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

【好感值 2！】

【好感值 3！】

【好感值 5！】

次日一早，迎阳馆驿偏厅。

桌上斋饭齐备，叶惜闲与唐僧分坐两端。

昨日南华塔下不欢而散，她原本有些担心今日再照面会否有些尴尬。

却不知是否佛子心易变，还是他实在健忘，席间听朝夕仿佛亲临般绘声绘色说起昨日她在解阳山做的事——

如何在枯藤满布的陷阱中救出一只野兔；如何劝阻悟空、避免了他与如意仙的纷争；如何护下于西梁国人万般紧要的落胎泉……

识海中仿佛奏起了交响乐，叮叮当当，好感值飞涨个不停。

【嚯！】金衣在院中树丛间上上下下，叽叽喳喳道，【攻略唐三藏的方法，原来是好人好事？】

叶惜闲眸光忽闪，借衣袂作掩，抬头瞟了眼毗卢帽上方。

【70】字样一动不动、熠熠而辉。

她一口饮尽杯中茶，不动声色道：【你不是说游戏里的官位与唐僧的好感值相关？一下子增加了20点，职位还是驿丞？】

【啾！！】

金衣栖在梧桐树梢，展翅的动作一顿，豆眼滴溜飞转片刻，突然啾一声，振翅往西南方向飞去。

叶惜闲两眼遥望着它离去的方向，神色正茫然，廊下突然传来匆忙的脚步声。

她抬起头看，却是那长相憨厚的门房。

“大人！大人！喜事！天大的喜事！”

她火急火燎上前，不等谁人应声，朝厅下几人拱拱手，喜气洋洋道：“恭喜大人！贺喜大人！五凤台来传旨了！”

“五凤台？”

不等多问，间隔里外的圆月拱门方向，一袭朱红的传旨女官已提着衣摆大步而来。

“圣上有旨！”

叶惜闲连忙起身，与馆驿上下齐齐伏跪院前，叩首应道：“臣叶惜闲，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那女官轻一颔首，展开面前的圣旨，气若洪钟。

“迎阳馆驿叶惜闲恪尽职守，忠孝兼全，即日起晋为西梁东关巡检……”

东关巡检？

叶惜闲垂目望着眼前随风起落的斑驳落影，心绪纷纷。

——不愧为高等文明下的游戏，所谓加官进爵并非简单的“摇身一变”、画面飞转，而有陛下明文宣旨！

真真周全！

“叶大人？”女官的声音自头顶上方传来，“还不快接旨、谢恩？”

叶惜闲蓦然回神，很快叩首于前，沉声道：“臣叶惜闲叩谢陛下隆恩！”

她双手接过圣旨，飞快起身，恭送女官出了门，没来得及细看一遍手上的圣旨，馆驿中人争相上前，拱着手道贺要赏。

“好！好！都有！都有！”

叶惜闲刚将钱袋掏出，识海中金衣的声音再度传来。

【恭喜玩家，得偿所愿！】

她神色一怔，钱袋递给朝夕，偏过头，哑然失笑。

【这算哪门子的得偿所愿？】

啾一声，金衣垂目觑她一眼，慢条斯理继续道——

【日常任务：寸步不离！】

【任务说明：请玩家与唐长老维持在三丈内，维持时间：三个时辰！】

【三个时辰？！】叶惜闲步子一顿，蓦然抬起头，【六小时？！哪怕热恋中的情侣也不会六小时寸步不离，这任务是不是太强人所难了？而且，三丈？！】

她两眼一瞪，满脸不可置信。

【你们用得是哪个朝代的度量衡？不管哪个朝代，三丈、不超过十米？我、和唐僧？】

她余光瞥向笑盈盈在旁的唐僧：【吃饭、更衣、午憩……你让我守在他榻前？】

【啾！！】金衣抖了抖浑身的毛，眼一瞥，突然振翅而起。

【欸你！】

叶惜闲追出两步，没等再问，悟空的声音自背后传来：“叶大人，怎么了？”

她骤然回过头。

悟空看了看她紧攥在手里的圣旨，又顺着她彼时的视线望了望金衣离去的方向，挠着头，不解道：“圣旨有什么不妥？还是？”

“没事！”

叶惜闲抬手一挥，低垂着眼帘，正不知如何解释方才自己神态的反常，不远处得了赏银的馆驿中人三三两两离去，言谈间不时提及“十五”、“南阳集市”。

想起什么，叶惜闲眼睛一亮，蓦然抬起头，望着悟空道：“只是想起，身外东关巡检，该出关巡查才是！

“大圣可还记得昨日那老伯所言，每逢初一、十五，南阳桥下有集市，热闹不输东关厢？圣僧与诸位长老初来乍到，不知是否愿随在下出关去看看？”

“出关？”

没等悟空反应，爱凑热闹的八戒揣着两个白面馒头兴冲冲上前，一把搡开愕然在前的悟空，两眼放光道：“有何稀奇？与东关厢有何不同？”

“自然不同！”

因着八戒的好奇心时常能歪打正着助攻她的任务，现下反应又是她所愿，叶惜闲看向他的目光越发亲切。

余光瞥见廊下的唐僧与沙僧，她唇边带笑“信口开河”道：“关外百姓心性豁达，不论美食、衣饰，都与关内不同。若说最大的不同……”

清眸顾盼间，她望向对方的眼里倏而多出几分揶揄。

“诸位来时既已路过东关厢，想来知晓东关厢集市只女子出入，关外却有男子群居。猪长老若只想在东关厢集市逗留，下官……”

“叶大人说的哪里话！”

回想起国中女子如狼似虎模样，沙僧一阵后怕，拍了拍胸口，拱手朝前道：“关外风情难得！大人若愿意带我师兄弟去关外集市逛逛，再好不过！”

叶惜闲眼里掠过一丝了然，转向唐僧道：“既如此，不知圣僧意下如何？”

唐僧垂目望向满脸期待的八戒与沙僧，顿了顿，倾身施礼道：“今日是叶大人的好日子，去何处，但凭大人安排！”

“好！”

叶惜闲眼睛一亮，生怕他反悔似的，一面交代朝夕——“朝夕，把圣僧的白龙马牵来”——一面大步近前，亲自搀着唐僧，笑盈盈往门外去。

“圣僧，廊下请！”

唐僧：“……”

沙僧：“……”

八戒瞪着眼，咚一声，嘴里的白面馒头骤然坠了地。

怔然在旁的悟空忍不住抓耳挠腮，压着满心焦躁，跃身近前道：“大人这是何意？”

“何意？”

自是为了完成任务，与唐僧维持在三丈内！

她两眼弯弯看了眼悟空，又抬头望着廊下轻跺着前蹄、神色不耐的白龙马，开口道：“大圣莫非忘了，要去关外，先得经过东关厢。东关厢集市的娘子们……”话头微微一顿，她眼里依稀藏了几分促狭，又道，“有下官护着，任她们再如何垂涎圣僧风姿，亦不敢随意上前。”

悟空挠挠头，视线扫过她搀着唐僧的双手，又抬头觑了眼唐僧，开口道：“怎好劳烦大人？牵马引路之事，素来由我师弟……”

“大圣说的哪里话！”

叶惜闲转头望向牵起白龙马的八戒，清眸流转间，神态自若道：“几位长老与圣僧一样，皆为我西梁国贵客！今日权且放心赏玩，牵马引路事宜，让下官来代劳便好！”

“可……”

“叶大人周全！”

悟空仍迟疑，听闻她要接过牵马事宜，八戒眼睛一亮，摇头晃脑上前，把缰绳往她手里一塞，拉着沙僧道：“沙师弟，我们替师父开路！”

“好！”

“师父！”眼见他两人并肩离去，悟空心上越发焦躁，挠挠头，又转向唐僧。

正有妇人路过馆驿门前，伸长了脖颈、“虎视眈眈”朝里张望。

唐僧脖颈一缩，微侧着身，嗫嚅朝悟空道：“叶大人说得是！城里娘子粗鲁，有大人牵马，为师也好放心！悟空，街边多娘子，你且去拉着些八戒，莫要生了事端！”

悟空火眼金睛一闪，讪讪颔首道：“好！”

*

熙来攘往的东关厢，街边妇人虽胆大热情，顾忌着叶惜闲在，不时有人与八戒与沙僧打趣玩笑，却无人敢上前“调戏”唐僧。

叶惜闲左顾右盼，望着前方推推搡搡、吵吵闹闹的师兄弟三人，信马由缰、神情放松。

【倒是我想多了！】

她牵着白龙马，优哉游哉；不多时，无声朝盘踞在识海里的金衣道：【今天这任务实际比昨日的「紧密相拥」简单。方才在馆驿里，早膳、传旨，已用了一个多时辰，路上再耽搁会……一会儿出了东关，以唐僧的性子，必不敢离我太远！】

“啾啾！”

头顶上方传来一声鹂啭，簌簌的叶落声里，金衣怒不可遏的喝喊响彻识海。

【泼猢狲！长街开阔，哪里待不下，非跟你金衣爷爷抢地盘！】

抢地盘？

叶惜闲步子微微一顿，余光追逐着金衣，从左肩至右肩，眸光紧跟着一顿。

晴丝斜落的肩头，她斜插在鬓边桃木簪前不知何时多了只通体金黄的蝴蝶。

左飞飞、右翩翩，依稀察觉了她的视线，很快栖落在发簪上，颤动着翅膀，双目炯炯。

【大圣？】

她下意识望向熙熙攘攘的前方。

果不其然，大圣被“护”在八戒与沙僧正中，抬腿、抬腿，再抬腿……每一步仿佛一早设置好了程序，角度、大小，分毫不差。

又神魂出鞘了？

她抬眸望向鬓边翩翩的金色蝴蝶。

是不放心唐僧，怕她别有用心？还是百无聊赖，不愿一步步行走在闹街中？

亦或是，还想再试探她一次？

以前怎么不知，大圣竟如此多疑。

落了清晖的眸间横波潋滟，叶惜闲心下觉得好笑，轻掩丹唇，噗嗤笑出声。

却不知落入鬓边蝴蝶的眼里是何模样，一阵微风拂过，安然许久的彩蝶突然翩翩而起。

“咦？大师兄？”

没等叶惜闲反应，长街前方突然传来沙僧的声音。他凑近悟空确认一番，满目不解道：“怎么突然回来了？出什么事？”

“喝！”

悟空牙一嗟，抓耳挠腮朝前飞跑出两步，又似若无其事回头瞥了叶惜闲一眼，不等反应，又朝前飞奔而去。

“沙师弟，你不必睬他！”

八戒乐得清闲，左摘一朵花，右接一串糖葫芦，咕哝着双唇，讨人嫌道：“他素来多事，闲不下来！”

“呆子！胡言乱语什么？！”

悟空瞪他一眼，没好气道：“吃吃吃！只顾着吃，这都浪费多少功夫！还不替师父开道！”

“开就开！”八戒挣脱开被他拽住的大头，甩甩头，猛转身朝好奇上前的街坊四邻哈出一口气。

“哈！”

“啊！！”

“妖怪！！”

左右形容大骇，连忙四下闪避！

“这不好了！”

八戒双手叉腰站在街巷正中，望着骤而空旷的前面，满脸喜气洋洋朝叶惜闲两人道：“师父！叶大人！空了，你们快来！”

“……呵呵。”

叶惜闲满目幽怨，笑得牵强。“有劳猪长老开道！”

“老猪我分内事！”八戒大手一挥，笑盈盈道，“大人，请！”

*

半个多时辰后，叶惜闲一行抵达关外，流水盈盈的南阳集市。

左右奇珍异草，珍品琳琅。

叶惜闲左顾右盼，看得“目不暇接”——

并不仅仅因为关外珍品满目，更为无声阻止唐僧下马，与她维持在寸步间。

“咴儿咴儿！”

优哉游哉徘徊集市许久，直至白龙马停下了脚步，发出不耐的嘶鸣声，她再不能假作不闻，拽了拽缰绳，仰头看向唐僧道：“圣……”

话没出口，看清唐僧满头大汗、脸色苍白模样，叶惜闲神情一怔。

“圣僧，怎么了？！”

“无妨！”

分明已如坐针毡，唐僧衣袖擦了擦额头，举目朝前方的悟空道：“悟空！”

“师父！”

悟空跃身而至，看清唐僧脸色，亦微微一怔，满腹狐疑瞟了叶惜闲一眼，又趴着马鞍朝唐僧道：“师父哪里不适？”

“悟空！”唐僧神色赧然瞥了眼叶惜闲，而后倾身至悟空耳畔，窸窸窣窣咬着耳朵。

“噗嗤！师父面皮怎得如此薄？”

叶惜闲双目炯炯，心下正着急，悟空侧耳听着，突然眉眼舒展，噗嗤笑出了声。

浑不顾唐僧满面羞赧，他转向叶惜闲道：“大人，可知这附近可有茅厕？”

叶惜闲一怔，分明前因后果，眉眼蓦然下弯。

“是下官考虑不周！”叶惜闲轻抿了抿唇，识海中嘱咐金衣调出地图，而后抬起头，面不改色朝两人道，“南阳桥下便有一处，圣僧若不弃，下官……”

“悟空！”

“大人！”

唐僧话音未落，悟空已一把拽住他身前马鞍，挠挠头，又朝叶惜闲道：“不必劳烦叶大人，既知在南阳桥下，我带师父过去便好！”

“使不得！”

清眸滴溜一转，叶惜闲若无其事瞟了眼经过左右的众人，凑前半步，压着声音朝两人道：“此地虽非西梁国，民风更加彪悍。大圣且看，多少人的目光在集市，多少娘子的眼神觊觎着圣僧？若我不在，有娘子冲进茅房，强行要与圣僧……大圣当如何？耍棍弄枪伤了凡人，还是？”

“这……”唐僧不知所措看向悟空，脸色越发苍白。

悟空挠挠头，原地打转片刻，转向叶惜闲道：“莫要多说！我与你同去！”

“也好！”叶惜闲莞尔，牵着缰绳，仰头朝唐僧道，“圣僧，坐好了！”

*

杨柳依依的南阳桥边，唐僧如厕的功夫，叶惜闲与悟空守在门外，漫无目的四下张望。

清风徐徐的河边，两名容颜清秀的男子正凑在一处小声说话。

“……三日！再如何事忙，差人递句话的功夫总有！她已将你抛诸脑后，你苦守在此又有何用？”

个高些的男子身形彪炳，满脸的恨铁不成钢。拍了拍自家兄弟肩膀，又道：“叫我说，那日让人传话，不过为看你笑话，看你会否夜半三更……”

“仙仙不是这样的人！”

个矮些的青衣男子急得跳脚，搡了把好兄弟，没好气道：“阿杨，莫要诋毁仙仙！她为人如何，你我自小清楚！”

“我？诋毁她？！”名作何杨的男子骤然沉了脸，双手环胸绕了好几圈，又回过头道，“阿青，你莫非没听说她今日又升了官？若心里有你……”

“叶大人？”

他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言辞正激烈，有路人路过南阳桥，认出叶惜闲眼睛一亮：“大人今日怎么……”

“仙仙？！”

那人话没说完，河边两人转过身看。

四目相对，容颜俊秀的青衣男子眼睛一亮，兴冲冲上前道：“仙仙！你来了！”

仙仙？谁？

叶惜闲下意识望向左右，又看向来人。

他眸光灼灼不容错目，叶惜闲一怔，指着自己，神色迟疑道：“我？”

惜闲=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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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东关巡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