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特尔终究还是开车离开了公会。

【将车停在了一处无人打扰的地方】

艾特尔隔空在对着什么人说话。

“现在还不是你该出来的时候……”

“不行。”

“你想见见她？”

好像有人又传达了什么信息，艾特尔突然强调:“你不可以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跑出来。昨天晚上你已经犯过一回了。”

……

对方好像传达出什么意思，让艾特尔难得的有些沉默。

“可是她已经不记得你了。她已经轮回了，你忘记了吗？你也该放下了。你的出现会引起骚乱，人类世界并不欢迎你，血族也一直在搜捕你。”

“你是想回去和德里莫家族的小姐联姻？成为德里莫家族为首的贵族所操控的消耗品吗？”

永夜出现裂痕，冥时万年前留下的力量被消耗太多已经见底，最好的办法就是抓住艾特尔回去当消耗品。

听到他这么问，他体内的躁动减轻了不少。

“不要辜负母亲的期望……在这个世界上也只有母亲是最在乎你，还有我的人了……”

体内的躁动彻底平息了。

艾特尔的额头上浸满了冷汗，他好像在忍受着什么，看着有些辛苦。

他希望身体里的力量可以冷静下来。

只是，可能是心情不太好，他有些反常地，主动发起了言语的下一轮攻击。

“有时候真是想不明白，优诺当年的性格那么恶劣，这个可怕的女人又总是喜欢对工作搭档动手动脚的，你为什么那么想念她？”

但很快他就为自己的吐槽获得了名为报复的苦果，他感受到身体里某个东西的剧烈抗议，使他不得不示弱。

“是我的错，我不该这么说她，你别闹了。”

……

随后体内的东西好像传达了什么，对方很是欣喜，而艾特尔听闻后却大惊失色。

“什么？！你说你喜欢她对你动手动脚的？？？”听到这个答案，艾特尔表示震惊。

……？？？

“当初，你们两个背着我谈恋爱了？？？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她也对会我动手动脚的吗？”优诺的轻浮言语和行为给他造成了不小的阴影，结果竟然是自己身体里的家伙搞出的鬼吗？千年前他是被自己的另一面和优诺联合起来一起耍了吗？他现在才知道？！！

……这，也太可怕了。

“你有没有搞错？这是我的身体？！你怎么能背叛组织呢？”

“……，我确实是遗忘了一些事情。就连她的样子我都有些记不清了，你记得不就可以了吗？虽然确实是令人遗憾的经历”

“我现在要和你冷战，你不许再出来了。再闹我就给你封印了。不多不少，等优诺这辈子去世了，我再给你放出来。想见她？等她下次转世吧。”

[……真是恶毒的威胁…不过没有下一世了，这家伙真是个傻瓜笨蛋，竟然还没有察觉印记的味道，这个不记得一些事情的可怜家伙。她死了，你不也得一起死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现在力量不足，受制于人，艾特尔身体里原本躁动的力量，像是害怕了这个威胁，不再动作。

又或许是打算趁艾特尔不注意的时候再跑出来。

“呼……”艾特尔松了一口气。

封印是不可能封印的，封印了另一面，也就相当于封印了自己的力量，他只是口头威胁一下，能让那家伙老实点是最好的。

人类世界并不太平。一旦自己的身份暴露，他所要面对的敌人可能不止有血族，还有人类。

现在力量不全，如果被猎人公会全面围堵，确实会很麻烦。他现在有必要的理由需要停留在人类社会。

以人类对血族的仇视，再加上自己的身份，这些人类并不会顾念旧情，人类有时比血族更加无情。

血族因为永夜的事情在秘密找他。

其实说是“找”还不准确，那些大贵族在“搜捕”他，之前在安抚体内力量的时候所说的话并不是假的，那些人急需消耗品，但不是谁都能成为消耗品的。

王族的血族是最好的消耗品，但是从来没有人敢利用王族。

艾特尔看向自己的左手腕，短线开始延伸了。现在，他自然可以融合，只是另一面有着自己都不知道的秘密，贸然融合的话，自己会被迫继承对方的情感，那将是一个负累，他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冥时苏醒了，却没有通知他，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他现在还不知道她的位置。

单手扶着额头，缓了一会，开始思索起另一件事。

在优诺前世的时候，自己的“另一面”和优诺好像经历了一件很惨痛的事。

之所以用“另一面”来称呼，是因为那时，他是一个完整体，但因为一些原因，他被一分为二了。

那时的记忆多多少少，或是被封印，或是被另一半的他所继承。

至少现在的自己，黑发的模样，不记得当初的事，而另一面也沉睡了很久，直到昨天晚上才突然醒了过来。

对那件惨烈的事有一些浅显的印象，不是很想记得这件事，或许这是完整的他当初抛下的记忆。

……

这份痛苦被自己的另一面所承担，自那时起他就陷入了沉眠，直到他被唤醒。

……是和优诺有关吗？

伊特里王国，那是个很遥远的国度，它被遗留在了千年前。

……生存与绝望的交织，令人难忘。

他隐约还记得，千年前自己曾经答应过优诺·伊特里·亚瑟，会找到她的转世，把她带离亚瑟家族。

所以他在她的身上留下了……留下了什么？他按住了自己的太阳穴。

她那世没有子嗣，转世之后背负与冥时·德里特斯的契约之人依旧会是她，而亚瑟曾动过一些手脚，下一世她必将会转世到亚瑟家族。

＊千年前，失落的国度

女子奄奄一息地抓着艾特尔的手，她的身后都是血红色的，血液将她的衣服打湿。

她声音有些微弱却很坚定地诉说着弥留之语，“计划还没有完成，还有没有做完的事，不甘心，所以…哪怕相比于血族，人类的生命是那样的短暂，力量又是那样的渺小，我…仍然希望能够通过人类的方式完成自己的夙愿。”

“艾特，你是我的底牌，我需要麻烦你找到我，唤醒我，你将是我的锚点。”

“我…会回来找你的，不要伤心。”

她那双金色的眼眸很是明亮。

“别哭。”她微笑了一下，“我会心疼的。”

她抬起手抹掉了他不小心从那双漂亮的冰蓝色眼眸落下的泪水，又轻轻地触碰他鬓边的白发。

“不要自责，不是你的错。血族早已打算围剿我们伊特里，你只是她们的借口，不要把责任全部揽在自己的身上。”

“一直以来在保护我，我很感激。多谢了，我的保镖先生，但我也想要守护你啊。”

优诺握紧他的手，开导着他，但是时间已经不多，她即将死去。

“如果很悲伤，很遗憾，就在千年后反过来围剿这些血族吧。”

“下一次……不能再被亚瑟坏事了……找到我吧，带‘我’离开那里。预言…”

后续的话语明明灭灭，难以听清。

她就那样离开了，最后死在了自己的面前。

艾特尔不记得那时的状态，或许她是被自己紧紧地抱在了环里，又或许她们一起失去了意识在那片禁忌之地迷失了。

随着她的离世，自己的另一面也陷入了沉眠，他的头发逐渐变黑，眼眸逐渐变成了暗蓝色。

最后只记得那片禁忌之地出现的巨大的魔法阵所发出的强光，以及那个有着金色头发的纯血血族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她的身后阳光明媚，身上有德里特斯家族的印记的味道。

……

艾特尔对这件事虽然有些隐约的印象，但是他也和优诺一样，将“前尘”的情感全部遗失，忆起这件事就像是别人的事情一样，他脸上的神色也和平时一样，没有什么变化。

艾特尔转动着手机。

优诺·伊特里·亚瑟给自己的转世留了一些线索，但具体的也只有自己的另一面知道了。

……

【翻出昨夜留下的照片】

手机里多出来的相片，优诺的草稿纸上书写着女主、男主、反派……的字样。之前看到时，他也顺着优诺的思路一起分析了不合理的地方。

现在想来，如果这个东西就是她给自己留下来的线索……艾特尔有点摸不清楚前世优诺的脑回路，她是用自己难得的占卜能力给自己编了一部狗血无聊的恋爱小说吗？还是少女版的……难不成还有少男版的？

这反派轻浮的人设，确定不是优诺她自己吗？？竟然无赖好鬼？？

这是把她自己轻浮的人设和吸血鬼的元素互相融合在了一起吗？

……，血族确实没有什么好鬼，就比如上面记录的男主形象，看起来就是个伪君子。不通情理怎么可能？

艾特尔仔细地翻开相片并查看着相应的内容。

男主，血族，长头发，优雅的贵公子，长的很美。表面礼貌行为却很无礼，有洁癖。人设很矛盾。看起来是很寻常的设定组合，有些常见。

艾特尔看着上面这一行文字，心道：男血族不都这样吗？表面都讲求贵族礼仪，实则内里是不是个人都不好说。

对同族尚都且如此，更遑论是对异族。

具体角色尚未解锁。

艾特尔：呃……

她还真是会给自己设置难题，看来只有遇见了这个吸血鬼才能知道这个记录上的鬼是谁。

不过总感觉这个家伙…前世的优诺应该见过，如果是这样，那么自己也应该见过。

艾特尔抓了抓头发，想起血族的事，心里有些烦躁。

【将图片划到下一张】

乙女游戏…这是什么？

他往后看去，根据记录也大概可以推测出来，应该是少女的恋爱游戏。

想不到优诺还有这种爱好，人类的大预言家当初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爱好吗？

草草地扫过这一张的内容，反派的内容？上一次看过了，这次就不看了。

【将记录反派内容的照片划了过去】

原本是想先看看女主的人设是什么样的，结果发现基本没有记录，所以就先找男主的内容看了。

记录中女主的状态是和女主所选择的男友有关系，男友的生活好像就是她的生活，唯独缺失她自己。

咦？这是？

【在角落里发现了优诺的观后感】

“女主，易害羞，不坚强，心理活动较多，姓名未知，疑惑点:记得以前玩过一个乙女游戏，女主坚强独立，自信，和各位可攻略对象是平等的存在。”

艾特尔：优诺的爱好一如既往。

他继续看下去。

“会有人吐槽说主控人设太多，想法和喜好过于坚强与不小女生，代入困难。这我就不明白了，易害羞、不坚强、性格不大女人，需要爱好是小女人，和可攻略对象不是平等对等的关系，这样的情况主控人设难道就不多吗？”

“就像这个剧本里女主要把男主当成神明来对待(很吃惊），这就像是供了个主子，自己把自己的地位拉得很低。为什么没有人吐槽？这就很正常？？”

艾特尔：不可置否。

“不可否认，这种人设很适合做朋友，不太适合做男朋友。做朋友的话，拉出去和人说我有一个神明的朋友，多拉风！做男友的话……（此处有涂改）因为渺小的人类和高高在上的神明之间，代沟真的是太太太太太太多了。还没在一起，就让渺小的人类吃尽了苦头。”

笔记下方有认真书写的小字。

“把神明拉下来还有很长的时间，谁又能保证在攻略的过程中，自己不是被驯服成为神明的奴仆，失去了自尊呢？其实主要还是要看剧本写的怎么样，但大多数女主都很难保持自尊心，文案组的剧本很难把控，然后让玩家受尽了委屈。”

“励志的就人设太多带不进去？就主控复杂设定太多？(⌒_⌒;)难以理解。”

最后这句话明显是充满了怨气啊。

看到这里，艾特尔也不禁代入了一下，觉得平等没有什么不好，但是低人一等自虐就完全没必要了。

就像是他也不是很理解为什么伊特里市的有些年轻小孩说要给别人当狗这样的话，【皱眉】也不是很想理解，可能这是代沟，或者这是血族和人族语言不同的地方。

不太想明白这其中有什么特殊的含义，他觉得自己身为一个高贵的血族挺好的，他很为自己的种族感到骄傲。不需要变成低等物种，主动放下种族的尊严。

此时此刻，他有点能感受到优诺吐槽的“人不能主动的放下自己的自尊心，因为会很挫败”的这件事。

艾特尔:……呃，总之你吐槽很对。

【划了过去，发现草稿照片结束了】

所以优诺当初留下这些看起来很离谱的信息是想表达什么呢？这个记录中的“女主”又是谁？是她自己？还是一个具体的人？

艾特尔本来是想拍拍胸口把某个家伙叫出来问一下，但他刚把对方禁言，这种打脸的行为他暂时并不想做。

他将手机放下，思索着。

其实从昨天的状态来看，优诺是真正的回来了。之前他把她带到身边，陪着她长大，那时的她，是残缺的。

她只有一半的灵魂。而现在…对方好像也承担了相应的代价。

他想起优诺昨天下午看到他时，茫然又惊慌的表情，融合之后，她没有任何之前的记忆。

不论是跟在自己身边这十几年的记忆，还是她失去的那一半灵魂所独自经历的记忆。手上只遗留下了那个半残的剧本，以及对自己身份和书中结局的惶恐。

……

“没有记忆吗？”艾特尔思索着。看来这些年的陪伴在她的记忆里消失了……那还真是有些让人遗憾呢。

又要从头开始了吗？优诺。

一瞬间有些恍然。

艾特尔的眼眸颜色开始变浅，阳光自被摇下的车窗倾洒进驾驶室里，也落在那剔透的眼眸中。

他的眼中带着怀念与忧伤，眼中尽是那些连他自己也无法看见也无法读懂的神色，未被察觉到的悲伤笼罩在他的身上，好像是因为被什么话语所牵引，此刻他正沉浸在里面。

白色的长发缓缓滑落在肩上，身上的衣服也从那身黑色风衣变成了白色的礼装。

“时间不多了，优诺。如果错过了时间，我也只能放下我们之间的约定了，我将会离开伊特里市，回到阿特兰蒂斯，为千年前的一切复仇，然后在这一切结束之后彻底地将你遗忘。”

“毕竟，遗忘，这也是我所要承担的代价啊……如果你无法同样寻回我的话……”他不禁低语。“那时我们可能就是仇人了。”血族的王和带有印记的人类猎人，没有记忆的她们又会是怎样的结局呢？

“就是…不太舍得你。”

“如果我们之间只剩下遗憾和敌视的话，那真是太可惜了，亲爱的雇主小姐。”

这时有路人从小路出来途经跑车，随意地向车窗一撇，发现里面坐着的是一个很帅的黑发青年。

……

一切好像是错觉。

他也未曾察觉自己身上的变化。

可能真的是个错觉。

这是，周遭弥漫着有些悲伤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