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第215章 德兰格希 14

“是想跟我说说话么?”

暝拿着木棍拨弄了一下火堆,火更旺了,驱散了夜晚的几分冷意。

“对于我之前对你的行为感到抱歉。”

虞忆是格外明艳张扬的相貌,就如同他性格一般,就算成了厉鬼还是改不了一身反骨,这是头一次向项知河以外的人这么低声下气地道歉。

暝凝视他许久,那种诡异的沉静让虞忆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头一扭,嘀咕道:“不接受就不接受呗……不说话是几个意思……”

暝轻笑一声,“你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要道歉?”

虞忆忍不住道:“我之前对你态度那么差,你就不生气?”

“那也不是你的问题。”暝想了想,“是我做错了什么才让你态度差吗?”

虞忆半天没吭声,他没想过暝的会这么温和跟他讲话,印象里对方总是沉闷阴翳,哪怕在项知河口中自己是他唯一的造物,他好像也并不为此所动容。

许久,虞忆的唇微张:“上辈子成了厉鬼之后,我就一直跟在项知河的身边。因为受到他能力的影响,所以记起了很多事……上辈子你对他,不好。”

项知河的人生几乎是围绕着燕凉和暝转的,他眼里只有他们,无论自己做多少努力,对方好像都不会多停留几秒目光。

只有死……

只有死,才让项知河多看了他一眼。

“我常常在想,他是不是你为了让燕凉活下去的工具……除了一副躯壳,什么都没有。”

虞忆托着下巴,怔怔讲述时眼眸中还有些单纯的稚气,他死的时候也不过十六岁,天不怕地不怕的年龄,觉得什么东西能唾手可得,人也一样。

不曾想命运在他身上开了个天大的玩笑,他在这个人身上狠狠栽了个跟头,把命也给栽没了。

“上辈子成了鬼之后,我就一直待在他身边,比起生前,他似乎多在乎我一点了,是他在愧疚吧,愧疚因为他的原因我才会死的……可他真的有愧疚这种感情吗?”

“等这辈子我想起一切的时候……我已经死了,我还待在他身边,我跟他说我做了梦,梦见我们都死在了上辈子六级副本的一场大火里。”

“他问我,我明明可以逃,为什么还要和他一起死。我说我想要一直在他身边,无论生死,我想要跟他在一起……那之后,他又对我更好了一些,好到我们仿佛真的是对恋人一样。”

虞忆喃喃道:“有时候我也分不清我是喜欢他,还是得不到所以有了执念。”

林中响起野兽的嗥啼,不少兽瞳浮现在草丛间,亮起森然的光,却因为顾忌暝身上的气息不敢靠近。

有时候,它们比人类敏感得多。

“你气我对他不好、没有给他像正常人一样喜怒哀乐的能力吗?”暝面上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

“也许吧。”虞忆自嘲地哼笑道,“哀响世界副本之后,我明白都是我自作多情了,这个世界上,除了你,没人能保护他了……”

“虞忆。”暝喊他的名字,“你没有自作多情,对于项知河,我一直愧疚没有尽到应尽的责任,他小的时候我也曾试图让他明白人类的情感,但一个将死者又怎么会是一个好的教导者。我是错了的……虞忆,你让他体会到了更多情感,让他更像是活着,你也在保护他……”

暝叹气,“辛苦你了,虞忆。”

“辛苦……是啊,我好累。要是早些恢复记忆,我就不去送死,也不去喜欢他了。”虞忆抱紧膝盖,像是畏寒一般蜷缩起来。

自待在项知河身边后,他很久没有见过自己的亲人了,他时常恍惚,那些生前的一切都如同泡沫般的美梦,项知河就是扎在其中的真实,让他既想要靠近又想要远离。

这时候,他忽觉周身奇异地暖和起来,那种骨头里挥之不去的寒如同灰尘般被轻轻拂去。

虞忆抬眸撞上暝一脸笑意,抿了抿嘴:“你不是说不能动用力量吗?”

“嘘。”暝悄悄把手指抵在唇上,“今晚使用道具的人很多,我用一点点,不会被发现的。”

厉鬼是不会哭的,虞忆却觉得眼睛酸得厉害,他低声道:“我还是讨厌你好了……你们都很讨厌……”

暝道:“虞忆,好好睡一觉吧。”

黑雾缓缓浮现在虞忆身后,他一边嘴里嘀咕着讨厌,一边安心地被黑雾包裹住,如来时般消失了。

燕凉半梦半醒间听到了一切,什么也没说,再次在暝身上汲取熟悉的气息,意识沉入黑暗中。

他们的影子在帐篷布面上跳跃出朦胧的轮廓,独占一个空间的人睁开眼,他紧紧盯着了顶端虚浮的一点,心里破天荒生出一种微妙的情绪。

有什么重物捣了心口一下似的。

闷闷的、酸涩的疼。

……

刚过了鸡鸣时间,燕凉徒然睁眼。

四周仍旧昏暗,但不是树林包裹的暗,而是他在帐篷里被密不透风地包围了起来。

身下垫了毯子,身上还盖了一个毯子,这份贴心除了暝燕凉想不到谁。他抹了把脸,一转头就看见了项知河。

对方坐在离他不远不近的地方,一幅陷入沉思的模样,见燕凉醒来,项知河说:“你睡觉流口水了。”

燕凉:“……你无聊就去外面探探路。”

项知河:“为什么不信我?”

“我对自己的睡觉习惯有数。”燕凉问,“暝呢?他什么时候把我抱进来的?”

项知河:“三个小时前吧,你睡得可沉,啧啧啧,他可是把你公主抱进来了。”

燕凉:“你昨晚又没睡好?”

项知河:“还行吧,我觉不多。”

燕凉点头,没再多问。

项知河一看就是个警觉的人,半夜的聊天肯定是听见了。

撩开帐篷门帘时,燕凉不动声色摸了下嘴角。

呵,是干的,项知河果然诓他。

晨间的黑森林传出零星的鸟叫,叶子上的雨滴了快滴干净了,竟是难得的一夜无雨。

天还是暗着的,燕凉转了一圈,找到在不远处地上蹲着的暝。

后者换了一件束腰亚麻上衣,躬身时腰线一览无余。

燕凉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才干咳清着嗓子道:“有什么新发现吗?”

“早上好。”暝朝他先是笑,然后指了指埋在枯叶间的东西道,“这里有人类留下的痕迹。”

燕凉和他并排蹲下,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扫,一把断裂的斧子赫然显露。

斧柄只留了半截,斧面上已经布满了锈迹,但是沉淀不深,反观斧刃坑坑洼洼,一看就是个工龄很大的老家伙。

燕凉观察了一会,初步判定道:“应当就是在这几个月里被丢下的。”

他又在周围找了一圈,没找到斧子的另外半截柄。

收拾完帐篷的项知河走了过来,听到他们的发现,猜测道:“森林应该还住着一些猎户和伐木工,我们要去找找吗?他们可能对这片森林更了解,没准能给我们指个出路。”

思及之前在公主殿女仆口中听到的那些传闻,这些住在森林里的恐怕都不是什么普通人,不过他们这么漫无目的地往前走也不知道何时能到头。

也许高风险能有高收益。

燕凉观察了一会他们来时的路和树木的根系,指着一个方位道:“往这个方向走走看吧。”

森林的植物生长很快,他们目前还没看到有成形的路。

然而就在他们走了没多久,山涧的一条小河就挡住了他们的去路,因为连绵的雨水,河水泛黄且湍急,而在河的另一边,竟有一条被开辟得干干净净的小道。

项知河眯起眼:“果真有人……”

可惜树林太密,这条小路暂时望不见尽头。

河水不深,上边原本应该夹着一块树干作为桥,现在这树干被水冲到了一边,有一侧十分的光滑,看着就是经常被踩踏的样子。

燕凉挽起裤脚,示意暝趴在他背上,随后在项知河诡异的注视下过了河。

踩在泥泞的小道上后,一些细节放大显眼起来——有脚印,很浅,应当前几天有人来过。

这脚印在小路上来来回回蔓延,都属于同一个人。

项知河粗略估测了一番:“成年男性,身高在一米六五到一米七五之间,体重七十公斤左右,身材精壮……很符合在林中生存的人的形象。”

“不过也不排除拿了什么重物。”

沿着小道继续走,天光也逐渐明朗,燕凉时不时注意四周,“这边的树更稀疏,植被也更薄。”

项知河:“看来那人确实生活在附近。”

走了大概二十分钟,他们终于看见薄雾里出现人类建筑的一角——一个低矮、却能说得上是精巧的木屋。

木屋由被打磨的原木组成,有个陡坡很大的尖顶,上面铺满了茅草,旁边还有一个较小的屋篷,里面堆了一些还没去皮的树干。

木屋周围围了篱笆,格局布置地格外好,还有些野花野草在上面装点,在这片森冷的黑森林里仿佛一处世外桃源。

三人靠近木屋。

里面没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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