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西法看向眼前的少年：“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别西卜以往处事颇有些孩子气，起初路西法还担心他会不适应地狱阳奉阴违的生活，却没想到别西卜成长飞快。

除了第一次被恶魔坑了差点哭出来外，之后他再也没有因为类似的事半夜跑来找路西法求安慰，而是选择带着萨麦尔去解决掉那些表面两肋插刀，实际恨不得背后捅你两刀的恶魔。

“陛下言重了，”别西卜摇头，“比起一直在后方的我，前线的萨麦尔和贝利尔肯定要更辛苦一些。”

路西法点头，又问：“他们还安分吗？”

别西卜笑了一下：“那几个大恶魔很会审时度势，并没有做什么不该做的小动作——起码表面上是这样，内心里怎么想的就不一定了。”

“陛下觉得……这次圣战什么时候结束比较好？我已经让萨麦尔帮忙在战场上顺势把一些不安分的家伙除掉了，除非上帝神降，否则现在的天堂根本不是我们的对手。”

“还是说，陛下就是想要等到上帝降临吗？”

问出这话的时候，别西卜有些小心，声音也不自觉变低。

他有点摸不清路西法现在对上帝的态度。

“不，”路西法面色平静，“继续这样打下去，我要天堂主动向我们求和。”

另一个世界的圣战也是打到天堂向地狱求和，随后定下了万年一次圣战的契约，以此来维护光与暗的相对平衡。

至于上帝神降……

炽天使不出事，他没理由神降。

路西法看得出来，萨麦尔、贝利尔以及昔日的炽天使同伴虽然打得激烈，但在打斗过程中都避开了对方的致命之处，并不会真的杀掉对方。

为了他最喜爱的世界，上帝不会任性乱来的。

“陛下，我已经把这段时间的各项报告放到行政殿了，”别西卜抿唇，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

路西法看向他的眼睛，无声地允许。

别西卜：“您现在对上帝……到底是什么态度呢？”

他有些忐忑。

路西法与上帝在创世大典上可以说是彻底闹掰，他在圣战的这个节骨眼上问这个问题，或许会惹得路西法不快。

虽然他在创世大典上毫不犹豫地跟随路西法离开了天堂，但无论是他还是萨麦尔，内心里都对路西法和上帝的突然决裂感到懵逼。

为什么？

你们两个之前不还好好的吗？！

路西法没有生气，他只是相当随意地回答：“别西卜，少问这些没有意义的问题。”

他顺着来时的路走回去，左侧墙壁上雕刻有大片浮雕，刚刚出现在寝殿里的那个妖精正静静地悬浮在浮雕旁，看上去像是在发呆，身上覆盖的薄光让他在行动间格外惹眼。

注意到他回来，妖精慢吞吞地凑了过来，在距离他半臂距离的空中停了下来，不知道在想什么。

路西法停住脚步，饶有兴趣地打算看看妖精接下来的行动。

地狱里多的是没底线且生性放浪的恶魔，路西法堕天后见多了使尽各种手段试图和他发展一段关系的恶魔，但敢偷溜进他寝殿、直言“想见你”的提灯妖精，他还是第一次见。

现下万魔殿的侍从都被换成了堕天使，以往那些试图越界的恶魔都被他赶了出去，但对于这个妖精……

路西法并不打算对他做什么。

究其原因，大概是因为恶魔的爬床行为真真正正地对他造成了困扰，并且有着无限接近于零但确实存在的可能性，然而一个不过手掌大小的妖精，就算真的和他睡在同一张床上，他们之间也绝对不会出现任何不该有的越界行为。

妖精在空中沉默了半天，一直到路西法感到不耐烦，往前走了几步时，他才憋出了一句：“你准备去哪里？”

“行政殿，”路西法停下，“你想跟着我？”

妖精没有对撒旦用敬语，但路西法没有在意，他并没有心胸狭窄到仅仅因为眼前的妖精不用敬语就斥责对方。

倘若有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对他不敬，那当然是**裸的挑衅，但如果只是私下里便没必要太过纠结，何况这个妖精说话做事直率到有些可爱，他觉得挺有意思。

妖精围着他左右晃了晃，最后自然地坐到路西法肩头：“嗯。”

“可我还没同意呢。”

妖精怔了一下，老老实实问道：“那怎样才能让你同意？”

路西法眼中带着戏谑：“让我看看光幕下的你。”

提灯妖精的光是天生就存在的，并不受妖精自身的控制，除非妖精死去，否则他们身上的光芒会一直存在。

说白了，这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要求。

肩上的妖精陷入了沉默，好像在认真地思考路西法的话是否具有可行性，片刻后，他坚定地摇了摇头：“不行。”

“为什么不行？”

“办不到。”

他只是把自己缩小了，并没有改变自身的外貌。

虽然上帝可以用神力伪装出另一幅面容，但他知道自己的演技很差，一旦撤下，难保不会被路西法从眼神、表情和语调中看出什么端倪。

就连他现在的声音，也是用神力的伪装后的结果，听上去只会让人觉得语调略显平淡，而不是像以前那般寒冷到仿佛能将人冻僵。

路西法浅笑：“那你可没办法跟着我了。”

妖精立刻回答：“不行。”

路西法一句话堵死了他：“我是魔王，地狱里我说了算。”

柔和的光幕下，上帝面无表情地瞪着笑容里带着揶揄的路西法：“你这是在故意刁难我。”

路西法不置可否：“不可以吗？我可是魔王。”

他有些好笑地看着肩上的妖精生闷气，妖精默默把头转了一个方向，随着转头的动作，几缕发丝离开了光幕的范围。

银发。

路西法的浅笑一僵。

妖精很久没有再说话，久到路西法以为妖精真的生气了，他逗过头了。

“不可以。”

“什么？”

妖精闷闷的声音再次响起：“不可以。”

路西法这次真的笑出来了。

“坐稳了，”他迈开步子，“可别掉下去。”

推开行政殿的门，路西法坐到椅子上，他将妖精从肩膀上拿下来，随手放到了不远处摆放在花瓶里的鲜花上。

对于正常体型的生灵来说不过一个掌心大小的花被，对妖精来说却是足以承受整个身躯重量的座椅。

“你在这里待着吧。”

路西法拿起报告，看得入神便忽略了来自妖精的目光。

上帝看着正在批阅公文的路西法，松了一口气，这比他想的要顺利。

或者说幸好如此顺利，不然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事实证明他确实不擅长与造物交流，在路西法走到那处浮雕之前，上帝思考了许多种开场白：简短的、复杂的、直接的、委婉的……

然而想象和现实总是存在差距。

他以为的开场：费尽口舌，用各种说辞和严密的逻辑来化解路西法可能会发出的疑问。

实际上的开场：憋了半天蹦出来一句“你准备去哪”。

想到这里，上帝面无表情地揪了一把身旁柔软的花瓣——没拽动。

簇拥在一起的花朵随着他的动作微微颤动，晃动引起了路西法的注意：“怎么了？”

“……没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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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提灯妖精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