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白是被手机闹钟吵醒的。

他习惯性地伸手去按，指尖却先触碰到了一个冰凉的、绝不属于他任何私人物品的物体。

混沌的大脑瞬间清醒。

他猛地坐起，低头看向自己的左手腕——那个淡蓝色的半透明手环，如同一个诡异的纹身，牢牢地嵌在那里。

不是梦。

昨晚经历的一切，鬼怪、奔逃、那个叫秦应声的男人，以及最后刺眼的白光……所有记忆碎片轰然涌入，让他脸色发白，胃部一阵抽搐。

他点开手环，微光界面弹出：

【玩家姓名：陈白】

【玩家ID：007】

【代号：小白脸】

陈白他看着“小白脸”这三个字，嘴角抽了抽，无奈继续看了下去。

【能力：灵感（初级→中级）】

【梦核点数：500】

【持有物品：无】

能力升级带来的不是喜悦，而是医院里那种脑袋被强行塞入异物般的胀痛回忆。他烦躁地关掉个人页面，胡乱浏览着其他功能。

一个简陋的排行榜映入眼帘。

【玩家积分排行榜（月度）】

1. 回声 （积分：？？？）

2. ……

...

“回声”

陈白看着那个代号，心情复杂。这人强得不像话，通关跟呼吸一样简单。想起自己昨天居然生出过“这是不是系统发的金大腿”这种荒谬念头，他就觉得脸颊有点发烫。

手环适时震动，一条好友申请跳了出来。

【玩家“碧螺春”请求添加您为好友。附言：哟，小白脸，还喘气呢？】

陈白盯着那个绿毛头像，犹豫两秒，点了通过。

【碧螺春：新人，抱紧‘回声’大腿，果然死不了。】

陈白没什么表情地打字。

【陈白：运气。你知道这梦核世界到底怎么回事吗？】

【碧螺春：怎么，准备接受梦核了？简单说，就是个收集游戏。凑齐七颗‘梦核’，你就能滚蛋回家，还能附赠一个愿望，随便什么都能实现。】

任何愿望？陈白心跳漏了一拍。

【陈白：代价呢？】

【碧螺春：代价就是你得活着拿到第七颗。那颗是你自己的‘本相世界’——由你心里最深的执念化成。不通关那里，前面都是白忙活。】

执念……陈白蹙眉，他自己的执念是什么？

【碧螺春：对了，好心提醒你，离‘回声’远点。】

陈白眼神一凝。

【碧螺春：他那神级别的，凭什么带你个拖油瓶？不就是看中你的‘灵感’好指路吗？等你没了利用价值，或者碰到他兜不住的麻烦，你猜他会不会把你推出去挡刀？】

陈白盯着屏幕上冰冷的话语，指尖微微发凉。碧螺春的话一针见血。秦应声的种种举动，那些看似维护的靠近和指引，在“实现愿望”和“通关本相”的巨大诱惑下，显得动机可疑。

他只是一个想活下去的普通人，不想当任何人的探路石。

【陈白：知道了。】

结束通讯，陈白吐出一口浊气，准备下床。脚刚沾地，就踢到了床边散落的一个旧纸盒——那是放杂物的，很少翻动。

盒子被踢翻，里面的零碎东西撒了一地。

他叹了口气，弯腰去捡。几本旧杂志，几支没水的笔……然后，他的动作顿住了。

指尖触碰到一个硬硬的、小小的东西。

他把它从杂物里捻了出来。

那是一小片彩色玻璃糖纸。

被压得有些平整，边缘微微卷曲，在从窗帘缝隙透进的阳光下，折射出微弱却斑斓的光泽。

糖纸……

陈白的心脏猛地一跳，一股没来由的、尖锐的酸涩瞬间冲上鼻腔，眼眶不受控制地发热。

他完全不记得这片糖纸的来历。可这片糖纸却让他产生如此剧烈又茫然的情绪波动。

脑海里似乎有什么东西翻滚着要破土而出，却最终被一层厚厚的迷雾牢牢挡住。

他轻轻捻着那片糖纸，彩色的光晕在他掌心晃动，像是一个无声的、来自遥远过去的讯号。

窗外阳光明媚，他却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

梦核世界，执念，本相，利用，还有这片莫名其妙的糖纸……

一切都混乱而危险。

他深吸一口气，将糖纸小心翼翼塞进枕头底下。

现在，他只想先活下去。至于“回声”……保持距离，警惕利用，是目前最明智的选择。

---

周一清晨，地铁像沙丁鱼罐头。

陈白被人流裹挟着，挤在闷热潮湿的车厢里，手腕上的蓝色手环被袖子小心地遮盖着。周遭是熟悉的通勤气息——廉价香水、早餐包子的油腻味、还有睡眠不足的沉闷呼吸。这一切都在拼命地将“心愿综合医院”的那段记忆推向虚幻，仿佛那真的只是一场过于荒诞的噩梦。

如果不是手腕上那挥之不去的、微凉的异物感，以及……枕头底下那片莫名让他心悸的彩色玻璃糖纸。

他试图将注意力集中在手机屏幕上，刷着无关紧要的新闻，但大脑却不听使唤地回放着副本里的片段：碧螺春的背叛，秦应声冰冷的侧脸，还有最后那具从泥土里钻出的、属于真正李慧的孩童尸骸……

“叮——”

地铁到站，机械的女声报站将他从回忆里拽出。他随着人流涌出车厢，走进写字楼，刷卡，按下熟悉的楼层。

一切似乎都和往常一样。

直到他走进办公区。

一种过于沉重的寂静压在空气里。没有键盘的敲击声，没有同事间的低声交谈，所有人都聚在靠窗的工位附近，交头接耳，脸上带着混杂着惊恐、同情与猎奇的表情。

那个位置……是李薇的工位。

陈白的心猛地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紧了他的心脏。他昨晚才在那个诡异的“医院”里，亲眼目睹了“李薇”被秦应声斩下头颅，异化的身躯化作黑气消散。

难道……

他几乎是僵硬地挪动脚步，靠近了人群。

“……太突然了……”

“听说就是昨晚的事……”

“从公司楼顶……”

“……警方初步排除了他杀……”

碎片化的词语钻进耳朵，拼凑出一个让他浑身血液几乎冻结的事实。

“王姐，”他拉住一个相熟的女同事，声音干涩得厉害，“……李姐她？”

王姐转过头，脸上还带着未散的惊容，压低了声音：“小白你还不知道？李薇……她昨晚跳楼了！”

“砰——！”

一声沉闷的、重物坠落的巨响，仿佛在他脑中凭空炸开！这正是他离开公司那晚，在车上隐约听到，随后AI提示音便响起的那个声音！

时间……完全对得上！

“……就在你下班后没多久。”王姐的补充像是一记重锤，砸碎了他最后一丝侥幸。

陈白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胃里翻江倒海，他必须紧紧扶住旁边的隔断才能站稳。

不是巧合。

绝对不可能是巧合！

他在“梦核世界”里经历的，那个由李薇（或者说李慧）的执念构成的副本，与现实世界中李薇的死亡，存在着某种可怕的、他无法理解的关联！

“你没事吧，小白？你脸色好难看。”王姐担忧地看着他。

陈白摇了摇头，喉咙发紧，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推开围观的人群，几乎是逃也似的回到了自己的工位，重重地坐下，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

他颤抖着手点开电脑，内部通讯软件上，关于李薇跳楼的消息已经炸开了锅。有人贴出了楼下警戒线还未完全撤去的照片，有人在讨论她最近精神状态不佳，加班太多……

而陈白的目光，死死锁定在一条不起眼的消息上。

“听行政部的人说，清理她工位的时候，发现她电脑没关，屏幕上好像有个没写完的文档，标题叫什么……《梦核计划》结项报告？”

《梦核计划》！

又是这个名字！他在李薇甩过来的文件中见过！她签署了它！

现实与噩梦的界限在这一刻彻底模糊、崩塌。李薇不仅是他的同事，更是一个被“梦核世界”选中的玩家！她的死亡，她的“本相世界”（心愿综合医院）的崩溃，与她在现实中的自杀，形成了一条清晰而恐怖的因果链！

如果通关失败，或者像李薇那样在本相世界中异化、死亡……现实中的自己，也会死？

这个认知带来的恐惧，远比医院里那些具象化的鬼怪更加冰冷、更加彻骨。鬼怪尚可奔逃，但这种无形的、与自身存在绑定的死亡威胁，无处可逃。

一整天，陈白都浑浑噩噩。他无法集中精神处理任何工作，同事们关于李薇的低声议论像苍蝇一样在他耳边嗡嗡作响。他总觉得有人在看他，可每次猛地抬头，只看到同事们正常忙碌或悲伤的表情。

是错觉？还是……别的什么？

他的“灵感”能力在现实世界中似乎并未完全沉寂，像一根被拨动的琴弦，持续发出微弱而不安的低鸣，提醒着他周围存在着无法用常理解释的异常。

下班铃声响起，他几乎是第一个冲出了公司。外面的天空已经擦黑，华灯初上，城市的夜晚依旧喧嚣，却再也无法给他带来往日那种归家的松弛感。

他低着头，快步走在回出租屋的路上，只想尽快逃离人群，躲回那个狭小但至少熟悉的空间。

就在他拐进通往小区的那条人迹稍显稀少的辅路时，那种被窥视的感觉陡然变得强烈起来！

脊背像是爬过一条冰冷的蛇。

他猛地停住脚步，心脏骤缩，下意识地回头——

身后空无一人，只有路灯在地上投下昏黄的光晕和摇曳的树影。

是错觉吗？恐惧让他的呼吸变得急促。

他加快脚步，几乎是小跑起来。然而，没跑出几步，他眼角的余光似乎瞥到，右侧那条更窄、更暗的死胡同里，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那像是一个……人形的轮廓，但姿态极其古怪，像是蜷缩着，又像是被无形的东西捆绑、扭曲着。看不真切面容，只有一种浓郁的、令人窒息的悲伤和绝望感，隔着十几米的距离，蛮横地冲击着他的感官。

这不是物理层面的看见，而是“灵感”直接捕捉到的情绪实体！

现实世界……也开始被侵蚀了吗？！

陈白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敢细看，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出租屋的方向狂奔，冰冷的夜风刮在脸上，也带不走那股从心底里渗出的寒意。

他跌跌撞撞地冲进楼道，拍亮声控灯，狼狈地掏出钥匙，手指颤抖得几次都对不准锁孔。终于打开门，他反手“砰”地一声将门摔上，背靠着冰冷的防盗门滑坐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冷汗已经浸透了里面的衬衫。

安全了……吗？

他不敢确定。

过了许久，狂跳的心脏才稍稍平复。他挣扎着爬起来，给自己倒了杯水，冰凉的液体划过喉咙，却无法浇灭内心的焦灼和恐惧。

他下意识地伸手进枕头底下，摸出了那片彩色玻璃糖纸。它在昏暗的台灯光线下，折射出微弱而迷离的光。

这片糖纸，和李薇的死，和梦核世界，和那个叫秦应声的男人……到底有什么关系？秦应声他知道现实也会被影响吗？他收集梦核，究竟是为了实现愿望，还是……为了活下去？

碧螺春的警告再次在耳边回响。利用……是的，他必须警惕。但在这种无处不在、连现实都无法幸免的恐怖面前，独自一人又能支撑多久？

就在他心神不宁之际，左手手腕突然传来一阵明显的灼热感！

他猛地抬手，只见那淡蓝色的手环正在发出急促的、警示性的红光！

【警告！检测到现实场域稳定性下降！】

【异常精神污染残留靠近！】

【建议玩家尽快进入“安全屋”或启动“临时屏蔽”功能（需消耗梦核点数100点/小时）。】

安全屋？他哪里有什么安全屋！

陈白看着那“临时屏蔽”选项，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启动。

【消耗梦核点数：100。临时屏蔽已启动，持续时间：1小时。】

手环的红光熄灭，恢复了平静的蓝色。与此同时，窗外那种隐约的、令人不安的窥视感，以及空气中若有若无的扭曲感，似乎真的减弱、消失了。

陈白脱力般地瘫倒在床上，望着天花板，手中紧紧攥着那片糖纸和戴着的手环。

100点一小时……他拼死拼活通关一个副本，也才500点。这根本不是长久之计。

李薇的死，像是一口敲响的丧钟。梦核世界不是一场可以随时退出的游戏，失败，就意味着真实的、彻底的死亡。而现实，也并非安全的港湾。

他闭上眼，秦应声那张冷峻的脸，在黑暗中清晰地浮现出来。

恐惧，疑虑，以及一丝绝境中不由自主生出的、对那份强大力量的渴望与依赖，在他心中剧烈地交织、撕扯着。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被动地等待下一个副本的到来了。他必须主动做点什么，必须弄清楚更多真相，才能在这个越来越疯狂的世界里，找到一线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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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攻受就是有一段过往的[三花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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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