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小卡片上面是打印体的英文:
“你知道新生领域的秘密吗?你想真正地活着吗?你想获得自由吗?”
“来西边121号楼,那里有一切你想知道的。”
卡片的背面则写着时间,“第7970天的白昼11时准时开始。”
白以眯着眼睛看向远方,黑塔的中央上显示的也正是7970天,现在距离转变为黑夜还有5个小时。
……121号楼?白以努力回忆了一下,上次她和林欣欣走到最远的地方大概是300多号。所以去到那边有差不多一半的路程。
有点远啊,算了吧。
特意换双鞋子实在是麻烦。休息状态下的白以实在有点犯懒。
正准备把小卡片扔掉,她突然发现在旁边的门口,林欣欣和楚河的门前都放着小卡片。将它们一并捡了起来,内容都是一模一样煽动人心的话语。
白以想起来第一次与林欣欣见面时的对话。
那个时候,她似乎受到了谁的煽动邀请,踌躇着要不要加入其中。
会是这个吗?
白以拿着卡片略微沉思,迅速回去换了一身普通的运动服。
恶魔领域的套装还是有点过于张扬,而这套标准的运动服连帽卫衣是纯白城住民的标配。
做了一会儿拉伸运动热热身后,白以朝着约定的121号楼方向慢步前进。
独身沿着毫无差别的街道散步并不会引起其他人的注目。白以算着时间,观察着楼号,调整自己的步速。
随着楼号的推移,白以注意到周围的人明显地增多了,宽敞的街道甚至出现了一丝拥堵,让她不得不注意避开人流。
越接近121号楼,人也越来越多。而且,不知从何时开始,一直位于街边如景观的圆桶机器人消失了。
白以放缓脚步,心中警铃大震。
顺着人流,她走到了117号的楼下,脚下一拐走进了楼中。迅速踩着楼梯到了最高的四楼,白以很快看到了前方的全貌。
人群,拥挤的人群从121号楼下一圈又一圈向外扩散,前后两边依然有不少人张望着在往中间挤。前后的几幢楼上已经站满了围观的人,就连白以所在的117号楼也开始有人陆陆续续地爬上来。
许多人认识或不认识的都在低声相互交谈,她第一次在这个地方感受到了人声嘈杂。
白以皱起眉观察着周围。
果然这附近所有的机器人都被清空了。
这是怎么做到的?
之前她和林欣欣拉练失败,实在不想再徒步回去,就曾向附近的机器人求助,问它们能不能“送”上一程,被冷酷无情地以“不可擅离岗位”拒绝了。
此刻距离卡片上的时间还有十几分钟。
只见在121号楼下,大路的正中间,已经搭建起了一座约高有四米的简陋高台。
像个巨大的草台班子。
草台班子上站着两个格外显眼的男人,正相互交谈着什么。
其中一个是穿着西装四件套,器宇轩昂的男人。从他过于立体的五官可以看出欧美人的特征,他看着越来越聚集的人群,像是很开心的样子。
另一个则是金发青年。他戴着遮住半张脸的墨镜,穿着绿色长袖衬衫,领口却夸张地开到胸膛以下,骚包得不像是该和西装男站在一起的样子。
青年侧头说着什么,让本就兴奋的西装男哈哈大笑了起来。
没过一会儿,金发青年拍拍西装男的肩膀,就走下了台。只留下西装男一人站在高台之上备受瞩目。
“咳、咳!”装模作样的咳嗽声放大了数倍,格外清晰地压下了其他的噪音。
围绕在周围的调查员们停止了交头接耳,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台上的西装男,他的手里不知从哪拿起了喇叭。
“诸位同志,感谢大家应邀来到这里。我知道,大家齐聚一堂,不为别的原因,而是为了我们所有人共同的疑问!”
西装男的声音雄浑有力、正气十足:
“究竟为什么,我们被束缚在这名为纯白城的区域?究竟为什么,我们不得不去参加有生命危险的工作?究竟为什么,我们毫无选择的余地?有人说,是因为代价,是因为自己生命延续的契约……但是,真的是这样的吗?”
“试问,究竟有谁记得自己‘曾经’遭遇的生命危机?”
先是沉默,然后是窸窸窣窣的交谈声。台下的人们眼里有迷惑、有质疑,但更多的是不安和动摇。
白以听到旁边一同来围观的两人的低声交流。
其中一人主动开口询问了:“喂,你还记得吗?”
“……我确实没印象,只记得很恐怖了。”另一人低声回应。
“你还记得那是恐怖的事,我是压根一点都不记得!”
由于长时间处于对外界没有知觉的状态,白以从未觉得“没有遭遇危险的记忆”很奇怪,她也一直认为自己只是个例。
……但是,真是如此吗?
即使在没有知觉的黑暗里,她好像也曾经做一个梦,一个灼热、疼痛的梦,但是具体的细节也已经模糊在过去的记忆中。
不论如何,这短短几句话都引发了现场人群的讨论。等待大众的讨论持续升温后,西装男再次发言:
“没错!模糊的记忆,模糊的感觉,再配上模糊的说辞,自然会给人大量的想象空间,用‘想当然’弥补不正常的缺口。”
“我们之所以无可奈何地留在这里,一次又一次地参加危险的工作,和不可名状的恐怖力量作斗争,难道不正是因为屈服于自己的生命为黑塔调查局所拯救的理由吗?”
“但是假如连这个理由都是虚假的,那到底什么是真的?”
西装男的语气越发激昂,内容也更加义愤填膺。
“升入C级后便能离开的纯白城,这似乎是一个美好的承诺。那为什么要断开C级以上调查员与纯白城的联系——他们真的去往了那所谓的赤红镇吗?他们,真的还活着吗?”
这一连串诘问,让现场一片哗然。就连旁边凑热闹的人也忍不住跟着点头。
“天哪细思极恐啊!阿米娜!我们不会是被骗了吧?”
因为他相当沉浸式互动,也让白以多看了他两眼。那是个红发绿眼,脸上长着雀斑的青少年,在纯白城算相当年轻了。
红发少年旁站着的则是个强壮挺拔的黑皮肤女人,她脸色沉着缓缓开口:“不好说。虽然有点道理,但是也不见得完全正确。”
“啧!你又搞这套!”红发少年头一转,竟然拉着白以询问,“这位小姐,你怎么看呢?”
白以一愣。
黑皮肤女人不好意思地看向白以:“不好意思,这位小姐,他脑子有问题,请不要介意。”
即使被同伴这样说,红发少年也置若罔闻,眼睛闪闪地期待白以发表意见。
“……他的话煽动性很强,而且故意忽略了其他东西。”白以斟酌了一下用词,“就比如,我们留在这里的最根本原因,难道不是只靠自己根本找不到离开的方法吗?”
“噢!确实是这样哎!不然我也早跑了……”红发少年很快接受了她的说法,并深以为然。
黑皮肤女人也赞同地点头:“……他像是在利用这里所有人的不满,但这也是演讲的一种惯用手法。”
台上的西装男依然在演讲,细数着黑塔调查局一桩桩不值得信任的行为。
白以眼尖地发现,一道鲜艳异常的人影正挤过人群,朝着高台走去。
看清了来人后,白以发出了一声短促的感叹:“啊。”
红发少年也嘿嘿地笑了起来:“大的来了,有好戏看咯!”
黑皮肤女人不置一词,只是沉着地看着。
一道温婉的女声打断了西装男的演讲。
“这位先生,方便让我讲两句吗?”
身穿红花绿叶图案毛衣的女人动作轻巧地一跃而上,优雅地站在台上面向大众。
她脸盘圆润,气质柔和,相当有亲和力,即使没有拿着喇叭,声音也十分清晰地传递到每个人的耳朵里:
“我与很多人可能是初次见面,但也可能并不是。容我借这个舞台自我介绍一番——我是纯白城的管理者,文娟。”
在这句话之后,现场骤然安静了下来。
西装男举起喇叭,像是想继续说什么。
文娟微笑着按下了他的手,两人一下子僵持在了原地。
“我并不想否定大家集会、讨论、思考的权利,这是进步的象征,也让我十分欣慰。希望在今后的工作生活中,大家能一直保持这种活力。但是……”
文娟的语调柔和,目光一转,直直地看向了西装男:
“这位先生,请问这附近的监视安全人偶去哪了呢?自116号楼到126号楼的人偶全都失去了联系,您有什么头绪吗?”
西装男换了只手拿喇叭,举起来刚要说什么,又一次被文娟十分礼貌地按了下来。
她笑着说:“我只能这样认为,有什么人通过特殊手段切断了人偶的能源。这位先生,是这样吗?”
西装男的心态十分稳定,他又换了一只手举起喇叭,这次文娟倒没有再拦着了。
“文娟女士,很高兴看到您愿意直面我们!我相信这也是在场的大家都期盼的一件事。希望您能回答我的三个问题,在此之后,我也会回答您想知道的问题。”
西装男的声音冷静极了,完全没有搞事现场被抓包的慌张。
这让白以多看了他几眼。
文娟笑意盈盈:“来都来了,当然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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