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为硝子的少女,既是咒灵诞生的源头,也是这栋大楼的所有者们拼命想要隐瞒的秘密本身——不管是栓在她脚上的铁链,还是房间里密密麻麻的结界符咒,都说明了这一点。
在得知了少女的术式到底是什么之后,夜蛾十分无奈地叹了口气,“反转术式,这倒是罕见的能力,上一任拥有这种术式的咒术师已经去世多年,难怪政府想把她篡在手里。”
“高专不是属于政府的吗?”光明正大从原本的学校转校进入高专的前普通人学生惊讶了,当初他的父母之所以会点头同意他在国二的时候转学进入一所从未听过的私立学校,就是因为有政府人员的背书和担保,虽然这所学校的学生都能领薪水也是另一个主要原因。
“别开玩笑,政府只是高专的董事之一,还是只有部分知情权的那种,毕竟有些事情不方便告诉普通人,容易引起社会动荡。”夜蛾这样告诉学生,“外行领导内行可是大忌,尤其是在咒术上,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个国家真正的运转方式。”
夏油杰闭上了嘴巴。
保证整个社会顺利运转的是负责基层的诸多公务员和警察们,而上层的政客的工作嘛……大概和天皇差不多吧……
总之,政治家们总是很怕死的,一个只会治疗的术师对他们来说就是相当合适的掌控对象了。
不过他们似乎也发现了自己天真的部分,以非咒术师的眼界去推测咒术师的世界,当然容易产生这样那样的误会,夜蛾说不可能由政府来领导高专也正是因为如此——一位术师会有什么样的术式,虽然是很看天赋的一件事情,但术师的等级和使用方式并不是。
从未进行过任何修行的硝子,迄今为止也只会依靠本能催动自己的咒力,因此只会治疗一些物理性的伤害,但如果是疾病和先天的缺陷,她就无能为力了。
天生就是大人物的政治家们,会遭遇到这种情况的其实反而是少数,他们的困扰多是子女的先天缺陷,衰老引起的种种不便,以及一些难以痊愈的疾病而已。
刚好全部都位于硝子的能力区域之外,但就这样把她丢给更需要的高专,政府又不太甘心,最后他们就把少女藏到了这个地方,偶尔让她去治愈一些意外受伤的人,比如截肢,神经坏死,肌腱断裂之类的,现代医学尚且无法挽回的伤害,大部分时间则用来看护那些女人。
总有一些人的嗜好不太上得了台面,但如果随意任性的话,肯定会在什么时候暴露马脚,而且漂亮到足够满足他们的女人也不是随处可见的货色。
所以能够重复利用就是一件值得花费的事情了。
不会有人死去,也不会有人受伤,哪怕是女人受不了折磨而发疯,也就是在某间偏僻的疗养院占一个长期房间的价格,她们被送去的时候,身上连一条红痕都不会留下。
既然没有证据,当然也就不会暴露,异常者们得到了满足,能力稚弱的咒术师得到了练习对象,女人们得到钱,风俗业在这个国家可是合法的,来到这里的女性全数都是自愿,所以,这是一件大家都会满意的事。
总而言之,这栋大楼的所有人是这样向夜蛾和夏油杰辩解的。
两位咒术师一声没吭,安静地等他说完。
“要说的就这些了吗?”夜蛾从上衣的口袋里掏出一颗特制大号棒棒糖,拆掉糖纸含进嘴里,露在外面的那截白杆像极了香烟,然后,又掏出一张皱巴巴的A4纸,丢到这位所有人面前。
“这,这是什么?”男人避之不及地躲开了,用一种诚恐诚惶的神色看着他,“夜蛾先生,就算您是一级咒术师,随便对一般人出手也……”
“啊?”他歪了歪头,“说什么呢,你现在确实是那个小丫头的法定监护人吧?”
“……哈?”
“入学通知书,好好收下,今天她就要进入高专预备科就读了。”
即便是做好了被咒术师恐吓的准备,男人也完全没想到对面好像□□人士一样的家伙,掏出来的却是一张入学通知书。
你以为你是畅销幻想小说里的魔法学校吗???他很想这样咆哮出来,但很清楚这俩个咒术师真想杀他的时候只需要动动指头的男人,最终还是忍下了这口气。
“擅自决定别人的养女的归属可不太好吧……夜蛾先生……”
“你是认真要跟我扯这个吗?在把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丢在地下室里禁止她去上学之后?不管是教育法还是儿童保障法,哪一个都够你进十几年监狱,啊,我可以保证你没法保外就医,所以,你确定要跟我扯这个?”
男人很想说他有足够好的律师,而且到时候检察官都会是他们的人。
夜蛾叹了口气。“我其实不太想那么做。”他说,“当着学生的面仗势欺人,不利于管教,作为老师和榜样,我还是比较想要遵纪守法的。”
然后,这个家伙打电话通知了高专的专属法务组。
“杰,你先去把人接出来,后续的部分让他们接手,我们这就回去了。”
“……您竟然不用咒骸揍他们吗?”
“咒术师随便袭击普通人是违反高专规定的。”
“人渣也算人吗?”
“啊,没办法,姑且在生物学上他们还是人类。”
“既然是规定就没办法了。”夏油杰安静地走向电梯,完全无视了正试图阻拦自己的几个壮汉,“不过老师,我能在网上上传一点照片吗?这就不是咒术师的袭击了吧?”
“嗯?啊,那个随意,记得给女孩子打码。”
夜蛾甚至就没问夏油杰什么时候拍的照片,以及他到底拍了什么。
这件事最后以一群政府高官因为性丑闻而不得不引咎辞职落幕,网络和舆论上轰轰烈烈了一个月的新闻也好,那栋大楼在第二天就被警视厅封闭也好,都和进入了咒术高专的少女再没有什么关系了。
硝子是在进入预备科的三个月后,才被允许翻看属于自己的那份卷宗的,除开她的许多个人情报之外,上面还记录着咒灵真正的起源,真相与她自己所认定事实截然相反。虽然当初她的姐姐确实是因为外伤过重,在她放学回家之前就休克死亡,但那个女性似乎并没有因此变成怨灵。
召灵的市子表示,姐姐的灵魂去世之前的念头,只有单纯的庆幸而已,庆幸妹妹不在家中,否则当时很可能会死去两个人。
真正的源头,来自那些娼妓。
毫无疑问,她们痛恨着硝子,因为硝子的存在,才让她们过着如同地狱一般的生活。
但极为令人悲伤的是,硝子也是那座地狱里,唯一温柔对待她们,尽力抚慰着她们一切伤痛的存在,想要杀死她,也想要拯救她,这两种心情,都是真实的。
所以咒灵才既想要伤害她,又想让她逃走。
如果没有夏油杰来抑制住咒灵的狂性的话,大约它会先杀掉硝子,再带着她的尸体逃走,就此陷入神隐吧。
“……是这样啊。”少女抱着卷宗,静静垂下头去,“姐姐她……还有大家也……”
作为学校前辈来照看她的巫女庵歌姬,温柔地拥抱了这位新来的小学妹。
“这是好事哦,硝子,所以,今天就痛痛快快的哭吧,然后,不要再盯着手腕看了,好吗?那种死法才没有电视里放的那么好看,知道动脉在皮肤下多深吗?你得起码切进去一半喔?百分百会切到神经,那有多痛呢?其实和断腕差不多了,但是,断腕的人几乎没有死掉的吧?因为血会止住,你想说泡在热水里?还记得吗,我说过那超痛的,你觉得伤口沾水会怎样?割腕自杀的人,最后会把屋子弄得跟割喉一样,非常非常的可怕,而且样子也难看及了,因为要痛到失血休克为止。”
“死是非常可怕的,而且,对普通人来说,死亡就是结束了……但我们不是,你已经能够理解这句话了,对吧?硝子?”
“所以,活下去吧。”
“毕竟,对咒术师来说,活着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啊。”
她怀中的少女,从一开始的咽呜,被说到破涕而笑,但最终,还是嚎啕大哭起来。
虽然还在依靠酗酒入眠,虽然烟瘾仍是比大部分成年人都大,但年仅十四岁的家入哨子,总算能在正式入学之前,对着新的同伴和家人们露出真心的笑容了。
然后,在四月份的一年级正式入学式上,预备科仅有的两名学生,迎来了第三位同伴。
“今年的一年级,大概就是你们三个了。”夜蛾正道看了三个学生一眼,“而我是你们的班主任,杰和硝子已经很熟了吧,那么悟,你就自我介绍一下?”
跟着他一起进入教室,虽然也穿着校服,但怎么看气质都和学校格格不入的,有着银白头发和空色眼瞳的少年冷淡地撇了一眼面前的两位同窗。
无论夏油杰还是哨子都十分惊讶,虽然完全是两个方向。
“超级美少年耶!!!”
“是你这家伙啊!!等等硝子你喜欢这种小白脸的吗?一看就很会骗女人。”
超级美少年完全无视了他们的发言。
“老子是五条悟,以上。”
真是熟悉的说话方式,夏油杰想。
“一开口就能让百年的迷恋都清醒呢。”硝子静静叹气,“果然理想的美少年根本不存在现实世界里。”
“原来你叫做五条悟……”
“我们认识吗?”五条脸上是毫不作伪的茫然,“二级术师的脸我还不至于那么快忘掉啊?”
得到了意料之外回复的夏油杰僵住了。
“真是抱歉啊,那时候我才三级来着……不会系腰带的小鬼。”虽然脸上带笑,但和夏油杰混熟了的硝子知道,旁边这个人离光火也没差多少了。
“唉?是你啊?升级意外的很快呢。”五条浑然不觉地继续狂踩地雷,“说起来你叫什么来着?”
“哎呀,比起名字这种东西,我们不如交换一下别的吧……比如彼此的术式和战斗方式之类的。”夏油杰瞪着他的眼睛里已经完全没有笑意了,“毕竟是要并肩作战的伙伴呢。”
“哦哦哦,这就是传说中给新生的下马威吗?还挺有意思的,是说这边练习场在哪里……”
然后他们就被夜蛾一人一拳完美镇压。
“第一天不准打架,太闲的话去给我抄符咒。”
“意思是吵架就可以吗老师?”相比已经乖乖安静下来的夏油杰,五条悟显然十分的不怕死。
夜蛾用力地按向自己的额角,他实在不该轻易答应五条家把人送来的请求的——尤其是在听说五条悟嫌弃京都太远不想去的情况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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