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也只是刚到，”听闻庵歌姬提到自己，家入硝子才从门口走进来，她晃了晃自己的手机，“五条给我传了简讯让我来一趟。没想到会看到这么有意思的事情。”

她穿着白大褂，目光在两个五条悟身上逡巡片刻，“我没理解错的话，这位同学应该是京都校的机械丸吧？我记得他是天与咒缚，身体素质非常差。”

“据他所说，是那个缝合脸咒灵的术式效果。”作为高专老师的那个五条离开地很快，五条家主只好把自己的疑问暂且压下，为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医生解惑，“家入硝子……你好。至于我，我应该是平行世界的五条悟吧。虽然还没有确认过。”

女医生眨了眨眼，敏锐地察觉到那个陌生的五条悟话语中的犹疑。她正在给机械丸做检查，五条家主只能看到她的侧脸，“这种事情也没有办法确认吧。啊，也许无敌的五条悟可以？”

她的话让五条家主有点惊讶。会先出言调侃自己，在她的印象中家入硝子似乎不是这样的形象。

“难道那个世界的我是男性？”为什么突然露出有点惊讶的表情。应该不是，刚刚进来的时候还没有。

“不，也是女性。”五条家主很快敛起那一点情绪。

“噢……所以我们关系不好？那个世界的我和你。”

“不，也没有……只是我觉得，”

我的答案也许可以在你这里找到。五条家主想道。

“我们实际上并不算认识。”

硝子的手停顿了一下，然后如常收回术式和咒具，“哇哦，我认识的五条悟可不像是这么对距离感有认知的人。”她收拾手边零碎的小仪器，抬头对歌姬说，“他看起来完全健康，和任何一个普通咒术师都没有区别。但是如果想做进一步的检查还得换个地方。不过既然连我的术式和这些仪器都看不出问题的话，那我想再怎么检查应该都是一样的结果。”

她直起身看向那个陌生的五条悟：“至于这位五条女士，”她露出一个友善的微笑，“如果你有什么问题，就问吧。也许我可以给你答案。”说罢，她拿起器材先离开了这个既贴满了符咒、又不透光的房间。

五条家主就向剩下的两个人微微点头示意，也跟着走了出去，把空间留给了那对师生。

出了房间，成为家主的这位五条悟跟在家入硝子身后。走在陌生的高专走廊上，她有些犹豫。这个世界的自己打断话题的意图其实很明显……只是如果不确认一些事的话，今天这些接二连三的事故只会让她越来越不安。所以她还是问出了口。

“你认识夏油杰吗？”

家入硝子一瞬间僵住了。她已经很久没听过这个名字了。不，也不算很久，只是她确实很久没亲眼见过自己的这位同期了。而五条悟……成为老师的那个五条悟，也并不是个真正的笨蛋，作为也被对方难得的细心照顾的对象，家入硝子很清楚这一点。

但是她同样以为自己早就做好准备了，所以在去年的Christmas Eve在手术室等到了天明。可惜，到了现在这一刻她才突然明白同期那个好像完全没有常识的男同学这难得的细心是多么有必要。

她原本平静的面部表情一定碎裂得太明显了，以至于对面的人在迟疑几秒后用一种近乎恐惧的声音问她：

“杰……他身上发生了什么？”

“他死了。”

“他死了。”

啊，异口同声。

连五条都没露馅，却在我这里露馅了。家入硝子甚至感到自己被一阵来路不明的眩晕侵袭了，她早该想到的，对五条悟这个个体来说会那么重要那么犹豫的问题只有可能是那个人。

我从没听过五条悟发出那样颤抖的声音，哪怕严格意义上她不是他。

真是的，五条那个笨蛋走的那么急，把这个大难题抛给我，会变成这样不是理所当然吗？

硝子只好深吸一口气，强行镇定下来：“看起来你很难接受呢。但是这不过是平行世界的不同吧，”这话说的，我自己都想笑——家入硝子没忍住苦笑起来，“对你来说自己的世界才是真实的不是吗？你没有必要在意。”

“不……，”可是她没想到对方用完全失态的、颤抖的声音回答她，“不啊。如果是这样，那我刚刚看到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家入硝子看到那个同样拥有六眼的女人脸上恐惧与愤怒交织的表情，大脑迟缓地理解着对方的这句话。

原来如此，这就是他那么快离开的原因。

她感到一阵由衷的荒谬，又觉得毛骨悚然，随之而来的还有隐约感觉到阴谋的惶恐。家入硝子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你应该去问五条，他比我更有资格回答吧。他没有把夏油的尸体带到我这里，也比我更有资格回答你夏油杰为什么会死。”

不管是哪个问题。

不管是，夏油杰为什么死了？或者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听完她的话，这个五条悟瞬间消失在了眼前，是家入硝子熟悉的瞬移。

真是不让人省心的同期啊。

家入硝子站在走廊上沉默良久，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根棒棒糖？

对哦，和歌姬前辈说好戒烟来着。她一边想着，一边拆开了包装。

不愧是笨蛋同期嘴里常见的牌子，果然贵有贵的道理。

她倚靠在走廊的木柱上，打算在这里等里面的人出来。

—————

五条老师离开高专之后就直奔五条家大宅而去。

高空的气温很低——拥有无下限瞬移的他自然无需像歌姬那样在路途上花费三个多小时的时间，几乎是几个呼吸之间就接近了自己的目的地。当然这么做给他带来的消耗和风险依然存在，只是他太急了。

如果让五条家的其他人知道本家的角落里还有如此僻静的一处别院，说不定会大吃一惊。这是五条悟在十六岁生日的时候从家中硬“抢”来的，在他的威逼之下，长老们会刻意引导其他可能涉足这里的人忽略这个小院子，让它真正只属于这位未来的家主。

这曾经是他在这个家族真正拥有“属于自己的自由”的第一步。

只是现在这里很明显地被入侵过。五条老师在过去的十个月里都没有再回到过这里，因为他有信心，在五条家的土地之内不会有人敢于挑战他的权威。

但是这个罪魁祸首竟然如此嚣张地留下了咒力残秽，即便是浅薄到快消失的残秽，在没有其他信息扰乱的情况下，在六眼的视线中也是无所遁形——但又或许是理所当然，因为那是属于杰的气息。一个死去的人，活着的证明。

在院子里呈现出的这种情形下，不论是这处本应没有他人靠近的院落，还是这份本应属于死者的痕迹，都不会给这个不知名的入侵者带去任何麻烦。

是了，这里不在五条家的结界覆盖之下。对方甚至可能有信心我不会踏足这里。

五条老师近乎是恍惚地想着。

而杰的气息不会触发我留下的警报。曾经只有那些曾经来过这里的人不会，去年圣诞夜之后就只剩下杰了。五条悟删去了结界里除了自己和夏油杰以外的所有咒力信息，让夏油杰继续“活”在世界上的某一个角落。

五条悟简直要给这次“偷窃犯罪”叫好了，完全可以写入以完美犯罪为噱头的推理小说里。

机械丸说，那个假杰和七海提到过的缝合脸咒灵混在一起，并且称呼间二者十分熟稔，也就是说他们，毋庸置疑，是一伙儿的——那这个杰究竟是咒灵还是人？

它甚至还叫他“夏油”。

别说什么六眼的判断了……杀了杰的人可是我自己啊。

但是那个“我”的判断也是值得信任的，那可是“五条悟”。那个精英打扮的女人不仅仅是身体，她的灵魂，以我的直觉来看也绝没有做伪。

至于一个假冒的、和咒灵同行的杰，绝不是杰本人的作风……

又或者我又要被别人提醒，我其实并没有那么了解他了吗？

……可笑。这绝不可能。

五条悟扯出一个笑，仿佛他真的觉得好笑，看起来却包含愤怒与痛苦。

可笑。

五条悟大步流星地走向侧屋，以近乎是失控的力道推开了那扇被他设下了重重禁制的门——房间里是如期而至的结果：

身去棺空。

门到棺口的灰尘中间有一道不自然的空缺，干净得让人讨厌，而被推开的棺材盖仿佛在嘲笑他的自负。

从那个灰尘的缺口合理推测，对方抹去了进入的痕迹然后用某种手法凭空消失了。五条悟一把扯下自己的眼罩，把一切蛛丝马迹都尽收眼底，冷静地分析着。

男人就呆呆地站在门口，片刻，才走向那副棺木。无下限隔开了他和地板，留不下一丝痕迹。

他伸出手，漂亮的指尖划过棺木内侧的衬布，指尖传来异样的触感——那地方已然是积上了灰。

“呵。”

五条悟克制不住地从喉咙里挤出一声气音。

荒谬。

-TBC-

PS：五条老师当然不是真的变态啦……把尸体放在这里之后他还在外面的墓地立了碑，也没有再回到这里过，只是把杰放在一个他认为绝对不会有人打扰的地方（摊手）想着也许可以让杰安心吧？还有骗骗自己什么都没发生过……

但其实五条老师也没办法知道到底可不可以。

嗯，他以为没办法知道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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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他不存在了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