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蓬静静思索了片刻。
“冥殿的人脉,以你的手段,应该掌握的差不多了吧?”他忽然道。
溪风抬起头:“是。”
他查了两回,开始是以魔界的手段与这些年在人间积累的人脉,查探那魔神的踪迹,却是一无所获。
第二次是前几日得神将命令,飞蓬刚走,就有鬼卒携翳影枝越界而至,但哪怕加上冥殿和鬼界暗中相助,还是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
对方到底是怎么藏那么严实的,委实怪哉!
“那便继续交给你。”飞蓬一挥袖,一枚令牌落在溪风手里。
上面纹刻着风云与五灵珠的图案。
“这……”溪风微微一怔。
神将的意思是,冥殿乃至经常出入人间的鬼卒,他可随意调配?
“你在上班之余,给本将继续查。”飞蓬淡定说着,视线却有些飘。
说起来,他从什么时候开始,又自称本将而不是象征冥君的本君了?
飞蓬闭了闭眼睛。
是了,是重楼出事之后,即使猜测他可能没死,也不敢太抱有希望。
所以,自己想要留下一点念想,才会恢复成千上万年的自称。
仿佛他还是与魔尊相遇相交相知相爱的神将,只是脱离了神界而已。
“……这工作量有些大。”溪风可没重楼的本事,能从飞蓬一点细微的表情猜测出神将的想法,他闻言满脑子都是加班、福报、资本家。
飞蓬瞧着溪风咬牙幽怨的表情,难得勾了勾嘴角。
这浅淡的笑意在风中飘过,又恢复为神将一贯疏冷平静的神色。
“剥离灵力的天罚,创伤想要愈合是很艰难。”飞蓬意有所指道:“但仅仅抽出天帝造神的灵力,并未接下完整神罚,还是很好恢复的。”
溪风浑身一震。
飞蓬将军的意思是,他有办法加快水碧恢复的速度?!
“好说,我这就去查。”溪风立即改口了。
飞蓬微微点头:“你自己去鬼界,雪见或小葵知道我的手稿在哪。”
当年,正儿八经淌过神罚后,他来到鬼界,几乎是瘫在了临时住所里。
但别人赞自己学究天人固然有点夸赞过度,却也不是一点道理都没有。
至少,通过受罚时对神罚阵法的观察,他是有办法破解阵纹,再缓和、封印与愈合魂魄创口的。
是以,一日之后,神将飞蓬立于轮回井旁,毫不犹豫跳了下去。所有伤势被他自创的阵法锁在神魂深处,在人间吸收灵力慢慢愈合。
到底都是剥离灵力的,水碧的伤势应当与自己同种类,但轻了许多,好得肯定更快。
“多谢将军。”溪风真心真意道谢,语气比之前真诚很多倍。
和重楼一个样,伴侣最重要,甚至还比重楼更肆意点,魔尊毕竟要在公事上有所顾忌,他却不用。飞蓬无奈地挥了挥手,身影瞬间消失了。
苗疆。
飞蓬走过竹桥,越过草屋,来到了女娲庙。
“稀客啊。”一声轻笑响起,门扉轰然洞开。
飞蓬的脸上染了些许红意:“娘娘……”
“你进来吧。”女娲莞尔一笑,不再逗他了:“此行为何事?”
庙里只有女娲,紫萱等人并不会天天都来。飞蓬无声地松了口气,想想这一世发生的误会,他确实不太好意思去见紫萱。
“不瞒您,我是能告知重楼真相让他收回逆鳞。”飞蓬只是肃颜道:“但叛徒抓不出来,我实在不放心。”
他加重了语调:“可现在毫无消息,对方得做什么才能躲藏严严实实?晚辈想不通,只好来请教您了。”
女娲轻叹一声:“也就为了重楼之事,你才肯低头吧?”
虽彼此不说,但数千年前旧怨仍在,飞蓬从来不会单独凑到自己面前,原因是双方心知肚明的。
结果,他为了重楼,求到了她面前。
正如重楼当年为了救他,找自己意图换取五灵珠,即使被为难也不肯退缩。
“罢了,为我做一件事,答案可以直接给你。”女娲直截了当道。
作为唯一全盛时期的三皇,她不愿后人被魔界内乱牵连,不代表什么问题都没发现。
“随我来。”女娲抬手拂袖,一道地洞出现在两人面前。
洞内别有仙境,灵气充沛不亚于洞天福地。
飞蓬跟了进来,几步之后,顿足不前。
“你杀了轩辕,毁其灵魄,放逐轮回。”女娲也停下了脚步:“但他与他的部属入我麾下时,就为了以防万一留了一缕魂魄在此。这些年,我一直在收集残魂拼凑,都是只差一点。”
飞蓬默然不语。
他已经猜到了,女娲要求的筹码是何物。
“还给我吧。”女娲回过头:“你已不是神将,不必为神界考虑太多,将他们最后那点、你用来防备他们复活的残魂,交还与我。”
飞蓬捏了捏手指,突然道:“那个魔神,是否受了您的恩惠?”
“我就知道……”女娲轻笑起来:“你是个聪明但容易想多的孩子。”
飞蓬松了口气:“看来不是。”
顶多是女娲知道是谁。他顿了顿,又道:“若我拒绝,您是打算夺,还是交易作废?”
“你确实念旧情。”女娲笑不达眼底。
飞蓬若为了重楼,交出这些对神界辛秘了解甚多的叛逆残魂,便是对伏羲的彻底背叛。
这是女娲想看见的,但她不意外飞蓬最终的决定。
“你走吧。”她挥了挥手,洞口重新出现。
飞蓬深深望了一眼沉睡不醒的轩辕。
他还记得,当年初出族地前,轩辕的敦敦教诲。
然而各为其主,便注定忠义不能两全。
“唰。”无数细碎残魂浮于半空中,被流光洗涤一新。
在女娲惊异的目光中,飞蓬喷出了一口心头血:“噗。”
“他们复活后,只是普通灵体。”冥君面无表情擦了擦唇角:“不会有在神界的任何记忆,也不存在天帝造神赐予的任何灵力。”
杀死这些叛徒,是一场隐匿的恶战,飞蓬当时确实没时间剥夺他们的灵力。
事后,伏羲不管不问,他便留下一撮残魂,制衡女娲一脉可能的后手,亦是不许复活,却也没有狠下心毁掉。
直到神将踏入神罚之阵,这些残魂受了剥离灵力的同样待遇,倒是免了后顾之忧。
可飞蓬现在强用冥君被天道认可后赋予的权柄,断绝他们属于神族的过去因果,连记忆一道抹尽,便是以权谋私,必然要受天道之罚。
“唯独没有轩辕……”女娲却是笑了:“看来你是真觉得他罪无可赦。”
鲜血还在涌出,飞蓬毫不在意地擦拭掉:“其他人只是守在外面,他是提着剑打算亲自弑君。仅此一条,我不会让他复活,即使没有记忆。”
其他人就算是古神族,也只是普通神将、神兵。
轩辕却是在飞蓬之前被天帝信任的、仅次于玄女的左膀右臂。
那便是阵营之分,飞蓬也无法原谅他对主君、对造物主的背叛。
“可你又能好到哪里去?”女娲神情平静:“为了自由,为了情爱,你到底还是舍了神界。”
飞蓬不再吭声,而是接过女娲抬手丢给他的坐标,便转头离开了。
溪风回到魔尊麾下之后,作为首席魔将直接统领目前所有魔使,又因是高层,不但拥有三口之家的小洋房别墅,连办公室都是单独的。
“噗。”这就方便了飞蓬,他用照胆神剑划破空间出现时,几乎一头栽倒。
溪风吓了一跳,但还算谨慎地没有靠近,反而先把窗帘往下拉了拉,确保海岛上的人、外面树上旋转的摄像头,都不会看见什么。
“哼。”神将轻嗤了一声。
溪风这才转过身:“敢问将军伤得如何?”
“无妨。”飞蓬的神情依然是淡淡的。
在非本族的故人面前,他很少会出现过于鲜活的表情。
当然,与重楼在一起时除外。
“以此为线索去追踪,不要打草惊蛇。”刺眼的血迹顺着神将泛白的唇角流落,竟越发将那如玉容颜衬得宛如极地寒冰。
他没有掉以轻心,更不认为在复活不了轩辕后,女娲还能直接给自己最准确的答案。
同样是擅长空间的魔神,溪风一接过来,心中便大致有数了:“坐标?您是从什么渠道得知的?”
鬼界若真能寻到,冥殿来使与他同行又怎会毫无收获呢。
“女娲。”飞蓬简单答道。
溪风哑口无言,眸光透着些许复杂。
神将是为了解决魔尊的后患,亲自求到了人祖面前,受伤也由此而起。
“你似乎很惊讶。”飞蓬倒是浅淡地笑了一声。
溪风收起坐标,答非所问道:“我和水碧虽是不打不相识,但对于您和魔尊的交情究竟是如何变质的,我确实至今都无法理解。难道,只因为您够强吗?”
飞蓬同样答非所问:“当年在海底城,你可知晓……”
“知道。”溪风难得打断了飞蓬的话:“我感受到了。”
魔尊在魔界投来目光,所以,他和水碧对上景天一行才只是点到为止。
“本将下界时是剥离灵力的,新仙界那一战就算因分心坠了剑,也算是落败了。”飞蓬忽的粲然一笑,却是难得的开怀:“于魔尊而言,我已不是对手,可他还是来了。”
就算没好气,就算不给好脸色,红毛还是别别扭扭来当剑了。
自那一刻起,他们便彻底翻过了棋逢对手的篇章,踏入崭新的领域。
是人与魔的相遇。
“……如果是水碧转世,我同样会去追寻,不管她变成什么。”溪风苦恼道:“但魔尊……恕我直言,在那之前,我从没想过,他眼中会有不如他的弱者……”
坠凡那一霎,神将飞蓬已不复存在。
若魔尊只是爱上强者,根本就不会下界。
“就像今日……”曾经的首席魔将真心真意慨叹:“我万万想不到,您能为了魔尊舍下颜面去求女娲。更想不到,您愿为钓鱼隐忍至此。”
神将飞蓬,从来是一剑破万法之辈,何曾这么处心积虑过?
哪怕是三族之战,都没有。
“情之一字,不知所起,不知所栖,不知所结,不知所解,不知所踪,不知所终。”飞蓬垂下眼眸:“于我,无时无刻都是未曾体会的滋味,也挺有意思。”
溪风再度哑然。
他觉得,现在并不知晓危险正一步步逼近的那个魔神,最后对此肯定会有不同的想法。
譬如困惑不解,再如破口大骂。
“咔擦。”飞蓬终于压制住了内伤,主动将窗帘拉起。
晨曦洒入室内,堵上一层金辉。
飞蓬突然神色一动,霎时间便消失在室内。
“……魔尊出关了。”溪风呢喃低语,目光扫向地下刚打开的结界。
行吧,这样的伤势很难瞒过尊上,但以神将的谨慎,不可能完全说谎,更不会全然不提。
他想了想,按照坐标所指,提前去加班了。
“你怎么受了内伤?”果不其然,重楼一出炼器室的门,刚顺着飞蓬拥过来的力道将人揽住,就皱眉把起脉来。
魔尊没从伤势里看出破绽,只因这虽是天罚,但牵扯因果不大。
无他,天道对冥君还算满意,就未伤及神魂。
只是一点肉身内伤,补一补吐出的血,多休养个三五天即可。
看起来,倒像是和谁打了一架。
“哦,没什么,就利用你的法阵去了一趟苗疆。”飞蓬自是有备而来。
从溪风面前隐去身影,他是回了房间,引动重楼留下的传送阵。
去向有好几个选择,也是方便有什么意外情报或生意,飞蓬作为妖魔岛的另一个主人,可以前往各分支机构视察。
苗疆,便是其中之一。
“啊?”重楼有些不解了:“你在苗疆碰上谁了?”
但他边问边把飞蓬打横抱起,一步跨入了私人空间的魔殿寝室:“敢这般伤你!”
飞蓬摇了摇头:“没有,溪风那边有点进展……哦,我是说他完全没找到线索,我认为,这证明了幕后人肯定不是你提起的本批苏醒的魔,更可能是溪风给我的名单里,有权利出入魔界的魔神之一。”
“你去找女娲了。”重楼把飞蓬放在床上,目光微凝而莫测。
飞蓬直言不讳:“对,没经你同意,也没告知溪风。”
“为了身为魔尊的伴侣所遇上的难题,我去女娲庙拜一拜,有问题吗?”但他话锋一转:“女娲娘娘要考验我一下,设下难关让我闯,也很正常吧?”
重楼哑然无言。
“下次别这样冒险了。”他抬起手指,将飞蓬含着笑扬起下颚时凌乱散落的发丝拨至脑后。
面前的人脸上血色有些淡,更显面如冠玉,就是白得有点透明了。
“唰。”哪怕对治疗术不算多精通,重楼也很认真地施展他所记得的。
当然,魔尊没忘记尽力削减法术里属于魔族的灵力——
施展法术的力量,不同于魔龙自然而然形成的□□,反会蕴含很浓重的魔力,于充斥清气的神族堪称天生相克。
从前不知道飞蓬身份时,重楼担心魔力流入人体过深,会影响魂魄。
后来知道了,尽管他完全能用灵力凭空凝聚一具身体,用来容纳飞蓬的魂魄,也怕从转世之躯上剥离神将灵魄,会影响神魂深处的伤势,便更是小心翼翼了。
“你就不问问收获?”飞蓬倚在重楼怀里,阖眸感受着内伤的好转,唇畔笑容从未抿去。
重楼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解开他上衣的扣子、腰间的皮带。
是的,飞蓬还记得去见重楼之前,飞快换掉身上穿惯了的神将戎装。
“啪嗒。”外衣和外裤被抛在厚实的地毯上。
重楼这才回答道:“溪风不在办公室,那你就肯定是有收获了。”
若非事态可能紧急,溪风绝不会不打一声招呼,就离开妖魔岛。
“好吧,算你猜准了。”飞蓬咕哝一声,探着脖子,去触重楼的唇瓣。
重楼的呼吸声一重:“别胡闹。”
“不是你说龙精大补的嘛?”飞蓬无辜地看着他:“也是你先脱的我衣服,我还以为你闭关好几日,所以……呜嗯……”
重楼堵住了飞蓬总能激怒他的唇腔。
“我得先去沐浴,你可以多睡一会。”片刻后,被猜中心思的重楼总算舍得松开飞蓬了。
他为飞蓬掖了掖被角:“内伤虽然不重,但拖着可不会好得多快,我还是给你做一顿药膳吧。放心,不会难吃。”
飞蓬却直接找准重点,忍不住笑出了声:“我看你是怕我嫌你几天没洗澡……呜额!”
“哼!”重楼气极反笑地扣住他的下颚,又亲了上去。
飞蓬被亲得有了反应,但还记得自己趁着重楼炼器做了什么,抬脚轻轻踹了一下。
“嗯?”重楼意犹未尽地松开他。
飞蓬这才笑道:“不逗你啦,我可不饿,你先去沐浴吧。我还给你买了几套衣服呢,等会儿洗好出来试试。”
“你笑得……”重楼狐疑地看着他,总觉得这个笑容捉狭极了,像是恶作剧的前奏。
飞蓬摊了摊手,不肯提前说。
当然,通过重楼设置的阵法,他能自由出入空间,早把衣服藏好了。
重楼只好听话地去洗澡,但他还是忍不住先和飞蓬黏糊了好一阵子,才气喘吁吁松开对方。
沐浴之前,重楼本想拿现成的食材,做两个拿手炒菜和热汤给刚受伤的飞蓬解解馋,但他忽然想到了一个疗伤更快的办法。
“对了,这样肯定能让你好得更快一点。”重楼低语着,抬起了手腕。
他将炎波血刃对准自己被吮吸出好几处绯色斑痕的脖颈。
“不许!”飞蓬吓了一跳,瞬间没了适才的旖旎心思。
他扣住重楼的手腕按回腰侧,咬牙切齿道:“你这才叫胡闹!”
被阻止的重楼一脸遗憾,暂时收回了这个打算:“好吧,我也不闹你了。你早上才回来,昨晚在女娲庙肯定一夜没睡吧?好好休息。”
“我去冲个澡,再去厨房。”他摊了摊手:“等吃饱喝足,我一件件试你买的新衣服,行了吧?”
“……嗯。”被说中的、自我封禁而保持凡人形态的飞蓬:“这还差不多。”
但对重楼脾气过于熟悉的飞蓬,仍然在熟睡前给了照胆剑灵一条命令:“他什么时候准备取龙血佐菜佐酒,你就立刻叫醒我。”
“……哦。”剑灵不情不愿地应了。
龙血虽不如龙精那样容易自我生成,但也是可再生资源,就这点小伤能取多少,主人何必这么关心魔尊!
然而,答应就是答应了。
“主人!”即使剑灵瞧着重楼趁着自家主人休息想故技重施,几乎拍手称快,恨不得帮忙来上一剑,也还是及时唤醒了飞蓬。
睁开眼睛的那一霎,飞蓬从枕头下摸出手机,毫不客气地砸向厨房。
“哎哟。”当即就传来了重楼的痛呼声。
飞蓬的蓝瞳尤带水汽,但已经很锐利了:“别乱放佐料,我不需要。”
“……哦。”重楼瞥了瞥下方红为主色的辣汤,不得不放下险些被刺开花的手臂:“你的手机……”
飞蓬下床走到厨房门口,接过手机放在一边,目光逡巡着重楼的腰身和肩膀。
过于灼热的目光盯得重楼不自在地僵直背脊,可盛出汤汁的动作还是有条不素。
这让飞蓬欢欣之余,反而更想逗他了。
“飞蓬!”于是,没过多久,重楼瞧着面前的衣架,头皮都快炸了。
适才吃饱喝足的飞蓬正唇角含笑,眼眸亮得惊人。
衣架上展示着四五件毛绒绒的睡衣,皮毛颜色鲜亮,没有任何异味。
样式乍一看也很正常,但重楼眼尖地瞧见,胯部和后臀的绒布是拼接而成,随时可以掀起来。
换而言之,是毛绒款式的情趣内衣。
“哈哈哈哈。”飞蓬哄然大笑。
他回忆着多年前几次转世被撸得爬不起来的旧事,可太满意重楼此刻的羞恼表情了。
重楼狠狠地瞪着飞蓬,但那双晶亮的蓝眸始终折射出潋滟的笑意,美不胜收。
“……哼!”魔尊重重地冷嗤一声,一把揪下那件饿狼装束套上。
然后,他扑食般把神将扑倒在了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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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素心一片难着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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