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如潮水般涌来。

经过一段时间的适应，宿鸢能稍微看清周围的物体。借着路牌，她了解到这是第一区的二环路，政府就在前方900m。

她的手指始终没有离开枪托，随时准备着干掉有威胁的人。

一路上崎岖不平，飞行器的残骸、商店的牌子、各种钢筋水泥混杂在一起。

突然，宿鸢感觉自己踩到了什么东西，脚下传来柔软的触感。

这是…一只手？

她后退了几步，标准90度鞠躬：“对不起。”

手的主人是一个身形瘦小的男孩，看起来不过七八岁。他的上衣被扒光，后背上布满纵横交错的血痕，一根钢筋贯穿了腹部。

宿鸢有些惊讶，毕竟太空城法律严禁生育，按理来说，最年轻的居民应该也有15岁。

“这就是…玩家么。”

男孩伤得不算重，以现在的医疗水平完全可以救回来，但前提是要有高科技设备。

也就是说，要有电。

她蹲下身，捡起散落在一旁的外套，盖住了男孩的躯体。

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向政府楼。

倒不是出于怜悯，而是因为她觉得应该这样做，就像普通人一样，给没有希望存活的同伴盖上布料。

而且，如果真的有人救他的话，外套也能起到一些保暖作用，帮他多撑一段时间。

但鲸鱼城的救援队**严重，她对此不抱希望。

.

出乎意料地，一路无事。

宿鸢很快到达了政府南门。看了一眼时间：23:43。这里还没有人。

【恭喜完成任务，积分 5】

【你现在变成全世界最富有的NPC了呢～】

她照例忽视掉Wiki的阴阳怪气，在四周转了转。

政府偏楼外部破损严重，不仅左边墙面倒塌，而且窗户也碎了大部分，她经常要注意躲避脚下的碎玻璃；主楼距离太远，无法辨认情况。

正当宿鸢上台阶时，一位脚步踉跄的黑影从转角处迅速跑了出来，像是在躲避什么可怕的东西。

黑影被她吓了一跳，然后手忙脚乱地拿出了枪。

宿鸢默默掏出手术刀，藏在外套底下。在黑影逼近后，一把夺过手枪，紧接着拽住他的衣领，右手把刀抵在那人脖子上。

这是一个带着面罩的年轻男子。他毫无还手之力，怀里抱着的纸张散落一地。

“！！饶命啊！”黑影被吓呆了，不停地小声求饶。

她见状压低了声音：“你好，交代一下情况？”

“别、别杀我，我都说！！楼里有一个人，他，然后——”男人努力长大嘴巴，神情却突然变得恐惧，不敢再吐露一个字。

“然后什么？”她慢慢蹲下，捡起印着标题的一张纸，上面写着《暨太空城生态环境保护问题的相关意见》。

她又翻了几下纸堆，确定没有重要内容后，继续冷眼看着男子。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求求你别杀我！”他快要崩溃了，不断哭嚎着，鼻涕眼泪流得满脸都是。宿鸢嫌弃地撤下刀，后退几步，改用手枪对准他。

“对了！对了，我知道第七区有吃人的花！！所以我，我想看看这个城市的生态规划，现在都给你吧呜呜呜……”

她为这人少得可怜的常识感到担忧——第七区的食人花是著名景点，由电力驱动，纯人工无天然，是个打卡拍照的好地方。

“那对不起，下辈子别再用枪对着我了。”她见问不出什么重要信息了，打算一发子弹把他送走。

下一秒——她的手腕被人捏住了。

洛衡不知何时来到了她身后，从她手中抽走了枪。

“你可以滚了。”他平静地对黑衣男子说道。

黑衣男子表情更惊恐了，像是见到了什么洪水猛兽。他匆忙捡起地上的纸，头也不回地跑开了。

“就这么放了？”宿鸢烦躁地揉了揉手腕，对他的行为有些不满。

“跟上来，别开枪。”洛衡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他是什么时候走开的？

宿鸢感到了一种莫名的恐惧感，这是正常人面对未知应有的反应。

正常人的感受么…真刺激啊。她不得不快步走路以压下内心的兴奋。

宿鸢猜测楼里已经被□□占领且形成了一定组织，毕竟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周围连个巡逻的政府军都没有。

果然，她刚进门就遇到了从转角窜出来的、自称是雇佣兵的三人持枪团伙。

洛衡用快到近乎恐怖的速度割开了前两个人的喉咙，然后反手把刀插进了最后一个人的脑子。

宿鸢好奇地凑过去扒拉尸体，切口整齐美观，同时又恰到好处地切开了血管。血还热乎着，溅到了她的手套上。

这让她想起在实验室里解剖人体的场景。

联邦总部很看重她，经常会给她送一些死刑犯来解剖研究。那些人生前犯下了各种各样的罪恶：杀人、放火、抢劫、贪污……在第一城，这些行为是不被允许的。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他们无不用恐惧、求饶…甚至“忏悔”的眼神看向她。

她尽了自己的职责，每次都会干干净净地处决掉他们。

但她不明白，为什么鲸鱼城里，杀人放火、□□赌博就是天经地义的呢？

她不明白。

也不想深究。

作为拥有上亿资金的富人，她不需要面对饥饿、寒冷，不需要担心被打劫。因为机器人会替她处理好一切。

她只需要学习知识，学习，再学习。有时是为了好玩，更多的是为了度过无聊的时间。

“换副手套，别留下证据。”洛衡在跟她说话。

“好的。”

.

他们从偏门进了主楼，整个楼房呈筒状结构，一眼望去很有压迫感。

宿鸢小心地走进安全通道，扣下了墙上的消防疏散示意图。

示意图上的信息很全面，标注了各种机构。以她并不丰富的游戏经验来看，这应该是很有用的信息。

随后她将角落里的摄像头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发现它的指示灯根本不亮——看来确实坏了。

洛衡对此没什么反应，只是静静地站在一边。

到了二楼，宿鸢继续扣地图，洛衡则是解决掉了楼道里的雇佣兵，顺便赶走了一批政府工作人员。

三楼，宿鸢依旧在扣地图。就在她并不愉快地撕胶条时，耳边传来冷淡的声音：

“档案室在五楼，出楼梯右手边第二间。门口有牌子，拿完资料及时离开。还有，”

洛衡顿了顿，径直走上楼梯，接着回头说：“…别再扣你的地图了。”

“好的。”她很听劝，收回了触碰地图的双手。

洛衡走得很快，显然不打算与宿鸢同行。宿鸢识趣地停在了五楼，独自前往档案室。楼道里很空旷，没有任何明面上的危险。

她打开手机，却怎么也无法开启手电筒。最终，她放弃了用手机照明的想法。

此时，Wiki跳出了提示。

【本轮副本第一阶段即将结束，电能恢复倒计时：5:59:59，祝您好运。】

大意了，原来电能还会恢复？

宿鸢压下内心的惊讶，后背靠墙，站在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仔细回想着自己有没有做出可能暴露身份的举动。

所幸她还算谨慎，手套、鞋套等装备完善，不会留下指纹一类的痕迹。

复盘过后，她继续进行着首要任务。

鲸鱼城的政府规定，每份政策都要有对应的纸质资料，一些绝密文件不能拥有电子版——因为第一城主系统具有强大的检索功能，网上一切信息都对他们透明。

这也就意味着，存放政策的档案室极其重要，防御系统也最先进严格。

不巧的是，由于断电的缘故，高科技防御系统现在变成了一摊废物，宿鸢毫无阻碍地走入其中。

她先是蹲下摸了摸地面，发现地板十分干净，没有灰尘。不会留下鞋印——啊，感谢认真工作的保洁机器人。

她不费吹灰之力就打开了各种保险箱。为掩人耳目，将重要文件全部装进空间后，宿鸢把柜子踢翻，营造出打斗的混乱场面。

接着，她快速下楼，在附近店铺里买了个滑板后直奔第二区。在路上，她甚至看到了骑着自行车的军队，和疑似刚刚被赶出去的政府官员。

现在时间是00:27。

效率真高啊。

.

3分钟前，第一区政府，9楼。

浓郁的血腥味在空气中蔓延开来，地上横七竖八地躺满了尸体。

这是一队声名远播的佣兵团伙，以凶残和暴虐著称。他们本想趁机劫持政府官员以索要赎金，却十分不巧的遇见了洛衡。

仅剩的一个雇佣兵扶着墙，面部肌肉不断抽搐着，手里的枪早已打空了子弹。洛衡不紧不慢地靠近他，叹了口气：“我赶时间，再见。”

砰——

他的额头赫然多了一枚弹孔。

军队刚进来，便看到此人如断线风筝般倒下。

“诸位，晚上好——”洛衡假装无事发生，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

“我要举报，40分钟前，有三名雇佣兵携带大量纸质文件逃往西北方向的商业区；同时，一名身高约175cm的黑衣男子，携文件逃往第三区的红酒街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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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一路狂奔，宿鸢来到第二区，并回到了科学院派发给她的房子里。她点上酒精灯，在2楼整理着资料。

重金购买的保镖机器人此刻变成了废铁，无论怎么敲打都没反应；家里储备的蓄电池也完全失效，提供不了任何电力。

她只好放弃AI辅助，用最朴素的阅读方法读起了文件。

先是七份绝密文件：

第一份：军事方面。鲸鱼城特种作战部队将在3月11日（也就是5天后）暗杀第一太空城外交部部长。

（她并未发现刺杀地点和具体时间，写得真够敷衍的。）

第二份：军事方面。鲸鱼城飞行舰队将于3月8日9:00空袭第二太空城的世纪歌剧院。

第三份：鲸鱼城行政参议院与战略部代表将于3月8日9:00，在参议院主厅举行会议，商讨对外作战问题。

（标注了时间地点人物，好评。）

第四份：……

……

她按照保密等级，一份份翻着资料，大部分信息都很无聊，但她在秘密级文件里发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点：

星际天文台监测报告：3027 YR3（小行星名称）与天鹅星相撞的时间缩短为187±2年。

天鹅星是太空城所有居民的母星，16年前检测出了即将遭受小行星撞击，可能导致星球解体。次年Q国便造出七座太空城，载着本国的10亿居民飞向外太空。

至于剩下的人怎么办？Q国政府对此的说法是：相信后人的智慧。

.

等到翻完手头的两百多份保密资料，时间已经来到了4:50。

她的阅读速度很快，大概是天生的吧。

疲惫的感觉涌上脑海，她勉强收拾好文件，然后在依旧漆黑的凌晨闭上了眼睛。

闭眼前，她看见烛火在墙壁上摇曳着。

这是，蜡烛？

不对，她点蜡烛…了，吗？

脑袋好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