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这是什么表情？”许婷把今天发生的事情，跟两位好友说了。

蓝雯雯默然不语。

黄心颖也难得沉默。

“……说点什么嘛……”许婷莫名地觉得心虚。

黄心颖只好挤出一个笑容：“挺好的。”

“什么挺好的？”

“你和许东啊。”

“什么我和许东？我和许东什么关系都没有。”许婷下意识地为自己辩驳。

“……”黄心颖不知道怎么说，“他不是向你告白了吗？”

“不是我！”许婷感觉到生气，莫名的生气，“不是他向我告白，不是我接受告白。事情的主人公不是我和他，是过去的许婷和许东。”

“那不也是你们吗？”黄心颖试探着开口，“过去的你们也是你们。”

“不是，就是不是。”许婷有些气恼地跺脚。“我怎么跟你们说呢，就是，我看到他们，觉得他们根本和我不在同一个世界，那个许婷不是我，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不是发生在我身上，我只是一个旁观者，不是一个参与者。”

“……”黄心颖低下头。

蓝雯雯缓缓开口：“那你什么感觉都没有吗？”

“什么感觉？”许婷疑惑。

“对许东？对你的过去？过去是会影响现在的。”

许婷想了想，“没有，我只是觉得很气，我不知道怎么说，我只是觉得滑稽。那个许婷不是我，她是她，我是我，我们并不是一个人……”

黄心颖没有去看许婷，而是征询意见似的问蓝雯雯：“过去的我会成为现在的我吗？还是说我会变成过去的我？”

“……你……”蓝雯雯想对黄心颖说什么，但是顾及地看许婷一眼，没有开口。

倒是许婷有些在意黄心颖的话，皱着眉头问：“什么叫我会变成过去的我？”

蓝雯雯回答道：“你现在觉得那不是你，是因为你还没有觉醒记忆，等记忆涌入你的脑海里，你的心里，你就会变成过去的你。我们没有干预过去，但是过去的我们会干预现在的我们。”

“……怎么可能……”许婷摇摇头，她始终觉得自己是和过去的自己不一样的人，这个时空的自己顶多也就是最像自己的人，并不等于自己，她不是她，她不是她，“我就是我，她就是她，我不会受她影响，我……”

到底什么决定了现在的我们呢？

许婷不知道怎么为自己辩解，理智上来说，她知道过去的自己是自己，但是情感上来说，她并不接受这一事实。

“我不是她……”她喃喃道，“我觉得我和她是不同的，因为我们经历不同，”过去的一幕幕逐渐浮现在眼前，“我所经历的事情，她没有经历过，她不是我，她没有那些记忆，即使我是她，我看待事情的眼光也和她不同，我不是她。”

一向单细胞的许婷，这一刻也在纠结这种痛苦的哲学性的问题。

蓝雯雯：“算了，别想了，许婷。”

许婷也不知道自己在纠结什么，锤锤自己的脑子，“一切都乱了，一切都乱套了，我真想回到以前，故事不应该是这样发展的……”

黄心颖忽然流下泪来，“我也想回去，我不想在四中，我想和你们在一起。”

许婷不明白她的突如其来的悲伤，只顾着安慰她道，“心颖，你在四中过得不好吗？”

黄心颖点点头，又摇摇头，只是一味地哭着。

“许婷，我想回去，我想回去，怎么样才能回去呢，我不喜欢四中，我真的不喜欢没有你们的世界。”

她是那么依赖许婷，像以前在学校一样，她多么希望许婷也能像以前一样，脚踏色彩云彩，如神兵天降，来到她的身边，驱赶一切不好的东西。

可是这一次，许婷也没有办法，“没事的，心颖，我们现在不是在一起吗，我们就在你身边啊，你不要太难过了，不要预设不好的结果，换一种眼光来看，也许会发生一些好的事情呢。你要加油！我们都要加油！一切都会好的。”

“……嗯……“黄心颖埋进许婷的怀里，慢慢地收住哭声。

蓝雯雯把一切看在眼里，没有说话。

……

路灯下，飘着两个孤独的魂灵。

“到底发生什么事？”蓝雯雯问，她的眼镜像探照灯那样笔直地照进黄心颖的心里。

黄心颖此时像哭累了，脸上已经没有了表情。“她们拿了我日记本，在班上念。”

她这么一说，蓝雯雯就全明白了。

什么安慰的话也不必说。

两个人只是静静地站着。

“雯雯，你说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回到过去吗？”

“嗯……”她求救似的看着蓝雯雯，不知什么时候，蓝雯雯成为她更能依靠的人。

“……”蓝雯雯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

黄心颖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正在她已经不抱希望之时，她听到蓝雯雯说：“我会帮你的。”

“……真的？”黄心颖眼里的光又一次亮起。

“嗯……”蓝雯雯想了一会又说，“不过别告诉许婷。”

黄心颖一愣，“是啊，她现在也烦着呢。”

蓝雯雯摇摇头，“不止是这个原因。”她转过身，往阴影处走去，“她应该不会同意我的想法，我们坚持的东西不同……”

一直以来觉得自己才是三人中的局外人，没想到人人之间都有隔阂。

黄心颖听着这话，细细地思量，“有时候我很羡慕许婷，如果是她的话，一定能很好地应付过来吧，但我不行……她总是阳光向上的，我真的很羡慕她，这也是一种天赋吧，我就没有……”

蓝雯雯无法否认黄心颖所说的话，其实她知道的，许婷也受过伤，吃过苦，被黑暗所侵袭过，但是她并没有被黑暗所打倒。

三个人中，也许最不同的那个人，就是许婷。

曾经，许婷是三人友谊中的串联点，顶梁柱，所有的故事都围绕许婷展开，蓝雯雯也以为以后会这样发展下去，但是自从来到这个试炼后，命运推波助澜，把她和黄心颖这两只小船撞一起了，许婷倒好像是走得远了。

“我们三个是朋友，是最好的朋友。”不知为何，蓝雯雯想要重申这句话，好像是在说给黄心颖听，也好像是在说给自己听，“我想保护的，就是你们两个人而已。”

“保护我吗？”黄心颖有些受宠若惊，包括先前蓝雯雯说她会帮她时，她心里也有点难以置信，“我以为你一直是站在许婷那边……”而她只是捎带。

蓝雯雯和她一起靠在墙边，仰望着昏黄的灯光。

“许婷的话，谁都会想靠近吧。但我知道你……”她说，“我们一起度过那么多时间，我知道你是真心把我当朋友的。如果是我有难，你也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出手帮我的。”蓝雯雯和黄心颖十指相扣。

那一刻，黄心颖的心一下子被打动。

是那种被很温暖的东西融化掉，泪落下来，她才知道是眼泪，还以为自己已经哭不出来了，却被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情绪所驱动。

她疲惫的灵魂也变得透明，她感觉自己完全被蓝雯雯温暖坚定的目光所包围。

黄心颖忽然笑了出来，笑中带着泪，“我好像是第一次认识你一样，我今天才真的认识你，谢谢你，遇到你真好！”

……

是夜，许婷就躺在另一个自己的旁边。

更年轻的自己，戴着Mp3的耳机，听着歌似乎睡着了，但又好像没有。

就那么一瞬间，有些陌生而熟悉的感觉涌了上来，她忽然听到了耳机的歌，又好像是以记忆的模式被想起。

“虽然经常梦见你/还是毫无头绪/外面正在下着雨/今天是星期几/But I don't know 你去那里/虽然不曾怀疑你/还是忐忑不定/谁是你的那个唯一/原谅我怀疑自己……”

2014年九月的一个深夜，她躺在床上仿佛地听一首歌，很晚才睡着。

不是歌的问题，也不是天气的问题。

是那个叫许东的男生，用飞扬的、带着些许戏谑意味的目光在挑拨她的心弦。

“你能不能做我女朋友？”心砰嗵砰嗵地跳，一声。

“其实……我不是乱说的，也不是开玩笑的，我们从小学就一直在同一个学校，现在高中又分到一个班，我很认真地想过的。”又一声。

“你还记得小时候你受伤后来学校，我说过的话吗？”

“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如果别人因为这个嫌弃你的话，我会要你的。”

一个房间里，两个许婷，她们的心跳速度完全一样，心跳的频率完全重合了。

同种的一股悸动，如海潮一样在两个人心里涌起。

“……”灵体状态的许婷捂着自己的胸口，看着旁边的另一个自己。

她想起来，记忆被唤醒了，唤醒的不止有记忆，还有那份感情，原本她以为她怎么都不可能理解的感情。

今天下午，她看着过去的自己。

只觉得自己在看戏，但完全不理解过去的自己在想什么。

总觉得有一层薄膜，看不清自己，看不清过去所发生的一切事情。

但是记忆的唤醒使得一切变得清晰。

她听到自己的心跳，感受到自己的心动。

闭着眼的许婷什么都没有说，但是她已经明白了她没有说出来的话。

她喜欢许东。她喜欢上许东了。

可是问题在于，许婷难堪地望着天花板。

拥有了她的记忆，她就是她吗？

她喜欢许东，那她呢？

2014年的许婷可以和2014年的许东相恩爱。

可现在的她和许东关系却复杂的多，该怎么面对他？

她明白了自己一直纠结的事情。她不知道怎么面对许东。

上天啊，怎么会有这种事情，月老怎么敢随意牵线。

许婷蒙住眼，消失在房间里，她不想再面对过去的自己，也不想面对许东，不想面对这一份她剪不断理还乱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