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米迦勒眨了眨眼，努力的回想，却发现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洛斐斯的那张脸清晰的不能再清晰。她张了张嘴，最终只能干巴巴的说。

“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露娜：……

“殿下。”

露娜叹了口气，“是红海那边出了什么棘手的事情吗？还是洛斐斯陛下他……” 她猜测道，毕竟米迦勒是刚从红海回来。

米迦勒被说中了心事——虽然她知道露娜和她想的肯定不是一个事情，但神色还是略微不自然。

“没什么，一些私事而已。你把别西卜的消息再跟我说一遍。”

露娜只得将别西卜传来的信息又复述了一遍。

“……”

米迦勒听完，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

“路西法的意思是。”

“他灵魂融合怕出什么问题，要我去旁边站着看？”

露娜也不傻，自然能察觉到米迦勒的心情这个时候不太妙，也不敢多说别的，点了点头。

“确实如此。”

“呵。”

米迦勒扯了扯嘴角，露出个冰冷的笑容，“他也是真不怕我在他最关键的时刻做点什么。”

这话说得露娜心头一跳，“那……您去吗？”

“去，为什么不去？”

米迦勒似笑非笑，“魔王陛下亲自相邀，我岂敢不给这个面子？正好也去瞻仰一下陛下的英姿。”

路西法不是非要她去亲眼看着希尔莱斯是怎么消散的吗？

行，她去就是了。

只要路西法没站着好，米迦勒就根本不会在乎。

……

米迦勒这边一同意，消息马上就被传回了万魔殿。

别西卜收到回复后，也不敢耽搁，立刻把消息递给了路西法。

“陛下，米迦勒已经应允，届时会到场。”

路西法正在看书，闻言也只淡淡的“嗯”了一声，然后就没有了下文。

要是换在平常，别西卜早就非常看眼色的走人了，然而在这件事上，他最后犹豫一下，还是忍不住开口。

“陛下，灵魂融合对您来说很关键，让米迦勒在场……她若心存了什么念头，怕是后果都不堪设想。”

讨厌米迦勒归讨厌，别西卜可不敢哪怕一点点的看轻这个人。

路西法：“她若真想做什么，防备与否，结果都一样。”

他了解米迦勒，正如米迦勒也一样的了解他。到了他们这个层次，一些小手段都已经毫无意义。

“做好你该做的。”路西法摆了摆手，示意别西卜退下，“我自有分寸。”

别西卜见劝说无果，只能在心中暗叹一声。

他只希望，陛下的自有分寸，不会引来无法预料的祸端。每一次涉及到米迦勒，陛下就好像总是难以保持绝对的理智。

……

路西法的动作比米迦勒预想的还要快。仅仅隔了两天，别西卜便再次给她传了消息。

万魔殿。

米迦勒跟在侍者的后面，七绕八绕的走进了不知道哪里的偏殿。往场内扫一圈，和然就能看见六位撒旦，路西法，别西卜，萨麦尔，阿斯蒙蒂斯，玛门，贝利尔竟一个不少地全都在场。

她的目光越过他们，落在了最里面。

希尔莱斯就站在那里，穿着一身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长袍，他低着头，像一个无知无觉的人偶，对周围的一切都漠不关心。但几乎是米迦勒走进来的瞬间，他就若有所感的看了过来。

那双与路西法一般无二的眼睛，在看到米迦勒的刹那，立刻就红了。他显然说已经明白，自己即将面对的是什么。

彻底的消散，回归到本体。

他就那样看着米迦勒，嘴唇颤抖着，像是想要唤她的名字，却又发不出声音。那眼神像是一只即将面临死亡的小兽，正哀哀的望着唯一可能拯救他的人。

米迦勒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的揪了一下。尽管她一再的告诉自己，希尔莱斯只是路西法的一部分，是一个不该存在的幻影，但亲眼看到陪伴在自己身边这么久的人，她发现自己完全无法做到无动于衷。

米迦勒硬着心肠移走目光，不再去看希尔莱斯那绝望的眼神。她径直走到路西法面前，神色淡淡。

“陛下还真是心急。”周围的几位都不约而同的盯着这边，“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完整的自己？”

路西法什么表情都没有的看着她，“迟早的事情。”

“也是。”米迦勒扯了扯嘴角，“毕竟是个残次品，早点处理掉也好，省得碍眼。”她说得轻描淡写，藏在袖中的手却悄然的收紧了。

路西法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似乎想从她平静的表象下看出些什么，但最终却什么都没有看出来。

“站到一边去，别妨碍仪式。”

米迦勒耸了耸肩，从善如流的转身走到了阿斯蒙蒂斯的身旁站定。这位她曾经的旧情人看了她一眼，眼神有些复杂。

“……”

米迦勒看着场中的景象，心里其实并不清楚这灵魂融合具体是如何操作的。她只知道，希尔莱斯马上就会消失了。

一个不合时宜的念头顿时就冒了出来。

这个过程里，希尔莱斯会不会疼？那个曾经那样依赖着她的少年，在意识彻底消散的那一刻，会感受到痛苦吗？

就在这时，路西法动了。他甚至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就那样抬起了手，对着希尔莱斯的方向虚虚一握。

希尔莱斯的眼睛猛的睁大了，他的身体不受控制的悬浮起来，四肢猝然开始抽搐，像是在做最后的，无力的挣扎。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

快到米迦勒的大脑甚至来不及做出反应。

就那么一刹那，悬浮在半空的希尔莱斯就像断了线的木偶，从空中坠落了下来，重重的摔在冰冷的地面上。

他蜷缩在那里，身体还在颤抖，但气息已经微弱得几乎要感觉不到了。

米迦勒的整个脑子都空了一瞬，甚至都没意识到自己是怎么动的，身体就已经冲了过去，在众位撒旦或惊讶或戒备的目光中，跪倒在希尔莱斯的身边。

希尔莱斯感觉到了她的靠近，用尽最后的力气，艰难的抬起眼皮。

少年的眼神已经涣散，却依旧在看到米迦勒的时候，虚弱的扯出一个微笑。

“我爱你。”

他说。

“米迦勒。”

这一次，他没有喊那个米迦勒曾经要求他喊的名字。

这是他第一次，完整的，在没有被打断的情况下，唤他最爱的人，真正的名字。

也是最后一次。

“……”

米迦勒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她的话还未出口，希尔莱斯的眼睛，却已经闭上了。

四下俱寂。

米迦勒愣愣的看着怀中少年苍白的面容，那双曾盛满星光的眼睛紧闭着，再也不会睁开了。

她仿佛此刻才意识到，希尔莱斯，就这么走了。

那个会因为她的一句话而欢喜，因为她的一个眼神而忐忑，全心全意的爱着她的少年，那个由路西法剥离出的幻影，就在她的眼前，消散了。

然后，仿佛是为了印证这个事实，下一刻，希尔莱斯的身体开始散发出微弱的光芒，从四肢开始，如同细沙般，一点点的化作点点莹白的光粒，缓缓的升了起来，然后飘散在空气中。

这个过程安静得可怕。

米迦勒跪在原地，一动不动，看着怀中的人一点点的消失，看着那熟悉的轮廓逐渐的变得透明，最终，彻底的化为虚无。

她伸出的手还维持着拥抱的姿势，但臂弯里已经空空如也，只有空中最后一点点还没来得及湮灭的光点，证明着那个少年曾经存在过。

那个曾鲜活陪伴着她，给她带来过快乐的希尔莱斯，终于还是离开了。

以这种方式，回归了他的本体。

或者说，被本体无情的吞噬了。

殿内一片死寂。

几位撒旦都沉默的看着这一幕，神色各异。

别西卜从头到尾都沉着脸，萨麦尔也是一直面无表情，阿斯蒙蒂斯忍不住的去看米迦勒，面露担忧，玛门撇了撇嘴，脸上看不出什么，贝利尔则是事不关己的移开了目光。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是很漫长的时间，路西法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视线第一时间，几乎是本能地，落在了不远处那个跪坐在地上的身影上。

米迦勒还维持着那个姿势，就在希尔莱斯消散的那片空地上，低着头一动不动，像一尊雕像。

路西法皱了皱眉。

“……”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注视，米迦勒慢慢的抬起了头。

那一刻，路西法对上了她的眼睛。

里面什么都没有。没有恨，没有怒，没有悲伤，甚至没有半分的波澜。

那是荒芜的，彻骨的漠然。

就像在看一个完全陌生的，与她毫无关系的存在。

路西法一怔，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但在那样空洞漠然的目光注视下，所有到了嘴边的话，都像是被冻住了一般，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米迦勒就那样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看了几秒。然后，她站了起来。

堕天使就那样转过身，朝着殿外走去。

自始至终，她都没有看路西法第二眼，更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的跟着一起移动，直到那身影彻底的消失在殿门之外。

殿内一阵诡异的安静。

过了半天，还是别西卜率先收回目光，转向路西法。

堕天使刚想开口，却见站在仪式中心的路西法，身体晃动了一下。

紧接着，毫无预兆地，一缕刺目的鲜红，从他紧抿的唇瓣里渗了出来。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痛苦的表情，就好像过去的无数个日子那样，永远的高傲冷淡，却又永远的坚不可摧。

然后，在几位撒旦惊愕的注视下，他的身躯像是失去了所有支撑的力量，无声无息的倒了下去。

第二卷结束[墨镜]其实我想写的东西都在第三卷，这文到这里才算开头[墨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9章 Chapter 1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