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天凛脑子里排的戏是这样的。
“莫桑”姑娘曾是一个富家千金，后来家道中落，家产被旁亲夺走，唯一忠心的只有从小跟在身边的小丫鬟。于是，莫桑不得不携着小丫鬟逃走。后听闻南昌城莺花巷会收留无家可归的姐妹。莫桑自诩略懂琴棋书画，可以在莺花巷争得三分地。
“我不会琴棋书画。”石崑说道。
“那我改改。”
莫桑自小练的一手倾城之舞……
“我不……”
“你就随便拆个漂亮的招式骗骗她们。你看我们阁主的剑法就挺漂亮。不要求实用，越华丽越好。”
“……”
此时石崑心里定是十分憋屈的。可答应都答应了。
亦天凛假装没感觉到石崑的怒气，他苦恼地看了看左手胭脂，又看了看右手发饰，不知如何下手。
石崑见此，说道，“既是逃亡，哪里有时间整装。”
他站起身，从架子上取下一个药瓶。“里面有茯苓霜成分，你稍后在我背部露出的部分涂上。”
习武之人身上有伤疤是难免的。总是被悲欢楼刺客追杀的石崑更多。哪怕是逃亡，有些伤口也明显不是不会武之人能撑下来的。
亦天凛准备了两套衣服，一套被他故意扯掉了脊背的部分。另一套则是小丫鬟的衣服。千金之女的衣服要华丽太多，它是丝绸材质，呈淡青色，衣上有梅花暗纹，暗纹又以金丝为边。
“哪里来的衣服？”
“自然是买的。我入阁后存的钱都搭上了。”
还被老板用奇特的眼神上下看了一遍。
亦天凛的语气太幽怨，石崑一时竟不忍嘲讽。
他穿好长裙，重新坐回椅上。亦天凛深知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美感，因此在改造青衣裙时，又在脖环的丝带上加了一串银白流苏。
为了涂抹茯苓霜，石崑不得不撩起流苏。
看他动作，亦天凛突然拍脑袋问，“咦？我们为什么先涂好再换衣服？那不是更不容易暴露？”
“你是想摸遍我全身，还是想我摸遍你全身？”
这话亦天凛不敢接，要接的话大概也是“都是大男人怕什么”或“洗澡的时候我都看光了”之类的话。他行走江湖的警觉在此刻疯狂作响。
他不再多言，专心给石崑涂抹茯苓霜。
这药确实神奇，一些细碎的疤痕抹了之后便完全看不出。远远望去，真是“白璧无瑕”了。
唯一的遗憾就是常年练武，肌肉脉络自然不同。但这点也可以用自幼习舞解释。
在他认真涂抹时，石崑突然说，“你可以说实话了。”
“什么？”
“少装蒜。采花贼虽麻烦，却也不是没有其他办法。你千方百计混入莺花巷，是否还在意内鬼一事？”
“呀，被猜中了。”亦天凛装模作样地惊叹一句。
事情与石崑所想确实不差。亦天凛自路遇劫匪后十分介怀。它像是一根刺，总是时不时戳他一下。
他不想怀疑自己的师长，就只能先从莺花巷内着手，顺带打探一下南昌城的情报。
有些事女人问起来比男人更容易，尤其是侠隐阁的男人。
因此，当他听莺花巷的姐妹们抱怨采花贼一事时，顿感机会来得真快。
一个人想兼顾全局很难。他先前跟石崑所说的句句属实。
只是没说全。
“石兄，我必须向你道歉。”
“……”
“我非要求你帮忙，自然是有私心的。南兄他们初入江湖，满心是对江湖、对侠客的憧憬。我并不想令他们伤心。如果……我是说如果……内鬼一事是真的……疑心易生暗鬼。我不想因无谓的揣测徒增他人负担。”
“而石兄你……你意志坚定，想必早已洞悉江湖纷乱。纵使真抓出内鬼也不会犹豫。再加上，你确实各方面都比南兄强太多，是最合适的人选。”
亦天凛深吸一口气，“我因个人私欲将你牵扯进来，抱歉。”
之后过了许久，久到亦天凛已经帮石崑接完发了，才听他说。“你说他们初入江湖，对侠客心怀憧憬。你自己又何尝不是？”
石崑重新将流苏放下来，银白的流苏落在白发间，难以分个高下。
亦天凛有些后悔选了银白色的，他应该选红色，那样能衬得白发更美。
“该你了。”
与石崑的伪装相比，亦天凛的要简单得多。丫鬟本就干着杂活，糙一点正常。石崑只是替他将明显的几处涂上。
涂完后亦天凛起身跳了跳，“大功告成。”
“收敛些，生怕别人看不出男扮女装。”
“咳咳……”亦天凛清了清嗓子，扭声道，“小姐。”
他看见石崑打了个哆嗦。
“你多说几句，我们今晚就会被抓进牢里。”
“我没学过变声。”
“那就不要开口。”
“丫鬟不开口自然是可以的。但两个人都不开口也太奇怪了些。”
“翠竹。”
亦天凛惊了。他张大嘴巴，愣是成了磕巴。“你、你、你你……”
那一声“翠竹”分明是再柔软不过的女声了。
要不是亦天凛已经把石崑看光，他真会以为这里就有个女扮男装的同门。
悲欢楼刺客水平都那么高的吗？
多来几个美人计不比直接打架成功率高？
哦，他差点忘了。不是所有人都能伪装成美人的。
至少亦天凛不行，他女装只会变成亦猛禽。
石崑扬起嘴角，显得很得意。此刻，他脸上抹了些茯苓霜，又画了眉，不复原先犀利之态。收敛几分气势的石崑，长得不比其他人差。
如果他是采花贼，也一定忍不住。亦天凛心想。
而后他猛然摇头。
他，亦天凛，品行端正的侠隐阁弟子，怎么会为美色折腰，堕落为采花贼呢！
要当也得当饮酒笙歌，成功抱得美人归的大侠！
啊呸呸呸，什么乱七八糟的。
只见亦天凛昂首挺胸，直视石崑，理直气壮地问，“石兄，你介意让我画幅画吗？”
石崑直接回以一招破心掌，丝毫没受长裙影响。
就当提前为跳舞演练了。嗯……破心掌其实也还挺好看。
就是有点难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