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章

又一日太阳东上,有二人同上大路。

他们行径半日,忽见前方有一座大山,高接青霄,巍峨险峻。

一人遥遥望去,回身道:“长老,前方便是两界山了,恕我不能再相送,就此拜别了。”

那长老骑在马上,面容清秀,约莫不过二十七八的模样,身着一袭袈裟,手中持一柄九环锡杖,正是观音往东土寻到的取经人,唐三藏。

唐三藏闻言,连忙道:“两界山,山下可压着一神猴?”

刘太保点头,“正是,传闻那神猴在山下有五百年之久,还活着呐!”

唐三藏默默良久,辞别太保,骑上马儿奔那两界山而去。

才到山脚下,那马儿不知为何发了性,怎么也不敢再往前走了,甚至嘶叫起来,扬起前蹄,险些将唐三藏给摔下去。

孙悟空耳朵动一动,放出神识,看到山脚来了个小和尚,挑眉道:“取经人来也。”

金如意欢喜不已,“真的吗真的吗?取经人来啦!大圣,我们终于可以出去啦——”

见孙悟空气定神闲,金如意急道:“大圣快叫他来吧。”

“小家伙,却是委屈了你陪我在这五百年。”孙悟空摸了摸金箍棒,道:“也罢,我便叫他过来揭去压贴。”

“喂,那小和尚莫要犹豫,快过来。”

孙悟空的声音不大,但足以传到唐三藏的耳朵里。他本就被马儿给吓着了,突然又听到有人说话,更吓得面色苍白。

金如意心说唐三藏的胆子可真小,又对孙悟空道:“大圣,以后那和尚就是你的师父了,你叫他一声师父,或许他就不害怕了。”

孙悟空蹙了蹙眉,虽是答应了观音会与取经人做个徒弟,但那厮到底是个凡胎,如何配得上他齐天大圣叫一声师父。

但见那个和尚甚是眼熟,周身佛光笼罩,只怕前身来头不小,或许还是个老熟人呢。

金如意看出了大圣的不甘愿,轻声劝道:“好大圣,总归他会是救你出五行山的人呢。”

细想也是,况且他孙悟空向来说话算话,既然答应了观音,又怎能食言。

“师父,你怎么此时才来?”一声师父叫出口,倒也没觉得多为难。

那唐三藏听到了,慌张的心终于渐渐定下来,想来正是山下的神猴在叫他呢。而适才发性的马儿也变得乖顺起来,驮着他往前走。

因着曾经孙悟空在天庭当过弼马温,是养过龙马的,身上有些法则,故而凡间的马儿见了他就会害怕。

现在孙悟空允它过去,它便乖乖地驮着唐三藏过去。

行了数里,只见山下石匣之间,果有一猴。那神猴露着头,伸手招呼道:“快些过来。”

马儿便一路狂奔,把唐三藏颠的脸又白了几分,直到了孙悟空的跟前才停下。

孙悟空抬眼瞧瞧马背上的人,一颗圆溜溜的光头上挂着两只大耳朵,身上看着没二两肉,脸却很圆润,眼珠黝黑,确是个福相之人。

此时唐三藏也在看着孙悟空。

只见他丰神俊朗,身虽压在山下,气势却足,一双金睛火眼,看着人时不怒而威,当真盖世神猴。

唐三藏没想到神猴是这个模样,一时怔愣住,金如意见状噘嘴道:“他怎么看痴啦?”

孙悟空摸摸他的脑袋,对唐三藏道:“师父来了便好,速请救老孙出来,老孙也好保你往西天去。”

唐三藏回过神,连忙下马走上前来。

菩萨早已交代过,五百年前有个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只因犯了诳上之罪,被佛祖压于此处,自己只消将他救出,从此往西天取经,便可保此身无虞。

“阿弥陀佛,”唐三藏双手合十道:“你怎知我要往西天去?可是菩萨曾与你有言?”

孙悟空应了声,“正是。”

唐三藏一路行来,虽有刘太保相送,也是昼夜提心,晨昏吊胆。今刘太保已经回去,剩他一个,遥想西去十万八千里路,心里更是惴惴不安。

如今终于遇到神猴,有盖世之神通,可随旁护他,自是满心欢喜。

他抬头望着巍峨高山,道:“此山这样高,贫僧该如何救你出来啊?”

孙悟空说:“这山顶上有如来的金子压贴,你只要上山把压贴揭下,老孙自有法子出去。”

唐三藏听罢不敢耽搁,回身上马就往山上去。

金如意见他走了,幽幽道:“没想到这小和尚长得眉清目秀,还挺好看。”

好看?

孙悟空元神进了紫府,捏捏金如意的脸:“哪儿好看?”

“唔……疼”

金如意眉心一蹙,“大圣轻点么。”

孙悟空放轻了动作,忽然又问:“小家伙,你喜欢那样的?”

语气虽是寻常问话,神情却多了几分别的意味,像是——在质疑他的审美!

“不不不,”金如意连连摆手:“虽然小和尚模样不赖,但我不喜欢那样的。”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自然是大圣你这样的。”金如意笑起来,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孙悟空,胆大包天地伸手拍拍他的胸肌:“看,多有男子气概啊,又酷又帅!”

简直迷死我了,他心说。

说罢低头看看自己,自我嫌弃:“不像我……”模样虽然还说的过去,身材却像个白斩鸡。

孙悟空忽地笑了,伸手捏了捏金如意的细腰:“唔,的确是瘦了些。”

“啊哈哈哈,大圣别……好痒啊,”金如意连怕痒的习惯也和前世一样,腰身被大圣的长指一碰,就又痒又软,倒在大圣怀里笑的脸都红了。

“大圣快别弄我了……”

孙悟空见他笑的脸酸,住了手,用长臂环住他让他站稳,笑着调侃道:“小家伙,怎么这么娇气。”

按理说,由神器所化之灵,大多是没什么像人类一般的弱点的,但小家伙好像是个例外,不仅怕疼还怕痒,当真有趣。

金如意倒在孙悟空怀里,揉揉笑的发僵的脸,闻言又羞了。遂退开些许,抬头道:“我才不娇气,我可厉害着呢。待大圣出去后,取经路上定会遇到不少妖魔,大圣只管用我就是,我一定打的他们屁滚尿流!”

孙悟空当然清楚金箍棒的神威,从未怀疑过他棒身的力量。只是这化出的灵识……

他笑笑:“好啊,到时小家伙可别喊疼。”说罢,大手又往细腰上摸,心道小家伙瘦的厉害,往后需得想个法子,叫他吃胖些才好。

唐三藏往山上去用了不少时间,攀藤附葛,直行到那极巅之处,果真见到金光万道。

便看有四方大石立在山巅,石上附着佛祖金贴。唐三藏快步行到近处,双膝跪地,朝金字压贴拜了几拜。

孙悟空知晓他已经到了山顶,扬声道:“速揭此贴。”

唐三藏朝西祷祝道:“弟子陈玄奘,特奉旨意求经,今在两界山遇神猴,但求弟子一救。若神猴当真与弟子有师徒之缘,便揭得金贴,同证灵山。若此辈是个凶顽之徒,与弟子无缘,便揭不得起。”

说罢又拜几拜,上前小心翼翼去揭。

那金贴轻而易举被他揭下,忽闻一阵清风,将金贴吹卷在空中。

孙悟空只觉得背上一轻,忍不住动了动,五行山便是一阵晃动,吓得山顶上的唐三藏忙趴在地上。

金如意兴奋道,“太好了,金贴已揭去啦。”

孙悟空已等不及要出来了,但还记得那凡僧在山上,未免伤他性命,高声叫道:“师父快请走开些,老孙要出来了!”

晃动的感觉小了点,唐三藏爬起来,以最快的速度往山下跑,到了稍微平坦的地方又骑马跑了很远,方才停下。

哪知孙悟空又道:“再远些,再远些。”

直到唐三藏跑到六七里远,孙悟空终于大笑起来,把长指捏的咔咔作响,撑起双臂。

轰隆——

只闻得接连不断的响亮,便看山崩地裂,巨石迸飞,高耸入云的五行山顷刻间倒塌,尘沙乱石间猛然飞出一道金光!那金光速度快的肉眼瞧不见,在空中连飞了几个来回,才缓缓停住身形。

“哈哈哈哈,老孙终于出来了!”

孙悟空放声大笑,举起金箍棒朝天一指,引得九天神雷炸响,再次惊动三界。

天界诸神不敢冒头,都偷偷藏在云里瞧着昔年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生怕他再打上天来,个个战战兢兢。

过了好一会儿,却见齐天大圣丝毫没有搭理他们的意思,只用神威把凌霄宝殿震了几震,将玉帝吓得快坐不住,才慢慢收起威势,头也不回的往下界去了。

轰天裂地的声响让唐三藏胆战心惊,刚要骑马再跑远点,就听背后一道冷冽嗓音响起:“师父要往哪儿去啊?”

唐三藏被吓得踉跄,回头就见比他高出许多的神猴,正盯着他看。

他忍着哆嗦,咽了咽吐沫,“你,你出来了啊?”

孙悟空唔了声,“老孙出来了,还要多谢师父。”

“不,不必客气,你……”唐三藏心里有些怕,一时不知该叫他什么。

一想到从此神猴就是自己的徒弟了,总不能一直叫他神猴,便低声问:“不知你可有名字?我与你取个法名罢?”

“我有名,叫孙悟空。”

唐三藏一听,这名字倒很好,像是佛门中的人物,遂点点头:“如此甚好,从此我…便叫你悟空?”

见孙悟空并未不满,他放下心来,又道:“我再与你取个诨名罢?便称‘行者’可好?”

许是做师父的都喜欢给自己的徒弟取名字,孙悟空自然不会计较这些小事,念叨一声“孙行者”,点点头说:“好,多谢师父。”

金如意听了嘿嘿直笑,嘴里嘀咕着“孙行者,者行孙,行者孙……”

直叫的孙悟空没忍住,在他的屁|股上捏了一把,“乖,别乱叫。”

“……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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