葵羽是在悠扬的旋律中醒过来的,她直起身子,揉揉惺忪的美眸,换上一身翩跹羽衣,掀开了层层叠叠叶片形成的天然窗帘,看向音乐传来的方向。
窗外的树枝上,蓝衣少年悠悠然坐着,微扬的薄唇间含着一枚青翠的绿叶。这简单的小玩意,到了飞蓬手里,竟成了最天然的乐器,被吹奏出欢快的乐曲。在这只后,一轮旭日投下晨曦,为飞蓬镀上了一层金边。
眼前闪着金辉的蓝衣少年,耳畔久久不绝的悠扬旋律,融汇成一幅永刻心间的画卷。无数年后,葵羽都还记得清清楚楚。这时,她费了老大的劲,才勉强自己垂下眼眸,遮掩住那痴迷的目光:“有劳提醒,是葵羽起迟了。”
“无妨。”飞蓬放下叶片,坐在枝头晃晃悠悠,笑意却温和而宽容:“你拿走了好几本战技,想来自己琢磨的很晚,可有不懂之处?”虽然葵羽不会缺传承,但自学和有人教,总归效果不同。
葵羽打开树屋的门:“有,君请进。”
飞蓬踏步走了进去,很耐心的教导葵羽,为她答疑解惑。值得一提的是,飞蓬从未有过教学生的经验,几乎是照搬了伏羲当年所为。
只不过,飞蓬心思灵巧敏锐,推己及人之后,不免加了一点儿他自己昔日的微妙心思,比如掩藏很好的对表扬的渴望。所以,飞蓬不吝于夸奖葵羽,因为在他看来,葵羽悟性定力确实不错。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伴随着肯定和夸赞,一转眼已过去了整整一天。飞蓬瞧向天边晚霞,状似不经意的说道:“你不觉得累?”
“觉得。”葵羽歪了歪头:“但是,您应该更累吧?”
飞蓬莞尔一笑:“我还好,倒是你,累就别勉强自己,你还年幼。”他依旧坐在葵羽的对面,目光却比先前教导时柔和了几分:“葵羽,除了那天去选战技法诀,你再也没出去过,并以学习为由,推拒了所有族人的邀约和上门。”
“如此,你不费力气的避开了全部麻烦,不管是来自长老团,还是我们,不可谓不聪明。”飞蓬合上了手中的战技法诀,淡定言道:“如果不介意的话,我想听一听,你未来的打算。”
葵羽有点儿迟疑的看向飞蓬,半晌后,才咬着嘴唇轻语:“我族不似陛下所造同族那般完美无缺,本身是有所极限的。我甚至能隐约感受到,除了我,再诞生的族人最强也只能成为天级九重。”
“还个个都漠然死板,缺少该有的生机活力,即使破了壳,也不一定能成为真正的生灵。”说到这里,她眸中露出了几分忧伤,定了定神才轻声道:“我希望能找到一个办法,让他们能像真正的生命那样,而不只是一些树叶果子。”被用过了就扔,更甚者变成养分滋养神树。
飞蓬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心中的想法更清晰了一些。师父伏羲内心之中,估计还是偏向于自己创造的神族,并不愿给这些神果太高的资质与感情。而他们诞生后,也只是抵御外敌的工具,用以维护神族安危。至于葵羽的玄女身份,也是因为她是操纵武器的人,才破格提拔。
阖上眼眸,飞蓬几乎能想到神族未来的样子。森严的等级制度,以天帝创造的神族及其后裔为中心,神果一族为最忠心也最低等的卫士,亦是战争中的炮灰。反正,只是一些神树枝叶果子罢了,没了就再栽种一些。如此,一批又一批,一年又一年,一层不变,便是神族未来。
平静安详的生活,倒是符合老一辈求稳的心态。但这等宁静到几乎死寂的日子,非自己所求!飞蓬重新睁开眼睛,对上了葵羽暗藏踌躇和试探的眸光,蓦地就笑出了声:“葵羽,你可以啊。”
自己想从葵羽这里得到一些信息,以决定接下来的做法;殊不知,才诞生不久的葵羽,闭门的同时,也琢磨着族人里有威望之人的性格。她想找一个合适的盟友,陪她一道为神果一族找出路,并说服天帝。
“君夸奖了。”纤纤素手举杯一敬,葵羽笑得落落大方:“葵羽只是觉得,与君有合作可能。”
飞蓬轻轻一叹,扬手设下了结界:“那么,我们开诚布公,你先听我说。如果你能接受我的要求,我们就合作。”他清澈的蓝眸荡起微波,里面有歉意,也有坚定不移的决绝:“当然,你也只能接受。”
良久,飞蓬抿了一口清茶,眼眸望向透明结界之外。天光破晓,旭日东升,新的一天已重新开始。
葵羽思索了很久,抱拳道:“我的族人现在都只是神果,果中无灵,君若引入族人魂魄,并保留记忆,倒也无有影响。或许,还有可能因记忆中的感悟,突破最后的关卡。”说句实话,飞蓬甘冒天罚之险,给族人一个重生机会,她佩服之至。
但站在自己的立场上,有些事,葵羽不得不问:“不过,作为神果族长,我倒是有几个问题想问。”见飞蓬含笑颔首,她郑重道:“日后我以族长身份收拢人手,君会出手阻止吗?”
“不会。”飞蓬说话的语气轻轻巧巧,可眉眼间尽是洒然:“我这么做,非是为了收买人心,想来你也明白。”
葵羽不自觉点头,飞蓬已经猜到天帝为神族未来定下的局势,还坚持如此,一得冒天罚之险,二还要小心触怒天帝的后果。且为得天道承认,那些族人重生后,曾经修为烟消云散,必须得从头修炼。所以,飞蓬即使得到他们的支持,也要很久后才能派上用场,实在是没这必要。
“我想,君这么做,无非是个‘不’字。”葵羽悠悠一叹,美目中精芒闪动:“不忍不甘不愿。”
是呀,不忍族人沦为天道弃子,不甘命运非掌于己手,不愿未来死气沉沉,一个“不”字道尽了所有!飞蓬朗声大笑,举杯道:“以茶代酒,这一杯,我敬玄女。”
“那么,合作愉快。”葵羽回敬,三言两语敲定了合作:“只要君不插手,我自有底气降服族人。哪怕,他们曾是我的前辈们。但之后,我会当众挑战君…”
若你胜,我送上全族忠诚;若你败……不,为了族人甘冒这等大险的人,怎么可能败呢?!葵羽对飞蓬的信心,远比对自己更强。她心中笑着,面上却笑容一敛:“希望,君不要败了。”
飞蓬沉默了瞬间,继而又笑了起来。他凝视着葵羽,澄澈的蓝眸有透彻之意:“好,我等着。”结界一瞬间解开,一男一女对坐饮茶,端的是一副再正常不过的样子。
云端之上,阖眸打坐的伏羲睁开眼睛,俯视神族族地时眸中隐有疑惑。他怎么觉得神族气运有变化呢,而且是时高时低无法判断的变化。眼神在飞蓬身上打了好几个转,最后还是移开了。
自这一天起,飞蓬对葵羽的态度比之前更亲近了,不再只是公事公办的礼貌客气,而是多了对自己人的亲昵维护。这个变化,也潜移默化影响了九天、夕瑶和辰轩、沧彬。而他们几个,成了少数几个不会被葵羽拒之门外之人。
至于重楼,飞蓬和葵羽达成合作没几天,瑶姬亲自来此,送来蚩尤手书。他看过后,便跟着她回去了。此后没多久,兽族少主重楼实力大进,先后赢下欢兜、共工麾下几位将领的消息,就传了出来。
听说重楼越挫越勇,每每挑战相柳,九天几人面面相觑间,表情都有点儿复杂。飞蓬则喝着重楼走之前留给他的酒,微微叹了口气:“与其被动接受,不如主动出击,重楼做得挺好。”
用实力证明自己的价值,欢兜、共工又必然得了蚩尤严令,不敢再提命格有碍之事,重楼的进步被其他兽族元老看在眼里,对他自是越发看重。
有蚩尤的保护,又有其他长老的看重,欢兜和共工自是再无法下手。且重楼本身,也能借此,将多年外出历练所得的感悟转化为实力,委实是一举多得。
“那家伙…”九天喃喃自语:“想不到,还真能误打误撞闯出一条生路。”
沧彬深以为然:“是啊,他那个脑子肯定想不了这么深。”
“可能是赤霄和瑶姬吧。”辰轩也跟着猜测。
夕瑶眨了眨眼睛,没说话。葵羽和重楼不熟,甚至不太明白大家在谈论什么,当然也保持着沉默。
“咳。”飞蓬却是呛了一口酒,环视一周后嘴角一勾:“好了,不说这个。”众人皆醉我独醒,重楼的深藏不露只有我知道,其实也挺好。
他心中好笑的想着,面上依旧端得住,还一本正经的说道:“葵羽,你文课都过了,接下来该把战技运用于实践。九天,你要是有时间,便也来教一教葵羽吧。”
这般,日子一天天过去。不知何时,神族年青一辈的天骄众所周知不再只是五人,而是多出了葵羽。这种赞誉传到兽族,引发了瑶姬等人的好奇,恰逢重楼也手痒想念飞蓬,便一窝哄的跑到了神族来。
这一日,天朗气清。
重楼一身劲装,神采飞扬地直奔神树上层。他显然很熟悉路线,速度快得仿若飓风,令跟在后头的赤霄几人险些跟丢。
只见重楼一马当先地直直冲入飞蓬居住之所,弹指便推开了树屋门。透过瀑布门帘,溪水中极近的那个人影,瞬间便印入眼帘——
白皙的颈项、纤细的手腕,水下隐隐约约的风景,让重楼进退两难。背后,笑声已后发而至,打破了重楼、飞蓬之间凝滞的气氛,正是瑶姬:“重楼,你杵在这里干什么,进去呀!”
“呵。”不等重楼回答,飞蓬便笑了起来:“不请自来,恶客也?”他笑着拔了剑,含怒而发的剑光掀起一滴滴水珠,继而被割碎成更细小的雨点,为剑光增添了一分飘渺模糊的气质,更显得璀璨夺目,是一种致命的美丽。
扑面而来的杀气让愣神的重楼醒转,急急忙忙拔出炎波血刃,高声叫道:“飞蓬,我不是故意冲进来看见你洗澡的!”
“嗷!”不知是否是错觉,重楼总觉得,剑光比适才更森寒了一点儿。他好不容易抵挡下来,可面颊上还是被划出了一道浅浅的伤痕,身体也随着巨力,被重重推出了水帘洞,从神树上直接跌了下去,于层层重云中留下一连串的惨叫:“啊啊啊!”
跟在重楼身后的几人纷纷后退:“我们是无辜的啊!”他们一个个的,对飞蓬摆出强忍笑意又极力表达歉意的乖巧微笑。
但是,飞蓬的反应非常让他们意外,原来一贯好脾气的神,也有暴走的一天——飞蓬凝灵气为蓝衣给自己披上,回应了大家一个杀气腾腾的笑,照胆并未回鞘。
于是,神树上的人再无法保持平静:“哈哈哈哈!”他们大笑着,在四面八方亮起的剑光中,使出全身解数,往四处奔逃了。
至于传言会传成什么鬼样子,大家自己猜吧哈哈哈,反正这大概是重飞最初的绯闻来源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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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开诚布公再聚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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