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鬼谣在“夜阳”与“空暮”之间划了一条直线,现在“空暮”的上下左右全被围住,可是夜阳仍在阵中,别院无从下手,唯一的突破口,是有余和牧梨。
牧梨。
山鬼谣翻转左手,看向掌心的侠岚印记。
他记得,上元之时,青和曾说,牧梨从小就很喜欢侠岚的故事,也正是因为她知道了有余是侠岚,那两人才有了来往。
而昨日,在“阳春三月”,牧梨看见云谣夕三人手中的侠岚印记时,激动地差点嚷出来:“这不是……”
山鬼谣猜想,牧梨没说完的那句话,应该是:“这不是侠岚印记吗?”
牧梨显然与青和相熟,自然会认识云丹,可牧梨依然对云丹手中的侠岚印记十分意外,这说明,云丹和青和的确是按照秋荻的叮嘱,没有把“云丹是侠岚”的事情公之于众。
那么,牧梨得知云丹是侠岚之后呢?他们现在无法接近别院,可是,别院里的人,总是要出来的吧。
山鬼谣嘴角一挑,正要开口,却被云丹抢了先。
云丹在“管家”与“青”字之间划了一条弧线,说:“这个管家,曾经两次来找我妈妈买酒,第二次,我们几乎可以肯定他是被零附体了,而第一次……如果我没记错,在那之前,桃源镇见过我、知道我手上有侠岚印记的人不少,一般人通常会把印记当成胎记,只有管家,信誓旦旦地说这是不详的印记。”
弋痕夕见三人情绪重回稳定,松开申屠,坐下对云丹道:“你是怀疑,在桃源镇的谣言,很可能是管家散布的?”
云丹面露难色,这只是她的一个假设。四年来,她呆在桃源镇的时间远没有在玖宫岭的时间长,而且此前,她并没有把谣言同秋荻的牺牲联系在一起,也就不曾关注,桃源镇的流言,究竟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青和端着茶具进门,见三名少年寂静而紧张地盯着苦思的云丹,不由问道:“怎么了?你们在说什么?”
云丹闻声抬头,如鱼遇水,着急问道:“妈妈,你还记得,桃源镇有关侠岚印记的谣言,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吗?或者说,爸爸以前,在调查谣言的时候,和你说过什么吗?”
青和微怔,思索让她放慢了分茶的动作,云丹连忙接过茶壶,给众人倒茶,让青和坐下专心回忆:“谣言么……我第一次得知谣言,是在秋荻写给我的信中。他说他正在调查,让我不要与旁人提及。后来,就是管家第一次来买酒的时候了。”
弋痕夕问:“秋叔查到了什么吗?”
青和摇摇头:“我不知道。他没有同我说过,但我想,如果他查到了确凿的证据,应该会传信给玖宫岭。”
四人看向云丹,云丹泄气道:“我当面问过破阵统领,但统领说,让我先好好修炼,等到合适的时候,他会告诉我的。”
弋痕夕结舌:“你、你什么时候去找的破阵统领?”
云丹理所当然道:“我爸爸牺牲之后。”
申屠默默掐指一算:“那时候你还没有通过侠岚选拔吧!”
“是啊。”云丹略一点头。
一个还在侠岚序的孩子去找玖宫岭的统领要情报!申屠和弋痕夕想到这个场面便觉得不可思议,心想日理万机的破阵统领真是太慈爱了。
山鬼谣却不曾介意思绪被打断,而是依照云丹的讲述,梳理另一条思路。
他认真问道:“那之后呢?伯父的死,在玖宫岭看来只是意外吗?”
如果不是意外,统领总会派侠岚前去调查,调查结果中一定会有很重要的线索!
云丹再叹了一口气:“我认为那不是意外,所以,我向破阵统领请求让我前往调查,统领没有同意,而是派了另外一名金属性侠岚去执行任务。”
申屠和弋痕夕心想,当时的你还在侠岚序修炼,破阵统领当然说什么都不会让你去的。
青和接着云丹的话往下说:“至于调查结果……左师老师曾经同我说过,那名侠岚没有在南麓发现战斗的痕迹。据他推测,秋荻是在山中推着板车收集药材,经过弯道险路时,板车被石头磕绊,把人甩下山崖。然后,板车倾倒,车上的酒坛碎裂,不小心烧了起来,冒出的浓烟被村民看见,这才发现了跌落在崖底的秋荻。”
山鬼谣抱着胳膊,满脸鄙夷:“负责调查的侠岚是谁?这推测也太过草率了!”
云丹抬眸对上山鬼谣的视线,一副英雄所见略同的模样:“我也曾提出质疑,说没有发现战斗痕迹,不代表那就是意外。很可能,是我爸爸在另一处与零战斗,但是失败了,然后,被零或者零的帮凶运到南麓的!”
三人都期待她继续说下去,只有青和伸手摸了摸云丹的头顶。
云丹深呼吸后说:“可是,那名侠岚却以我年纪太小、元炁不稳定、探知术不精湛和过于执着为由,质疑我的探知结果,说那很有可能是我看错了。”
三人看到她叩在桌上的双拳因为愤怒和不甘而微微颤抖,心不由一寒:杀父之仇,她怎么会看错。就算那名侠岚未尽职尽责,玖宫岭又怎么能如此轻易下了定论?
似乎看穿了他们的心声,青和解释道:“玖宫岭,从来没有放弃追查秋荻的事。只是,近来各个村子都不太平,远的,比如十二,她的故乡已经空无一人;近的,比如伤和逝炎,就在离咱们不远的地方作恶。相比之下,还是活着的人,更需要玖宫岭的帮助吧。”
“青姨……”弋痕夕张口无言,心想明明她是这世上最在乎秋荻的死因的人,却如此豁达宽厚地体谅玖宫岭的难处。
山鬼谣问:“云丹,除了零力,你还发现伯父的……有什么异常吗?”
“侠岚牒。”云丹不假思索,“我爸爸的侠岚牒不见了。”
山鬼谣隐约觉得这就是最重要的物证,但他有一个问题需要确定:“伯父的元炁属性是?”
“金属性。”云丹答得流畅,语速越来越快,仿佛这个问题的答案,她曾想过千百遍:
“我爸爸,一定是把他调查到的真相,和他遇害的过程,都记录在他的侠岚牒里了。前去调查的侠岚没有发现侠岚牒,还由此推测,说我爸爸可能是遭遇了喜欢收集侠岚牒的五败之害。”
她双眸中闪烁着笃定而不容置疑的光点:“可是我确定,我爸爸体内的零力属火,而根据玖宫岭掌握的情报,害的零力属金,一定不是它动的手。在这之前,我们和火属性的伤和逝炎都交过手,我确定那个零力不是它们。”
申屠插话:“要么,是五败之害带着火属性的重零围攻了他,因为属性相克,所以害让重零动手;要么,就是另一个强大的火属性的零,杀害了他。”
弋痕夕喃喃道:“火属性……我好像在什么时候听过‘火属性的零力’……”
青和同样对这句话十分敏锐,因为那关系着她丈夫的死因。弋痕夕一说,青和便想起来了:“是上元灯会。云丹说,她感知到了一个一闪而过的火属性零力!”
四人的目光再度汇集在云丹身上,云丹闭上双眼仔细回忆和对比,却得不到准确的结论:“我能肯定的是,上元夜,那个零力的等级直逼七魄,但究竟是不是同一个零,还需要再次接触才能确定。”
申屠微微失望,弋痕夕和青和默默担忧,他们既希望这个零再次出现,又害怕云丹会步秋荻的后尘。
山鬼谣却是嘴角噙笑,仿佛胜券在握:“至少现在,我们离真相越来越近了。”
他左手食指指着“空暮”上方的零印:“这个零力,也是火属性!”
申屠皱眉道:“问题又绕回来了,我们现在没法接近别院,更别说调查了。”
山鬼谣嘴角一挑:“我们是靠近不了,可是,有两个人可以!”
“谁?”
山鬼谣的指尖顺着细线下移,点着与“空暮”相连的那个名字:“牧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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