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Chapter Ⅴ 沙漏(16)

黄心颖一家人在吃晚饭。

“姐姐,我要吃排骨。”黄金宝忽然说。

黄心颖看了爸妈一眼,然后给自己弟弟夹了一块排骨放碗里。

黄金宝吃都没吃,就把碗里的排骨丢桌子上了。

“你……”她正要发作,教训弟弟,但想到可能会遭骂,就把语气压下来,变得柔和,“你不是要吃排骨吗?为什么不吃?”

黄金宝眼巴巴地望着她,腿不安分地动着,“我想要吃你碗里的那块。”

“……”黄心颖看着自己碗里那块安放已久的排骨,觉得它和被黄金宝扔掉的那块并无什么区别,她握紧筷子,心里明白,弟弟其实想要的不是排骨,而是想要所有她的东西,他喜欢一切尽在掌握中的感觉,他喜欢所有人都去迁就他,顺着他的感觉。

“姐……”他又在那里喊。

逼她妥协。

黄心颖低着头默默地坚持着,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弟弟得不到他想要的东西是不会罢休的,但是她还是想要一些东西是自己的,她想守护那些东西。

把这一切看在眼里的吴兰茹,“黄心颖,你干嘛又惹你弟弟。”

来了,终究是来了。

她抬起头,只能为自己辩驳,“……我没有。”

“妈妈,我想要姐姐碗里的排骨,姐姐不给我。”黄金宝趁机告状。

“一块排骨而已,他喜欢就给他。”

“……可是桌子上还有其他的排骨。”

“可姐姐碗里的排骨是最好的。”黄金宝说这句话的时候过分天真,不像是恶魔。

“……”

“姐姐应该让着弟弟,既然桌子上还有别的排骨,你把你的给他,你再去吃别的,不行了吗?”

黄心颖还想说什么。

吴兰茹直接把她碗里的排骨夹走,“别跟我犟,这么大了,就不能懂事点嘛。”

哦,她就是完全错误的一方。

“谢谢妈妈!”获胜的黄金宝露出了甜甜的笑容。

“乖!”

吃完饭后,照例是黄心颖洗碗。

“慢吞吞的,怎么还没有洗完!”吴兰茹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把她挤开,“让开,我切个西瓜给小宝吃。”

利落地切西瓜,边叨咕着,“就你这样,以后去了四中,可怎么办?”

默默在旁边听训的黄心颖,并未因为妈妈看似的关心低落的情绪有所缓和,而是抓到了关键词,“什么四中?”

“第四中学啊,以后你就去那上学吧。”

黄心颖有些懵了,“我不是去三中吗?”

“三中学费多贵啊。反正你也不是读书的料,去那干嘛啊。去四中,四中也一样。”

“……”黄心颖拽着衣服,对这一变故毫无准备,“可是四中离家好远啊……”

吴兰茹转过头,顺理成章地说:“你住宿啊!反正你在家也不乐意照顾你弟,还整天吵个没完,不如你出去住,我还乐得个清静。”

原来只是想赶她出去。

“……”她沉默着,看着妈妈把切好的西瓜端了出去。

“开口啊!开口啊!说你不要去四中,要去三中。许婷和蓝雯雯都在三中啊!”灵体状态的黄心颖不断劝告着在原地失神的自己。

是的,她把一切都看在眼里。

过去的每一天都如此。

她就是这么过来的。

一次次重复,一样的命运,却没想到,命运又等在这里给她开了一个玩笑。经过改动的时间线,看似毫无波澜地平稳走到了现在,却在她放松警惕的时候,给了她致命一击。

她想要的,最终都不可得。

上天在耍她吧,上天在耍她吧。

“去跟你妈说,你不要去四中,要去三中,快说啊!”

然而黄心颖就像没听到内心的声音一样,就这样呆呆地站着。

“反抗啊,为什么不反抗,为什么在这里站着,为什么都不说!”她问自己。

“反抗……”黄心颖茫然地抬起头。

她对着虚无的空气,对着她所看不见的黄心颖,对着她纠结的内心,“我怎么能反抗呢……反抗又有什么用,反正最后还是会失败。”

“你不是知道的吗?”她对自己说,也被未来的自己听在耳里。

两个黄心颖的心一同冷却下来。

“都一样。”

“去三中,还是去四中都一样。”一个黄心颖面无表情地说。

另一个则摇摇头说:“不是那样的,不一样的。”

没有许婷和蓝雯雯的世界是不一样的。

……

黄心颖去找许婷和蓝雯雯求救。

“怎么办,我爸妈要我去四中读书……”

许婷也有些吃惊,“怎么会这么突然。”

“我不想去,我想和你们在一起。”黄心颖迫切地说,眼泪急得不停地在流。

“心颖……”许婷心里也看着不好受,“你别哭了,没事的。”

她抱着她,拍着她的后背,安抚她。

蓝雯雯则一直在沉默。

在这里吗,神所酝酿的致命一击在这里吗?看着她们分化。

“我真的不想说,有没有什么办法让我去三中。”黄心颖退出许婷的怀抱,她慌张得只想要一个解决办法,“为什么会忽然改变呢,我不想改变,我想像以前那样走下去。”

“雯雯,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许婷问蓝雯雯。

蓝雯雯只是摇摇头,“如果是已成的事实,除非我们插手去改变,不然回不到从前,但只要我们插手,所有的变动也会同时产生,未来就会变得更加不确定。”

“这是什么意思?”黄心颖哽咽地问。“真的没有办法吗?”

蓝雯雯为难地点点头:“我举个例子,现在变动已经产生,如果我们进行干预,你爸妈也许会让你去读三中,但是二次变动的历史会更不确定,你爸妈可能直接让你不读书了,也有可能你去了三中,但是和我们并不在一个班。”

“已经不可能回到回去了。不可能和过去一模一样了。”她下了结论。

“怎么会这样……”明白这一事实的黄心颖,崩溃地大哭。

许婷除了安慰她什么都做不到,“心颖别哭了,别这么害怕和担心,换个方向想,也许这一次历史改变会来到好的东西呢,我们还不知道呢。”就像她脖子上的疤痕,换来了她爸爸。这是她无比感激神的事情,没有神无法实现的奇迹。

也许黄心颖,也会遇到别的转机呢,让生命得以更加灿烂的转机呢。

并不相信,黄心颖哭着摇摇头,她想象不了,所谓更好的世界,“我不要,我不要去没有你们的地方,我不想去,我不想去,没有许婷和蓝雯雯的四中。”

“可是,我们就在这里啊,”许婷握住她的手,“即使不在同一个地方,我们依然是最好的朋友,什么都不会变的,我们会站在一起的。”

“……”现在许婷和蓝雯雯就在她的身边,用最关切的眼神看着她,只有她们才是真正关心自己,真正地爱护自己,越是理解她们对自己的好,越是理解她们对自己的重要,她就越难从悲伤和失落的感觉里走出去,她就更加舍不得她们。

“我会帮你的。”蓝雯雯说,“有什么事情我们会办你的,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嗯……”黄心颖伸出手。

蓝雯雯也去握。

四只手紧紧地拉在一起。

……

许婷把大家召集起来,在黑暗空间。

陈柯也难得露面,“这里变化挺大的。”

小熊骄傲地答道:“主要还是我和叶小山的功劳!“

“嗯嗯嗯,是有点几分家的味道了,”陈柯点点头,“话说,这次叫我来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空间里的巨大沙漏依然保持它的稳定流速。

蓝雯雯:“我想问大家最近有没有主动干预原有世界的进程,或者说改变历史?”

每个人脸上表情都有一些变化,或多或少,晦暗不明。

陈柯问:“所以现在是出什么事情了吗?”

许婷点点头,“原本黄心颖要和我们一起去三中的,现在她家里人忽然要她去四中读书。所以我们想问问最近有没有不同寻常的事情发生?”

叶小山率先摇头。

其他人还没有回答,许东就开口:“你们找过郑宏发了吗?”

“嗯,他说不关他的事情。”许婷说。她看了一眼蓝雯雯,“现在他身边有很多保镖,不是那么容易接近了。”

许东不置可否地摇摇头:“即使是他做的,他也不会承认。”他注意到本次受害人黄心颖有些黯然,“我听说四中有些乱,有很多坏学生,你要多小心。”

许婷抱住黄心颖的胳膊,“嗯,她不会跟那些人来往的。”

黄心颖看着许婷,也点点头。

姜云飞忽然开口:“我有一个问题,过去改变了,记忆不应该被覆盖吗?为什么你们好像都对过去一无所知的样子。”

“生成着的历史。”蓝雯雯再次讲解道,“过去即使开始走分支,未来也不会第一时间更新所有的记忆,直到真正接触后我们的记忆才会被激活。”

陈柯感叹道:“有时候也会觉得历史像一个活物,有它的稳定性和不稳定性,并不安定。”

这一刻,黑暗的空间,巨大的沙漏,仿佛有象征意味似的竖起了屏障,成为了可怕的凝视者,又像一座深渊,稍有不慎就会掉下去。

而最惶恐不安的人,就是表面沉默的黄心颖。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无论人有何种情绪,时间从不会停留,固执地拖着人往前走。

黄心颖看着在家中默默忍受一切责骂的自己,似乎什么都和以前一样,但是看到日历的时候,她才会觉得有些东西是不一样的。

8月31号,到学校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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