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洗铅华红鸾星动

这时,蚩尤和重楼都出现在血覆战队平时的训练之处,只是如今都在休整疗伤,便没有人。

蚩尤松开手,让重楼“砰”的一声摔在地上,而重楼只是默默起身并低头站好。

“抬头!”蚩尤皱眉,喝了一声。

重楼身体僵了一下,他抬眸时眼圈微红,眸中血色尚未褪去:“父神…”

蚩尤轻叹一声,拍拍他的肩膀,和声问道:“你可知,此回败在何处?”

重楼抿抿唇,实话实说道:“骄傲自大、急功近利、不听人言!”

领着血覆战队的这几年,他所向披靡、无人能敌,的确加剧了心中的傲慢。但实际上,重楼在战场上窜来窜去,从来没和硬骨头的对手碰见,比如飞蓬。对比起飞蓬来,偶尔会碰见的后羿和蓐收,要好对付很多。

就在此时,外面有脚步声由远及近,父子俩没说话,皆扭头看了过去。

赤霄推开院门,看见他们不禁愣了一下,赶忙对蚩尤躬身道:“首领。”

“无需多礼。”蚩尤笑着摇头,他收回目光,对重楼轻轻颔首:“你知道就好!少年天骄、壮志凌云,难免心高气傲。你此番之败不仅因飞蓬之谋,更在于己心不存敬畏、自失谨慎!”飞蓬哪一次利用的,不是重楼早已知道的东西?

看着重楼、赤霄面露若有所思之色,蚩尤又笑道:“重楼,你们可以交接事务了,此次禁闭并无期限之说,你自己掌握即可。”说罢,他便转身离去,只留下一句轻笑之语:“焉知今日之重楼,不是来日之飞蓬?!”

一句话令赤霄、重楼眼中都精芒大作。这时院门又开,瑶姬和女丑一道走了进来,大家对望一眼,干脆坐在了地上。

瑶姬叹息一声:“女娇和骄虫本来想帮你报仇,真正加入血覆战队,但现已被欢兜长老拦下,以他们的杀伤力,拉到正面战场更合适。”

女丑则直接跑到重楼身边坐下,关切问道:“你伤的如何?”

“无妨。”重楼不以为意的一笑:“伤势好全了,不过是消耗过大,身体受了点损失,需要慢慢调理而已。”

他招呼瑶姬也坐了下来,几位好友的眼神都集中在重楼身上,他对赤霄道:“适才父神之言,其意很是清楚。”

赤霄点点头,他对着有些疑惑的瑶姬、女丑复述了蚩尤之言,引得他们若有所思。

“平心而论,飞蓬看似只有天级高阶,可武力不输于天级九重的古神祇,智慧也不亚于人族首领轩辕氏。”赤霄面色平静的分析道:“但他身为天地风云之子,非于神族之内长大,某些思想很随意,和如今的神族格格不入,且在神族其实无人能管束于他。”

重楼缓缓点头:“没错,自飞蓬回归,九天玄女便主动退位让贤,神族年青一辈以他为首,他的成长几乎一番风顺。”他眸色一闪,沉声道:“哪怕是在战场上,飞蓬都至今未受过什么大挫折,输家更多是我!”

瑶姬、女丑和赤霄都是聪明人,飞蓬的成长情况其实和重楼多有相像,却比重楼幸运了很多。

“重楼,别沮丧。”女丑笑靥如花,可她说出的话精准锐利:“这次,你最后关头好歹扳回了半局,没一败涂地嘛。”纵然神机妙算如飞蓬,在重楼不顾生死撞剑的那一霎,也是懵的。

瑶姬想了想,拍掌道:“要么,我们干脆来个温水煮青蛙吧。”

“飞蓬哪里像青蛙了?”重楼再是心事重重,也被这话给逗笑了。

女丑忍俊不禁:“这个略过略过,总之,飞蓬现在在年青一辈中,已经再无敌手,那接下来…”

瑶姬心领神会补充道:“若其后胜利来得太多、太轻易,同样容易滋生自傲之心,就和重楼你一样!”

“确实。”重楼那双红眸里闪烁着惊人的光芒:“骄傲之心一旦生成,飞蓬纵是有所防备,也会渐失平日的冷静。我们要做的就是锲而不舍、积水成渊…”

他唇畔弯起一个淡漠的弧度,言语中多了一抹森寒杀机:“待飞蓬因轻敌而露出破绽,那时就是吾等的机会!”话音落下,重楼忽然苦笑了起来:“可是,送胜利给敌人,是需要牺牲的。”

“其实不一定是牺牲,诱饵也可以。”赤霄笑了起来:“你们忘了吗,接下来是我统帅血覆。”一贯沉稳的未来大祭司眨了眨眼睛,眼睛里有着几分玩味和调皮:“你们难道不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选拔机会吗?”

重楼听明白了:“你要用自己当诱饵,去和飞蓬较量,再顺理成章一次次输给他?”

“是的。”赤霄摊摊手,毫不在意的说道:“反正,我实力强,再加上瑶姬和女丑,便有把握带着大部分新人一块逃掉。实在逃不掉的,只能说是我族青年里最弱的,没资格加入血覆。我会提前告知大家,这样的话就直接投降。”

重楼叹了口气:“君子可欺之以方,而飞蓬恰好是个君子。投降的那些人,想想办法能不能再用起来,只要能让飞蓬相信有机会剿灭整个血覆,我想他会再次踏入陷阱,哪怕明知有诈。”

“君子可欺之以方,难罔以非其道。”瑶姬插话,否决了这个提议:“飞蓬不杀俘虏,但想骗他,难度太大了,失去你的血覆没这价值。”

重楼无言以对,女丑倒是很赞成:“是啊,没有重楼、没有骄虫、没有女娇,就我们几个,瑶姬姐还不能动,飞蓬不会犯险的。”

“说到底,筹码不够。”赤霄若有所思,想了一会儿,在一片静寂中他郑重其事道:“重楼,还是你上吧!也只有你的命,才对飞蓬有足够大的价值和吸引力。”

重楼:“……”他忽然觉得心口处凉飕飕的,就好像被那把剑抵住的感觉,不禁抽搐嘴角的嘟囔了一句:“我是不是该说荣幸?”回答他的,是其他人的大笑,而这个计策便初步定了下来。

但是让飞蓬坠入陷阱,真的是个很难很难的事情,他们四个人,再加上后来出谋划策的骄虫、女丑,兽族最顶尖的六位天骄费尽心思,用了几十年的时间,才在第三百八十年让飞蓬相信。

这说起来,就要表扬重楼的坚持,正如他所说,没有机会那就创造机会,一次又一次叠加。他很聪明的没有着急,而是放出了自己闭门思过,却总想出去的风声,并且在各地留下痕迹。

这个各地,当然也不是普通的地方,而是战争中能被利用的、他们曾经游历过的地方。重楼破除了许多飞蓬设下的阵法,也因此遇上不止一次危险。

好在重楼准备齐全,屡屡险之又险的赶在飞蓬到达前离开,偶尔还会留点“礼物”,坑一把来迟一步的飞蓬。这在无形中,也让飞蓬对他悄悄探知的消息信任度越来越高。

最终,重楼将围杀地点,安排在了冀州中土。那里是飞蓬万万想不到的,因为此地有照胆神泉。飞蓬手中长剑是照胆泉魂所炼,一向挑剔不喜生灵接近的照胆神泉,因此非常青睐飞蓬,还出现过放飞蓬进入神泉核心,却将跟来的其他人拦在外面的事情。

第三百八十年,夏,在中土的一片青山碧水中,飞蓬一身蓝色戎装,正盘膝坐在通过峡谷的唯一通道前。与师父学了斫琴、弹奏和音攻,和女娲娘娘学了音道治疗术和防御术,可真正派上用场的怕也就只有今天了。

这么想着,兽族大军已衔尾追来。飞蓬不是不能躲,也不是不能逃,但之前是自己犯了错误,才导致玉衡军中了骄虫和女娇的毒术和魅惑术。

这两位朋友的本领完全展露,在战场上确实具有极大范围的杀伤力。可惜,自己亲自领教的时候,已经太迟了,以致于没能摆脱后头那数倍多于自己的敌兵。

想到此处,飞蓬只能苦笑,蚩尤太宠重楼,他这个少主能不经过兽族元老会,就一下子调集那么多兵力,自己却是不行。

所以,为今之计只有拖延!峡谷之后是一望无际的洪泽,只要渡过洪泽前往另一个大州,便是海阔天空。但逃命是需要争取时间的,特别是他这些好朋友为了围杀他,精心布下这个局,就连洪泽湖畔都布上了阵法。

而自己的部曲实力非凡,可各个毒伤不轻,又得祛除魅术影响,破阵需要很长时间,他不能弃之不理。心中定下计策,敌方战士越来越近,飞蓬蓝眸里一派平静,嘴角轻扬、更显从容。

很好,不是重楼他们,没必要出手,自己的任务只是拖延,激烈战斗只会更快的耗尽灵力。飞蓬垂下眼睛,怀中这把琴是他自幼用至今天,虽不如照胆,但也得心应手。

轻抚琴弦,琴声如苍龙出水逐青波,同时还伴有青色光芒,形成一圈圈音波朝四外飘散。欲上前进攻的兽族勇士们运转周身灵力,却满身大汗、根本无法抵抗,不知不觉间就五脏六腑俱受重创,唇边溢出鲜血的向后倾倒,被身后同族及时接下。

可飞蓬也没喘息的时间,因为下一批战士已奋不顾身的迎着琴音而上。拉锯战就这样持续了很久,直到飞蓬的手猛然一用力,一个重音炸响——“砰!”

“咳!”咳嗽声从飞蓬嘴角溢出,面前的敌人俱已倒地。但这并未让他放松,反而更紧绷了,只因真正的敌人在他消耗极多灵力后,终于现了身。

待飞蓬拭去唇畔神血,抬头就看见一众好友神色复杂,皆出现在他面前。阵法和结界被他们不约而同用出,身前、身后、天上、地下,所有逃生路线通通都被封锁。

“兽族年轻一代强者尽数聚于此地,倒是我之荣幸。”面临如斯绝境,飞蓬蓝眸闪着璀璨的光芒,其周身气势深沉如渊,唇畔的笑意竟依旧平和沉静,唯独抚摸手中碎片时,才多出了惋惜的意味。

放下膝上自幼用惯、如今被灵力爆发而震碎的七弦琴,飞蓬起身时手持照胆神剑,语气一如昔年交好时洒脱轻松:“多说无益,战吧!”部曲已经脱困,而自己想走却走不了了。

“这不是比武,也不是决斗,不要怪我们以多欺少。”没有劝降、没有犹豫,重楼那双深邃的红眸凝视着飞蓬:“上!”

这是一场极其惨烈的不公平的战斗,灵力大幅度损耗的飞蓬,努力以灵巧的动作躲避攻势,并观察周围阵法,极力想找出一条生路。但无孔不入、铺天盖地的攻击之下,他的动作以可察的速度变慢,身上更是渐渐多出伤口。

敌人是飞蓬,重楼自然不会托大,所以兽族仅有的两位神器之主,他和骄虫都在此地。同为九泉神器,造成的伤口是短时间难以愈合的,只会越来越拖累飞蓬。又有瑶姬和赤霄辅助,哪怕女娇和女丑更多是看护结界、防止飞蓬逃离,飞蓬在围杀中也越发落了下风。

一记神术将意图偷袭自己的骄虫击退,同时用照胆挡回重楼的双刃,飞蓬握紧了神剑,依然伫立在原地。可那苍白的脸色、不停流落的神血,都证明了他此时不过强弩之末的状态。

“暂停吧。”在瑶姬的叹息声中,重楼没有再动手,而其他人也暂止了攻势。这位神女看着飞蓬,神情复杂的说道:“飞蓬,你竭尽心血相护的神族,至今许久,仍无一兵一卒来救!”

重楼表情算不上开心,淡淡的补充了一句:“为了不引起你怀疑,我并未拦截你传出的消息,反正我有把握不管来者是谁,都来不及救你。但你神族长老压根不打算救,这就很过分了。”

“不错,是他们负我在先。”飞蓬靠在身后的结界壁垒上,承认了他和五位长老之间的龃龉。适才剧烈的争斗令他持剑的手微微颤抖,呼吸也多了几分急促,可声音依旧是低沉却坚定的:“但飞蓬永远只是神族的飞蓬,我族所有族人陷于如斯绝境,皆可投降,唯独我不行!”

对长老团这无疑于背后捅刀之举,飞蓬眸中的失望很明显,但他的拒绝,是因为骄傲不愿屈居人下吗?不像。作为这次计划的真正主事者,重楼深深看了飞蓬一眼,眸中有着了然之色。飞蓬没有背叛的资格,也许自己低估了他背后之人对于神族的重视,才将飞蓬影响至斯。

红眸闪动一抹悲怆,重楼压下心中莫名的不甘和愤怒,阖眸后再睁眼,只余一片森寒:“杀!”既然谈不拢,就不能留下这样的威胁。

“最后一招!”飞蓬唇畔弯起一个堪称肆意的弧度,蓝色眼睛亮得惊人。他将仅存的灵力全灌入照胆神剑,璀璨夺目的剑华瞬间爆发,迎上重楼绝杀的血刃之光,还有其他好友再无留手的全力攻击。

相撞之时,只见鲜血纷落如雨,如史诗般的残酷美丽。而后,几道身影纷纷被砸飞了出去,撞在被染红的透明结界壁垒上。

那一瞬,就连屏障之外的兽族战士,也无意识的屏住呼吸。胜负已分的最中央,只剩下一红一蓝两个人影,有些模糊不清。

“咳…”飞蓬身体向前倾倒,被重楼下意识揽在怀里,唇角的鲜血怎么都止不住,人还不停的咳嗽:“咳…咳咳…”

即使之前因太多族人的牺牲,对飞蓬抱有浓重的杀意,但眼睁睁看着原本的好友即将陨落,瑶姬、女娇和女丑的眼圈都骤然红了,骄虫和赤霄稍微好一点,可那握紧到指甲刺入掌心的手,也代表了他们的心情。

唯独只有重楼,他没有红了眼圈,更没有哭。但重伤的飞蓬能清晰感受到,抱着自己的手臂在无节奏的发抖,连带着耳畔的心跳声失了平日的沉稳。他脸上淡然的笑容,在如今的必死境地里,竟多了些好笑的意味:“重楼…你不是也想哭了吧?”

“才没有。”重楼闷闷的说道,血瞳一眨不眨的直视怀里的知己至交,炎波血刃正扎在飞蓬的心脏里:“很疼是不是?”

结界不知何时撤去,骄虫和赤霄强行拉走了瑶姬、女娇和女丑,飞蓬静静躺在重楼的怀里,轻声说道:“别取出来,那样我可能会立即就死。”血刃堵住伤口,鲜血在里面暂时流不出来,他也就暂时死不了,虽然会很疼。

不过,即使不取出来,飞蓬也觉得,自己大概只剩下说几句话的功夫了——九泉神器阻绝心脉,磨灭全部生机,那是致命伤。纵使女娲娘娘曾赐下神力,但她说的是重伤保命,如今连生机都已彻底断绝,想必已超出救治范围。

“你想说什么?”重楼不敢乱动,生怕会加剧飞蓬的痛苦:“其他人造成不了威胁,哪怕是九天,我都有把握对付。真生擒了,也不会杀他们。唯独只有你,飞蓬。”

飞蓬眸中露出释然,忍不住笑了起来,声音极轻:“你总喜欢堵我的话,但我死了,你更要小心你族中的元老们。”奇异的,他并不恨重楼,反而有点心疼好友的处境,蓝瞳不禁带起几分提点之意:“哀兵必胜,鸟尽弓藏,你应该懂我的意思。”

是的,飞蓬死了,玉衡军会抓狂,而自己没了最大的对手,难免会有所松懈,在兽族占据胜局的情况下,反倒是有可能被欢兜找到机会陷害致死。重楼这么想着,心中因飞蓬的提醒隐隐作痛,一滴很烫很烫的水珠从血瞳中坠落下来,正巧就砸在飞蓬脸颊上。

“我会小心的。”重楼的声音沉闷嘶哑,手指一颤,将炎波血刃收归体内。

剧烈的疼痛和迸溅的鲜血,让怀中之人痛苦的挣动了一下,重楼下意识抱得更紧。他似乎想在这最后的时光里,给予好友一份暖心的安抚,可音调却不自觉颤抖不止:“…飞蓬…”

“没关系。”飞蓬吃力的眨了眨眼睛,音调轻的仿佛风一吹就能消散:“成王败寇而已。”他努力勾了一下唇角,眸光涣散开来,笑容却依旧清浅,甚至多了些许劝慰:“你保重…那些曾经让你哭过的事,总有一天会笑着说出来,嗯?”

重楼怔怔看着他,没来得及回答,耳畔只有一声“啪”在不停回响。那是照胆神剑滑落的声音,而飞蓬的手已经先一步垂落,似乎昭示着这场精心策划的杀局完美谢幕。

从今以后,再听不见那个熟悉的声音,再瞧不到那张熟悉的笑脸。怀中一空,重楼茫然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飞蓬的身形开始消弭,觉得视线所及之处只有白茫茫一片。神兽两族死后都会化为灵气,消散于天地之间,飞蓬自然也不会例外。

重楼这一发呆,在飞蓬身体上倏然亮起彩光时,也就没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以致于被彩色光晕推后好几步,正巧落在赤霄、瑶姬、女丑、女娇和骄虫身畔。

“怎么回事?”彩色光晕越来越亮,一声略带惊异的叹息响了起来,带着几分其主自己都不明白的迷茫。

重楼等人这才反应过来,立马围了上去,而光晕也散开了,露出里面完好无损的飞蓬。那双明亮的蓝眸,闪动着几分欣喜,但更多是孤注一掷的决绝:“看来,我这次是死不掉了!”

话音未落,初愈的飞蓬竟直接自爆了神体。在冲天而起的蘑菇云中,照胆剑光再次光华耀眼,掀起凛冽呼啸的风声,一举撕破了兽族没来及弥补的各种阵法禁制。

于兽族所属的惊呼声中,飞蓬毫不恋战,身化长虹瞬息疾飞而出——失去肉身保护的神魂相当脆弱,经不起九泉神器伤害,而自己身后就有两把,玉衡军已顺利逃离,傻子才和你们硬碰硬呢!

这时,重楼终于清醒过来。他面色沉凝的压下心头悸动,一言不发的踏云穷追不舍,而瑶姬紧随其后大声叫道:“是人祖女娲的治愈神力,赶紧拦下飞蓬!”

女丑和骄虫对望一眼,也立即追了上去,赤霄则在最后,一脸若有所思。

飞蓬逃命速度很快,穿过峡谷一头扎入洪泽之水,他迅速启动水系神术,如水中游龙向着一个方向急速冲去!盘古大陆以九泉为主的水系地貌全地图虽详细无比,可飞蓬早已将之记在心中,他完全无需思考,就本能择出最近的路途,以最快速度进入地下水脉,头也不抬逃往既定方向。

照胆神泉就在前方,作为照胆神剑之主,自己能以独有特权控制神泉外围出入之人,只要进去便能把敌人挡在外头,安心疗伤等救援了。

飞蓬和重楼一前一后,冲入灵雾升腾之所,衔尾而来的赤霄、瑶姬、女娇、骄虫和女丑,则尽皆被阻于外!

见状,重楼不由皱起眉头:“骄虫,你用毒瘴神匕使出全力。”

骄虫照做了,结果是被照胆神泉远远弹飞,好半天才飞回来。

唔,飞蓬的照胆神剑和自己的炎波血刃,曾经相互赐给过彼此最大的权限。重楼若有所思,伸手抚摸炎波血刃,脚步不停的向内走,只给好友们留下一句话:“你们率领大军围在外面,且等结果便是!”

一片氤氲的水雾里,依稀可以看见他身影飞速前进的步伐。如此,重楼在水雾里转悠了几圈,才勉强找到前进之法。于是,他眼前豁然一清,印入眼帘的是白皙润泽的肌肤,以及随着呼吸轻微起伏的胸膛。

重楼见此情形一愣,眼神不禁聚焦在飞蓬心口,那里有两道离得很近、又深又红的伤痕。他眸中掠过暗芒,抬手捏紧炎波血刃,想要全力出手。

飞蓬忽然睁开眼睛,那双眼睛注视着重楼,里面的释然和适才一模一样。重楼的呼吸声不由自主一滞,刚刚那空落麻木的心情再次出现,这一招竟没能挥出去。飞蓬却蓦地消失,取而代之是汹涌澎湃的波涛,一下阻断了他的视线。

“咳咳!”好不容易抹开恨不得砸进他眼睛的泉水,被呛到的重楼回过神,环视一周根本找不到飞蓬,脸色不禁变得有点黑。正在此刻,炎波血刃却主动飞往一个方向,重楼眼神一亮,立时追了上去。

果不其然,飞蓬皱眉看着炎波血刃,照胆神剑划出水波。混合灵力的水墙再度阻挡了攻势,照胆神泉终究是飞蓬的主场。等重楼手执利刃突破防御时,他已再次渺然无踪。

一而再再而三失败,重楼没有急着去找飞蓬。他站在原处,阖眸放出灵识,半晌后才睁开眼睛,皱眉低语道:“他伤势居然逐渐恢复…照胆神泉…女娲神力…”重楼的面容露出一抹坚毅,抬手令炎波血刃自由行动,自己周身银光闪过,隐隐约约难以看见。

不多时,就听见剑刃相交之音,重楼唇角露出一抹笑意,无声无息接近过去,显然想给飞蓬来个出其不意。可飞蓬落得如斯境地,又怎敢再失戒备谨慎之心?

“轰隆!”重楼才出现,就遭到了飞蓬的全力攻击。

飞蓬是真的很有才华,平常天级九重能驾驭一种神术,已是很了不得,他却将风水双系神术巧妙结合,再辅以普通的雷系攻击灵术,在水中波荡开来。水导雷电,竟令风水神术威力更大,神泉外围隐约能见,里面有蓝青色和紫色光辉交相辉映,唯美却危险。

一声轰鸣夹杂滔天巨浪之后,飞蓬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不少神血,明显是伤上加伤。但他的眼神始终冷静镇定,还尤带璀璨明亮的笑意:“如何?”

“咳咳…”重楼也不好受,飞蓬刚刚那一招,在他身上开了无数狰狞的伤口,泉流在身畔流淌不息,不停带走鲜血:“厉害。”他也是打心眼佩服,明明第一时间就使用了治疗灵术,却根本无济于事,飞蓬手段可见一斑。

不过,重楼也有把握逼着飞蓬停战,因为他同样看出了飞蓬的虚实:“女娲神力只能让你初愈,你还为了逃出包围圈自爆肉身,现在的身体是以风灵凝结而成,神魂伤势直接印照在表面,根本就没好。你我再拼下去,必然同归于尽!”

重楼勾起嘴角,似笑非笑道:“我死了,兽族还有父神。你死了,神族还能指望谁?”

飞蓬很想说一句,我不知道你这么说是何意。但面对重楼仿佛洞悉所有的红瞳,他一点都不想自欺欺人,只幽幽问道:“你知道了?”

“女娲神力,父神跟我说过,这可不是谁都能得到的。”重楼微微笑了起来,竟将自己的神器收归体内。

飞蓬看了他一眼,也照做不误。显然,他们俩是心照不宣、就此休战了!

随后,重楼表情有些奇异,他看着正懒散靠在泉眼土壁上、全身上下的伤口在一点点愈合的飞蓬,沉声问道:“那位为什么不公开你的身份?”

“谁告诉你,有女娲神力,就是神子了?”飞蓬垂眸,看着自己胸前的伤口:“你为什么停手?我并不认为,你是不敢杀我。”

女娲神力维持我的命,但治不了伤,纵有照胆神泉灵力相助,炎波之力也难以轻易逼出。若当真拼到最后,耗尽女娲神力后,我死的几率似乎比你要大,我不信你猜不出来。

我也不知道,只是单纯不想让你死,大概是之前那一幕对我的刺激很大吧?想到怀抱一瞬间空掉,以为飞蓬彻底死去时,自己脑子里一片空白的感觉,重楼抿了抿嘴唇,一时半会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良久,他干巴巴问道:“要例行治疗吗?”

以前每次外出游历,除了联手,他们也会比武,若自己被炎波所伤,重楼总会主动为自己疗伤。飞蓬心情很奇妙,看着重楼的表情有些目瞪口呆:“我们现在是敌人。”

“你没收回权限。”重楼冷不丁笑了:“要不然,你就能安心疗伤了,因为我会和骄虫一样,被照胆神泉拦在外面进不来。”

见飞蓬张嘴想反驳,偏生反驳不了,连脸颊都懊恼的发红,重楼的心情一下子大好。他眼中闪过一抹捉狭的笑意,忽然伸手将飞蓬拉到了怀里紧紧抱住!

飞蓬的身体僵硬了一瞬,继而极快放松下来。可看着眼中笑意满满,怎么看怎么像是在笑话自己的重楼,飞蓬便没有客气了。他用手飞快舀起一捧水,狠狠砸在了对方脸上,亦如私交甚好时的打打闹闹。

重楼不以为意的抹了抹脸,转而松开环住飞蓬的臂膀,指腹再自然不过的轻抚飞蓬心口。细腻温热还不停跳动的触感,让重楼心头一乱,耳垂也不自觉发烫,以至于指尖刮擦的动作没了分寸,快似拨弄琴弦,一下比一下重。

看着实打实溢出的炎波之力,飞蓬忍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忍不住抱怨道:“你动作轻点,当我是琴弦吗?!”

重楼脸上再忍不住一红,遮掩似的用力更狠,嘴上驳了回去:“你还能怕疼不成!”

我忍,我忍……还是好想打他啊!就连先前差点死掉都没动气的飞蓬,现在面色不善的看着重楼,觉得手有点儿痒痒。

对此,重楼只扬起下颚,露出了自己的一口白牙,笑得比阳光还灿烂。

飞蓬一噎,扭头懒得再看他。但值得一提的是,躺在灵气充沛的神泉里,被这么疗伤,之前经历过一场大战的飞蓬,竟生了困倦之意。不知何时,他的头一点一点的,身子也逐渐倾倒。

重楼哭笑不得的伸手一揽,飞蓬顺势靠在他怀里,慵懒之极的打了个哈欠:“还要多久?”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下。”重楼好笑道:“瑶姬他们都还在外面,等着和我一起围杀你。”

飞蓬眨了眨眼睛,不以为意说道:“长老团再不想救,起码会派人来看我死没死,九天他们就更是了。只要还在神泉之内,你们就只能在外面守着,我总会等来援军的。”

“以逸待劳,确实是最佳选择。”重楼眸色一沉,凑在飞蓬耳畔轻声道:“你就真不怕,我现在动手?”他的手掌,正轻抚着飞蓬的心口。

也只有在重楼面前,不吝于表现最真实的自我。飞蓬扬起一个笑,毫不客气的飞起一巴掌,拍红了重楼的手掌:“要疗伤就好好疗,你之前都没动手,现在怎么可能自打嘴巴,别想逗我!”

重楼:“……”他谴责的看了飞蓬一眼,眼神中充满了控诉。好心好意给你疗伤,连逗一下都不许,小气!

神泉之外,瑶姬心急火燎的踱步转圈:“重楼怎么还不出来,赤霄,你算出来这一战结果没?”

赤霄正蹲在地上,疑惑不解的看着卦象:“在算。”红鸾星动,这是什么鬼?!

#真相帝·赤霄:我早就算出了真相,奈何自己没想明白#

不止一个读者,希望我把剧情改回原版的重飞暧昧,好伐我成全你们,希望大家能喜欢这次修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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