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的场静司已开始了今日的训练。
因为右眼被遮住,他以往的习惯全部都要改正,射箭自然也不例外。如今他的每一箭都极为慎重且艰难。
的场静司心无旁骛地投入其中,直到七濑站在廊檐下向他汇报。
“家主,十一门门主已到齐。”
的场静司骤然停手。他看了一眼七濑,收起箭踏上台阶,将弓挂回到墙上,从旁边随手拿了手帕将额头上的汗滴拭去:“将他们迎至主屋,让白面们在屋顶待命。”
“是。”
“噢对,井上议员家的委托派下去了吗?”
“前几天已经交给名取去处理。”
的场静司微微一顿,接着拿手帕擦了擦手指:“他竟然愿意?”
七濑微微笑了一下面露得色:“他本来不愿意的,但是我想起您当初说过的用夏目换名取的站队,便稍稍提醒了一下他的立场,他果然立刻答应下来。”
“……”
“做的不错。”的场静司擦拭完手指,转过头微笑着看向七濑,“但是七濑女士,周一是我的朋友,有关他的事之后还请您单独向我汇报。”
暗红色的眼睛盯住七濑,声音沉了下来:“不要擅作主张。”
七濑骤然感到一股巨大的压力。她额间渗出一点冷汗,恭敬地低头:“是。”
“去准备吧。”的场静司转身进屋,“要好好招待我们的客人。”
名取周一把猫咪老师放在透明的猫包里,带着夏目出发准备去八原。
刚开门却遇到了邻居藤原女士,互相寒暄间发现藤原老家竟然就在八原,现在正要回去。
“啊啦,好可爱的猫咪!名取先生是带弟弟出去散心吗?那么请务必到我家里做客~”
名取周一很不擅长应对这种温柔又有些热心的女士,本想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却变成感谢:“那就叨扰您了。”
藤原女士笑起来,眼睛弯弯的:“没事没事,藤原家太大了,我和滋也是觉得房子空荡荡的才会有时到这边来住。”
“真好啊,藤原家又热闹起来了。”
她摸了摸夏目的头:“夏目君,你和小猫咪想吃什么?阿姨做给你们吃。”
猫咪老师从猫包中探出头,兴奋地喵了几声,迅速被夏目关回去。他微微红了脸低下头,让藤原女士摸得更顺手:“都可以,您做的都很好吃。”
“是吗?那可真是太好了。”
名取周一在路上试图向藤原女士问一些有关八原的事情,却得到对方歉意的答复:“抱歉呐,我也是后来才到的八原。或许我的丈夫滋会知道一些东西。”
“没事没事,我也是听人说八原是个很神奇的地方,想要多了解一些讲给夏目听。”
藤原女士轻轻掩唇笑起来:“名取先生真会说话。神不神奇我不知道,但八原真的很美丽,名取先生不妨留下来多玩几天。”
“好的。嗯……还有一件事想要麻烦您,”名取周一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提了出来:“我有一位长辈需要拜访,但是不好带上夏目……”
藤原塔子很是善解人意:“那夏目君就留在我家吧。”
“哥哥,你不带我去吗?”夏目本来抱着猫包好奇地看着车外风景,闻言转过头来,疑惑地看着名取周一。
“嗯,等我拜访完了再带你在八原玩。”名取周一是去祓妖的,并不想让夏目看到他这一面。
夏目微微嘟起嘴。
“好吧,那你要快噢。”他难得催促了名取周一一次。
藤原塔子看着兄弟两个,忍不住有些促狭地笑了起来:“夏目君不想和哥哥分开呢,关系真好。”
夏目被说中,默默地把脸藏了起来。
藤原家在八原小镇的外围,窗外就有一片森林。虽然几日没有住人,屋内依然干净整洁,可见主人十分爱惜这间房屋。
名取周一稍坐一会儿后便前去拜访委托人。夏目跟着他走到玄关,眼巴巴地看着他:“一定要快点回来哦!”
“知道了知道了,你在这里乖乖的,要听藤原女士的话。”名取周一拍了拍夏目的脑袋,“我走啦。”
名取周一走后,藤原女士发现夏目显然拘谨了不少。毕竟还是个孩子呢,没有熟悉的大人就是会感到紧张和害怕。
藤原女士抿嘴笑笑,弯下腰对夏目说:“夏目君,要不要到院子里帮阿姨照顾一下花?”
“是门口处的那些花吗?”
“对,夏目帮阿姨看看开的怎么样,有快要衰败的就告诉阿姨,好不好?”
夏目很高兴有自己能做的事,点点头:“交给我吧!”
藤原塔子给他搬了一张小椅子,让他坐在院中看着花等名取周一。猫咪老师从猫包里钻出来,趴在夏目腿上,懒洋洋地晒着太阳。
“猫咪老师,你压得我没法站起来看后面的花了。”夏目推推猫咪,猫咪老师却纹丝不动,继续呼呼大睡。
夏目扁扁嘴,只好接着看近处的花。
突然,猫咪老师警惕地抬起头,竖起耳朵听着什么。夏目也跟着紧张起来。他抬起头,看见门口有一个脖子上绑着麻绳的面具妖怪,如提线木偶般僵硬地一步一步向前走着。那麻绳将妖怪紧紧拴住,在地上拖了很长,绵延不绝。
“诶?”夏目看着妖怪陷入了思索,“猫咪老师,这个妖怪看着好眼熟。”
猫咪老师又趴了回去,闻言懒洋洋地舔了舔爪子:“都是戴着面具,肯定是你看错了吧。”
夏目摇摇头,盯着妖怪的背影仔细回忆着,突然想起来了在名取家看到过的名取周一小时候的照片。
“是你!”他不顾腿上的猫咪老师,一下子站起来追上去。
“喂!夏目!”猫咪老师一下子被掀飞,在半空中急忙转身才平安落地,迅速地追上夏目,“夏目!别乱跑!”
夏目试图跑到妖怪面前拦住她,却跑的气喘吁吁:“你......你……”
妖怪停下来,静静地等他说完话。
猫咪老师追上来,眼瞳竖起发出荧绿的光芒,静静地看着这一边。
夏目终于顺好了气,抬起头想要问妖怪是否认识名取周一,却看到妖怪手上的绷带散开,露出里面的伤痕:“你的绷带散开了,可以让我帮忙缠好吗?”
不等妖怪拒绝,夏目便拉住妖怪的衣摆,将她带向路边的台阶。
妖怪竟也没拒绝,顺着夏目的动作坐在台阶上,垂眼看着夏目将绷带一圈一圈缠紧。
“小鬼,你不怕我吗?”
夏目仰起脸来反驳:“我不是小鬼,我是夏目!你是周一哥哥认识的妖怪吧?周一哥哥说了,你很温柔,所以我不怕你。”
“周一?啊,果然是他。”
妖怪的视线透过面具,静静地看着正在为她包扎伤口的小孩,似乎透过他看到了另一个人:“难怪你身上有熟悉的气息。真的很像啊......都是一样的缠人。”
“你现在在哪里呀?还是原来的地方吗?等我哥哥回来,我带他去找你!”夏目将绷带重新缠好,打了个蝴蝶结,开心地问她。
妖怪只是抬起手,揉了揉夏目的头。
“谢谢你,人类的孩子。但是不必了,我现在正要去见他。”
她转身,一步一步地离开了夏目。
夏目站在原地看着妖怪的背影。
“猫咪老师,这个妖怪摸头的方式和周一哥哥好像啊。”说不定哥哥小时候也被她这样温柔地抚摸过头顶呢?
夏目想象着当时的场景,忍不住偷笑起来。
“我们追上去看看吧!我想偷偷看周一哥哥的反应。”
不等猫咪老师回话,夏目跑回藤原家的院子里扬声:“藤原阿姨,有一个认识的人带我去找哥哥啦,我一会儿带哥哥回来!”
“哎?!”藤原塔子赶忙跑出来阻拦,只看到夏目的背影消失在街道尽头,追上去时已不知拐到了哪里。
名取周一从藤原家出来,先去拜访了委托人井上议员。
井上议员看上去是个很爽朗的人,他告诉名取怪事都是发生在仓库中,房子的其他地方倒还好。最后把仓库那边的钥匙给他,请名取自由探查。
“这么说了一通,什么额外的消息也没打听出来啊。”
从屋里出来,名取周一烦恼地揉了揉发丝,喊出来两位式神。
“瓜姬,笹后,麻烦你们去探查一下。”
瓜姬凝视着名取周一,名取周一则偏过头躲开了她的视线。这是从的场家出来后他们首次交流,瓜姬感觉得到这个少年曾经打开一点的心扉如今又关了回去。
她无声叹息,低头领命。
两位式神离开后,名取周一踱到仓库那里仔细探查,看到一根拴在门口处长长的不知延伸至何处的麻绳,以及周边陈年的血迹。
看上去是有人用力挣扎反抗过,最终还是不得不屈服。
“主人”,两个式神从空中落下,“我们得到的消息不多,只知道她应该曾经是侍奉山林的妖怪,不慎被人捉到这里,强行签订了看守仓库的契约。如果不完成约定,脖子上的麻绳便会收紧。”
“是吗。”他蹙起眉头,黑色的壁虎自侧脸大摇大摆地爬过。
也是个不能决定自己命运的可怜虫啊。
他轻叹一声,捡起麻绳仔细观察,发现里面蕴含了契约的力量,一般的术法很难将绳子割断。
用火倒是可以烧断绳子,但麻绳上可以终止契约的位置恐怕在脖子附近。这样做的话妖怪会随之化为灰烬吧?
他摇摇头,有些唾弃于自己的心软。
明明这些可恶的非人之物直接除掉就好,想来静司、的场家也是想让他用这种一劳永逸的方式吧?
但他还是下不去手。真的有必要对着这样可怜的妖怪赶尽杀绝吗?
这样的话……名取周一思索着,如果用雷阵,只要那个妖怪足够强,就有烧断枷锁活下来的可能。
“瓜姬,笹后,来做雷阵的准备。”
“是,主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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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养崽第8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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