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崑非常、肯定、一定、确定昨晚他没有喝酒。
没有碰酒,自然也不存在喝醉的情况,自然也不会出现记忆断片。
所以石崑其实是清楚记得他昏过去之前的所有事。
那么问题来了,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自己明明只是普通地吃了一顿饭而已,为什么就突然昏过去了?
悲欢楼出身的石崑第一反应就是被下毒了。
于是问题又来了。
悲欢楼里毒药千千万万,走路上随便碰个柱子上都涂满毒药。
这些毒药石崑都尝过,没有一种能与昨晚对上的。
但神鬼之事都能成真,在侠隐阁似乎发生什么诡异之事都不值得惊讶。
只要发生在眼前的事,不论多么匪夷所思,石崑都会去接受。
他转过身,打算继续练功。然而一支笔挡在他与“他的爱妻”之间。
“亦天凛,什么意思?”
拿笔之人正是亦天凛。只见他眉目张扬,笑得神采奕奕。“我们来比试比试书法。”
“……”
“不久后便是四艺大会,正好让我打探对手情报。”
“……”
“不过光比试没彩头也没有意思,赢的人可以向输的人提一个无伤大雅的小条件如何?”
石崑直接道,“不比。”
亦天凛回答,“那下次我也不跟你比试。哪里只有我答应的道理。”
“……药拿来。”权衡利弊后,石崑向他摊开右手,眼角上扬。“你不就是想要这个结果么?”
“不行。得先比试。”亦天凛坚持道。
“亦天凛!”石崑打断他。
“我只说一次。我不会书法。”
说出那五个字的时候,石崑表情格外认真。如果说平日里石崑是条绷紧的琴弦,那么他现在便是琴弦上被刀划了个口子。用刀的力度再大点,琴弦就会断了。
“走吧。”
亦天凛沉默地跟在石崑身后。
石崑拿了药包,却没去百草庐,而是带着亦天凛进了自己房间。
是顾虑到石崑身份么?他竟然不是和同门一起住的,而是拥有一个独立的小住房。
这让每天深受舍友鼾声的亦天凛羡慕极了。
房间格局倒是比多人间简单许多,地方也小上许多。亦天凛眼睛一扫,便将屋内陈设记了个明明白白。
值得注意的是摆放于左侧的药壶,药壶旁边则另外搭了个三层木架,木架上依次排列着些许不知名药草。
只见石崑一言不发,熟练地捻了些药草放入药罐。
一刻钟后,石崑把药碗端到亦天凛面前。
亦天凛紧紧盯着药碗,试图从漆黑的药汁里分辨出成分。
我是不是该去学个医术?亦天凛心想。
石崑先说道,“我从不欠人人情。”
你确定这是在还人情?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逼我自杀。
亦天凛目前还不知石崑医术如何,他熬的药是否拥有奇奇怪怪的副作用,比如促进肠胃之类的。但他可以肯定,这碗药汤的滋味一定一言难尽——石崑可不是会顾及汤药口味的人。
简而言之,亦天凛不敢喝。
他体魄好着呢,春校被暴打后躺了一天就活奔乱跳。
好好的人为什么要自讨苦吃。
然而亦天凛又是有自尊的,在宿敌面前,他可不想示弱。
于是,到嘴的话就变成,“毒药还是汤药?”
石崑脸色一下子变了,似乎有点气愤,又有点失望。
“你在春校之时运气过度,体内五行之气紊乱。这碗药便是用来协调五行、疏通气血之用。药已经给你,想喝就喝,不喝就自己找个地方倒了。”
门啪地关上,堪比雷霆乍响。
他说错话了。亦天凛意识到此,心情也跟着沉了下去,一点没有方才的闹腾劲。
连带着,明明极具恐怖色彩的汤药都显得平平无奇。
“唉。”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叹什么气,一股脑把药全灌了下去,不知其味。
要不要去跟他道个歉?
亦天凛回忆起石崑初来乍到的一幕,明明什么坏事也没做,还帮着击毁了暴动的机关人,可同门们看向他的目光却宛如在看一个杀人凶手。
就连休息时分,亦天凛也能经常听到“一定又是他干的”,“为什么阁主要接纳悲欢楼的人”,“大家小心,悲欢楼的人最是卑鄙无耻,说不准就是接了什么单子”……
被人平白无故泼脏水的滋味亦天凛是最厌恶的,可他刚刚又做了什么呢?
石崑好心好意替他熬药,他反而怀疑人家有没有下毒。
虽然亦天凛心里没有这般想,但他说出去的话定然让人误会了。
唉。傲娇害人。
诶?可石崑自己不也这样?他嘴比自己毒多了!
他都没有道歉,我为何要去道歉?
亦天凛时而不服气,时而想服软,纠结来纠结去,竟连下午的修业都无法专心。
净师父看他心不在此,就让亦天凛停止练剑,先在一旁观摩同门切磋。
亦天凛也不明白为何自己总拿热脸去贴屁股。春校之前石崑跟他交集不多,他还一直以为石崑是个孤傲、不听人话的家伙。春校一战,石崑在他心里的印象才慢慢扭转起来。
可如果按石崑自己的话,春校帮他也只是为了还入阁时的人情而已,就像这次给他熬药一样。
所以他是真的只想了结人情债?
看看石崑被误解后的神情又觉得不像。明明他被其他人误解时眼睛眨都不眨。
如此说,石崑也是想跟自己结交的?
“唉,真难懂。”亦天凛叹道。
南飞锽以为他在说净师父的剑法,表示深有体会,“是啊,净师父的剑法出神入化,我也只能看出一点皮毛。等修业结束,我们来过几招喂剑?”
“不了。”亦天凛难得拒绝一次。
“亦兄晚上另有要事?”
“嗯。我要去帮道恒师父整理药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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