯似乎还在注视叶小山和黄心颖,“怎么了,雯雯。”

蓝雯雯如梦醒似的回过神,打量一眼许婷,“……哦,我觉得你是可以试试穿裙子,我们还没有见你穿过。”

许婷无比震惊,现在和她说话的是真的蓝雯雯而不是许东吗,“你是认真的?”

“嗯。”蓝雯雯微微低下头,“我也会穿的。现在不穿,不知道下次是什么时候了。”她从衣服里捡出一件极其简单的白色连衣裙和一件同款的黑色。

“……”这是少数蓝雯雯主动给她提要求,许婷缓缓地接过蓝雯雯递过来的白裙子,“好吧,就今天哦。”

蓝雯雯笑了。

看着许婷有些发愣,“你很久没有这么发自真心地笑了,以后就要这样笑才好。”

换好衣服的黄心颖勾住两个好友的肩,“你们穿情侣装不叫我。”

“因为你穿粉红色的玫瑰花蓬蓬裙真的挺好看的。”蓝雯雯很诚实地说。

黄心颖一下子忘记了刚才的事情,捧着脸说,“真的吗?我也觉得这件衣服很好看,我以前就想穿这种衣服了,但是没有钱……”她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听。

黄心颖这个女人,至死都爱粉红色。

大概到了死,也是少女吧。

等到七个人走出一楼服装区时,所有人都大变了模样。

小熊找了半天,都找不到尺码合适的衣服,最后不知道他自己在哪里找了一件哆啦A梦的背带裤给自己套上,戴上一顶黄色的小帽子,充满童心。

许东脱下西装,穿得极休闲的一套,他还按照这个思路给姜云飞也整了一套,可两个人看起来,完全是天壤之别,他像是夜场里的花花公子,而姜云飞则是生人勿近的酷男,剑斜背在身后,帅炸。唯一不匹配的就是他的发型,不过显得他气质更加挺拔。

连黄心颖都在感慨:“如果他是明星的话,我肯定粉他。”

穿上短裙的许婷只感觉浑身不自在:“你现在也可以啊。”

黄心颖给出了露八颗牙齿的标准笑容:“游戏里禁止恋爱。”

“欸!我们一起去看电影吧!”小熊在一张电影海报旁边疾呼。

许婷他们走过来,“什么电影啊?”

“《侠客》!”小熊模仿海报上的主角摆了一个POSE。

蓝雯雯对这个名字有点印象,“好像是一部烂片来着。”

“怎么会是烂片呢,”小熊奋力争辩,“明明是绝世好片好吧,武侠片最后的辉煌,我们那个时代的人想找都没有找到。”

许东:“那去看看吧,反正是没事,大不了你们看电影,我睡觉?”

黄心颖:“你能睡着啊?”

许东一个飞眼:“你是在质疑我睡觉的能力。”

许婷拉过黄心颖:“别和他说话,会变傻的。”

小熊那么大个人,还在像小孩撒娇,“去嘛去嘛,绝对好片,不好打我!”加上他那一身童装,更具滑稽气息。

“……嗯嗯嗯……”叶小山也帮他说话。

最后只好全票通过。

大家拿着爆米花和可乐,坐一排看电影,电影院里一个人都没有,可以说是霸场了。

叶小山对一切都感觉到很稀奇。

直到灯黑了,才安静得不敢动弹,又是听到不知道从哪传来的音乐声。

正对着她的墙壁,由白转黑,竟然能窥探到另一个世界,她看大家非常淡定地看着,也学起来,可有箭射来时,她还是下意识去躲。

这一躲把可乐都弄地上了。

吓了大家一跳,黄心颖感觉把惊魂未定的她拉起来,“你看不会射到你的,那叫电影,我们看电影。”

当然不止叶小山一个人反应过激了,姜云飞都准备去和电影屏幕上的人战斗了。

被许东和小熊扯了回来,“看看看,就看就可以了。”

小熊把爆米花塞进姜云飞嘴里。

这一场闹剧总算告终。

等到大家在电影院看了一场又一场电影,睡过去又醒过来,电影都开始重播时,再也没有兴致,只好出去。

整个商场都熄灯得差不多了,大家便打哈欠便讨论着下一站去哪里。

小熊:“要不我们先找个地方睡觉吧!”

“可以啊,去宾馆吧,哪里肯定有很多没有用的房间。”许东说。

黄心颖正想说,要去就去最好的宾馆。

就听到落在后面的叶小山哼哼唧唧,“嗯嗯……嗯嗯嗯……”声音极其兴奋。

回头一望,原来她趴在橱窗哪里看里面的衣服,众人起了好奇心围过去看。

“啊,你在看婚纱啊?”

叶小山第一次接触这个词,她拼命指这里面的衣服,然后鼓起掌来,还围着黄心颖转圈,指指她又指指指婚纱。

“你的意思是?”

蓝雯雯猜出来了,“她是说这个穿在你身上一定很好看。”

“嗯嗯嗯嗯……”叶小山点点头。

黄心颖顿时脸红,“那个是新娘子才能穿的,就是结婚的时候……”她说着更加不好意思。“我没有……”她摇起头来。

许东看着在场的四个女生,起了兴趣:“那有什么关系,反正刚好来一次,有机会,为什么不试试呢?”

他推着四个女生往里面走,透明的身体毫不费力地穿过玻璃。

“请试穿!”许东忽然变成最称职的服务员。

黄心颖摸着眼前的婚纱,忽然发起呆来,穿婚纱嫁给自己最爱的人,应该是每个女孩的梦想,婚纱象征的含义太多了,太深厚了。

她能够今天穿吗?她能够承载得起那些含义吗?

许婷见她并非是不想穿,“可以试试。”

“……”黄心颖还是摇摇头。

“不一定是结婚才能穿啊。”许婷鼓励道,还拉上蓝雯雯:“雯雯,你说对吧。”

“嗯。”

黄心颖看着自己的好姐妹,婚纱对于她的另一重含义注定是无法实现的,但是有一层含义是能够实现的,“我……我一直想和你们一起结婚,一起穿婚纱……”

许婷脑袋完全当机,不知道怎么劝人劝到自己身上来了。

“哈哈哈哈……”许东更加幸灾乐祸,“可以可以,你们都穿,我们负责帮你们拍照。”他有模有样地摆弄着相机。

许婷气急,“凭什么就我们穿啊,有本事你也穿啊,要穿大家一起穿。”她愤怒地走过去,随意将一件婚纱丢在他身上。

许东吞了一口口水,“你是说我穿你就穿。”

“对,你不穿我也不穿。”

“……”许东得意地笑了,“那行啊。我穿什么你就穿什么啊。”反正他又不吃亏,能借这个机会整整许婷,他是挺开心的。

七个人又开始你推我下水我推你下水,姜云飞坚持士可杀不可辱坚持不穿女装,谁要逼他就问他的剑同不同意,小熊则是说店里没有他能穿的衣服而逃过一劫,最后下水的只有五个穿婚纱的“女孩子”,一个穿男士礼服的姜云飞。

许东看着姜云飞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别说,礼服还挺适合你的。”

姜云飞看着眼前的男子穿着婚纱,说不出的怪异,违心地一抱手就不再看。

小熊拿着相机,不断给许东竖起大拇指,“大神,我真佩服你!”

“那可不,为了整蛊许婷,有何不可!”他极其得瑟地去看许婷。

许婷只觉得全身都长满了刺,哪哪都不舒服,更可气的是只有她一个人不爽,许东好像完全不在意这件事一样。

“小山,许婷,雯雯!”黄心颖抱着粉红的花束,亲密地勾住了两边人的手。

“来来来,我给你们拍照!”

咔嚓灯光一闪,照片里无法留下他们的影子,但是那个画面那个记忆却永久地留了下来。

黄心颖站在最中间,笑容比花还艳丽,许婷站在左边,正在和调笑她的许东置气。蓝雯雯站在右边,然后是叶小山,穿黑色礼服的姜云飞。

以及乱入的举剪刀手的小熊。

“啊,根本照不出来。”许婷吐槽道,“不过也幸好照不出来。”

黄心颖则欣慰地看着照片里的空白,“没关系,我知道当时我们就站在哪!”

“还是可惜了,不能拿这张照片笑话许婷。”

“你!”许婷正要动作,忽然失声了,只感觉自己脖子处一阵剧痛。

大家都看向她,见到了极其诡异的一幕。

一道巨大的伤口自许婷的脖子蔓延道她的胸前,喷涌出无数的鲜血。

“许婷!”

“!”被叫的人没来得及说一句话,痛苦地闭上了眼,颓然倒下。

众人的心被揪成一团,围过来却再一次被眼前的场景所震惊。

喷涌的血全部消失不见,许婷身上的伤疤也在以肉眼难辨的速度快速愈合,结疤,然后被时光风干得变淡一些。

时间是什么时候流走的,又是什么时候发生了悄然无息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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