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星祭温润笑笑,显得是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君子如玉,很是无害,“那是自然了,师侄自然不会介意师叔同行——录用这奴仆也是我善心作崇,觉得他们在这里待着实在是大为困苦,于是要了他们。”
沐七看向侯爷,他面上愠怒,横肉都在微微颤抖,看得出很是生气,然而碍于谢星祭的身份,不敢开口抱怨。
那对师叔侄却似乎完全不记得,自己话中那人就在现场,依旧温和地寒暄交谈着。
沐七:“……”
沐七欲言又止。
“呀,小姑娘,走罢,我们出去继续说。”姬师叔眼波一转,笑意清浅,露出浅浅的梨涡。
沐七默不作声,看了侯爷一眼。
姬师叔恍然大悟似的,“啊——那你便和老爷告辞罢。”
她分明不是这个意思。沐七很是无力。
在虎视眈眈凶相毕露的侯爷和笑意温柔的仙人之间,沐七果断把裙摆一撩,跪下,正想磕个头,被姬师叔拦了。
她不赞同地对沐七摇了摇头,神情温和,沐七不禁难得有些恍惚。
很多年没接受过这样的好意了啊。
反正已经得罪了侯爷,那就一不做二不休吧,沐七边想着,避开侯爷要吃人般的目光,神情自若,“奴婢先告辞了。”
“这样简单明了?”谢星祭嘴角抽搐,也觉得这很是离谱。
“不然呢?”沐七神情冷静,脸上伪装出来的恭敬表情早已消失,手上不知何时,已经端着一张卖身契。
谢星祭看向师叔,果然对方笑容贱兮兮的,一副奸计得逞的神情。
“你竟然不怕被追责?”谢星祭颇为惊奇。
沐七心说这人的话也太过多了,没来由地心中烦躁,甚至生出了杀意。
沐七又觉得疑惑——照理说,自己冷漠的那一面早已经被各种各样的经历磨灭了,怎么心中还会有这种触犯底线的想法?
她的潜意识提醒她,她已经从良了,除非是主动惹怒她,她不能杀人。
况且她也并非嗜杀之人,有这种想法定是受了某种影响。
沐七:“?”
我是会那种会乱杀人的人吗?
……好吧,可能是。
沐七淡定地回答谢星祭,“怕是怕的,不过,现在,不是有了你们的庇护吗?”
谢星祭深深看了黑发少女一眼,见她仍然一脸坦荡,也心生无奈。她倒是识时务。
他这才回过身,与侯爷进行了一段友好的交谈,体面地领着师叔和赎回来的小丫鬟走出了侯府大门。
等那三人走远了,侯爷才崩了脸色,表情狰狞,“这三个——!那个小贱人!我给予她如此优待,她却这样——!”
他狂躁地发泄情绪,连他身边的侍卫男仆都悄悄后退了几步,避免被他波及。
“这下完了,完了……”他突然呢喃起来,表情有些怪异。
然而,他的神情突然变得惊恐,似乎看见了什么不可描述的东西,被扼住喉咙了似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青筋暴起,眼球凸起,额角冷汗直流。
他挣扎着,发出求饶声,“大人……呃……鄙人不是故意……嗬……的……”
底下的仆人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也不敢上前。
半空中的虚空之手依旧攥着他,他逐渐绝望,他也清晰地明白,如果是那位出手,他绝无生还之地!
那位就是想看到他在绝望之中无力地死去!
侯爷想要发出诅咒声,然而他眼前一片模糊,重影叠叠,是将死的预兆。
待到侯爷彻底没了生息,一个少女的身影才在大堂中显现。
那人容貌娇俏,鬓发上别着一朵桃花,一袭桃红色罗裙。诡异的是,她半张脸上皆长满盛放的桃花,特别是左眼,长出了一朵巨大的血红色的桃花,更添不详之感。
没有人感觉到她,底下的仆人都自若地干着自己的活,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或者说,已经忘记了自己主人之死。
她神情微妙地盯着侯爷的尸体,袖中的纤长手指动了一下,侯爷的身体中突然飘出一朵血红的桃花,落在她的手掌心。
“主上真是的……”她嘟囔了一声,“只是一个有潜力的开光嘛,值得真身降临?”
“祂就这样迷恋那个小姑娘?”她若有所思。
不对,不对。
她否决了自己的猜测。
主上的心思不能用常理推测,更何况主上听的是那位的命令,那位的心思更是不可揣测,不可描述,不可聆听……有了前车之鉴,据说那人已经彻底疯狂了,她更是要小心谨慎。
她不禁打了个寒战,最后嫌恶地看了尸体一眼。
前任怎么会把这种人招入教?不过那也是几千年之前的事情了,她也不晓得当时前任的真实想法。
所以,主上让她给那个小开光帮点忙,是为了招人?
这样想着,少女化为桃花,桃花纷落如雨,在空气中荡漾,落在地上,少女的踪影早已消失不见。
“……”
“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
俊美的青年坐在小舟船头,语气随意地吟诗。他念着,顿了顿,回过头来,“师叔,关于桃花源此地的情报并不多,只有一首凡间诗人写的诗词。”
姬师叔不以为然,“没事,我们只要知道桃花源的位置在何处,一切疑问便迎刃而解。”
“其实,仙子——”沐七按捺住心中莫名的奇怪感觉,她隐隐约约地明白,是有人提到了她,或是想到了她,她才会若有所感。
她不确定这些改变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仔细回忆,她很快找到了那个时间点——在谢星祭和侯爷谈判的时候,她不小心走神,一回神便觉得精神恍惚,不知所云。
也不能这么说。
她的思想模式在潜移默化般地改变时,观察能力、格斗能力等都有了显著提升。
比如现在,她坐在船上,看着船头的美貌青年,她心中却没什么旖旎心思,反而冷静地思考,那人现在姿势的的致命弱点,以及他背对着自己的用意。
——背朝自己,是对自身实力的自信,还是刻意的试探?
先前做奴婢的时候,沐七虽也会小心谨慎,却不会想这么多,如此之多疑。
所以说非常不对劲,以至于沐七试图对这些不正常视而不见,都未果。
太奇怪了,而且真相似乎就摆在自己眼前,和自己只差了一层待捅破的膜,使得压抑下去的搞事之心蠢蠢欲动,好奇的情绪骤然涌出,想要伸出一只触角,将膜捅破。
停下!!!
潜意识中爆发出一阵尖锐的爆鸣声,似乎在警告沐七,莫要探寻真相。
不对,不是这个理解。
意思应当是,现在还不是探寻真相的时机,要等到那个时机,她才能揭开真相。
沐七莫名想到一句话——
知道的越多,疯的越快,死的越快。
只是这句话不该用在这里,这可是克苏鲁世界的规则。
克苏鲁是什么?!
许多不属于自己知识体系的概念零零散散地复现,沐七的脑子一阵钝痛。
她意识到,这些知识或许也属于“知道的越多”的那一类禁忌知识。
她立刻停止了自己的记忆回溯。
“怎么了?”姬师叔微笑着看向小丫鬟——哦,不是小丫鬟了,现在她只是个普通的小姑娘。
沐七温和地回答,“没什么。”
她按下了心中的奇怪的预感。她冥冥之中察觉,这不是什么不好的征兆,甚至能揭开很多怪事的答案。
她无声叹息,神情变得凝重起来,只是他她的表情一向严肃冷静,身旁的人皆未发现。
“林尽水源,便得一山,山有小口,仿佛若有光……就是此处!”谢星祭的表情突然像是失去了控制,出现了一股令人难以忽视的狂热情绪,姬师叔却是没看到似的,“师侄怎么这样心急?”
沐七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姬师叔,观察她的微表情,终于得出结论——这人确实没有发现谢星祭的不对劲。
这只能说明,这件事后的幕后黑手,比姬师叔强。
沐七心一沉。
也就是,她失去了一个大能的助力。
她当然可以临阵脱逃——她固然是以丫鬟的名义被谢星祭带走,但她看得分明,此人是出于好意才救了沐七,若是她想走,随时可以脱身。
不,不对,他原本很有可能是想利用自己做些事情,但是他的师叔一来,他就转变了态度,显而易见,他的师叔也可以被利用,而且那人的利用价值比沐七大!
无论谢星祭是出于什么目的对沐七放宽了态度,她都是可以跑路的。
只是她朦朦胧胧地察觉,若是错过了这一次探查真相的机会,此后再无机遇。
因此无论桃花源中是人是鬼,沐七必须来一遭。
少女收回目光,谢星祭和姬师叔已经停了船,正准备从船上下来。
谢星祭见小姑娘依旧一脸茫然,便伸出手来,拉了她一把,帮她下船。
沐七小心翼翼地从船上下来,一直没这么表情的小脸上露出一个很浅,很腼腆的微笑,“谢谢。”
谢星祭呆了一下,姬师叔见状,冷笑,“啧啧啧,师侄你可是越来越禽.兽了,连小姑娘都敢下手。”
沐七忽视了手背突如其来的瘙痒感,脸色如常,“也谢谢你……姬,姬……姐姐?”
姬师叔神色古怪,“我想,我知道师侄你为什么会——哎,我叫姬冰蝶,叫我姬仙君就行了。”
这莫名的熟悉感,又来了。
无论是这个人的外貌,还是这个人的性格,都令她熟悉。
沐七——她真的叫这个名字吗?
不,她不是。
无论是谁喊出她的名字,她都不会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然而这个名字确实给她熟悉感。
这证明,她原先的名字或许是和——
她刚刚在思考什么?
沐七茫然地看向前方的一片光亮,谢星祭正在和姬冰蝶谈论着什么,她只捕捉到了一个成语,“豁然开朗”。
熟悉感,又是该死的熟悉感。
她讨厌这种失去控制的感觉。
她在同一时间想起了方才思考的内容。
她的名字定然是和“沐七”相近的。只是范围太大了,有可能只是谐音,也有可能是同姓。
确定了名字的古怪,却没什么用。除了证明自己并非“沐七”,徒添愧疚感,嗯,果真是一无是处。
她淡定地站在石洞中,暗河边的石路上,用手背掩面以阻挡强光的侵蚀。
这束光亮同样是古怪的,换而言之,在她的眼中,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古怪的。
沐七在这个世界里,只觉得自己是个怪物,与它格格不入。
她异常熟练地遏制禁忌的想法,把思绪从自身的不正常转至此方空间。
基本可以推测得出,那束光能在人的精神层面方面进行某些影响。
比如植入,改变,甚至是控制。
沐七不寒而栗。
纵使对这些事情不甚了解,沐七也知道,身体被控制的危险性。
更何况是思绪被控制,那是无声无息的影响。
灵光乍现,沐七突然有了个念头,自己,会不会是被控制了思维?
不对,很接近答案,但不是正解。
停止思考,不能再想了,再想会惊动……
惊动什么?
沐七不得而知。
明明山洞中四季恒温,沐七无端遍体生寒。
“想来我们已经到了出口。”谢星祭紧绷的声音中难免带了丝笑意。
沐七于是跟在谢星祭与姬冰蝶身后,走出山洞。
“与那首文章中有异,山洞之外仍然是一片桃花林。”谢星祭蹙眉。
他的容貌优越,露出这种表情时,泛着灰蓝调的眼眸中一片失落,像是忧郁美少年,很容易激起他人怜悯之心。
至少姬冰蝶是被魅惑了,她心中微讶,自己从前竟是并未看出师侄作为美男子的潜力,黑发蓝眼睛,黑发绿眼睛,一直以来都是她的择偶标准。
她惋惜地看着沐七。可惜是个姑娘,她对磨镜没什么排斥感,自身却并无此类爱好。
小姑娘侧脸沉静,敛着长睫,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有异是自然,凡人之列尔……”姬冰蝶漫不经心地陈述。
谢星祭没反驳,也没吭声,一种不安的感觉在心头缭绕不去。
他迟疑了一下,还是带着师叔与沐七向前走。
他们走进了桃林。
桃树开得漫山遍野,绵延数里,他们近乎要埋没在一片粉色之间。
晨曦透过树叶与花朵,撒下斑驳的光影。
桃花沐浴在璀璨日光下,花瓣晶莹剔透,更是娇艳欲滴。风拂过,甜腻轻柔的香气氛氲,沁人心脾,让人情不自禁地想去靠近,感受无与伦比的气息。
姬冰蝶发出了满足的喟叹声。
“不愧是世外桃源。”她的眼神清明,沐七刚刚因为这种蛊惑意味的香气,提起的警惕心,悄然放下了一些。
不过这桃花香必定是有什么古怪的。
她这样想着,调整了自己的呼吸频率,当然这没多大作用,若桃花香真会害了自己,已经吸入的气味也无法吐出了。
她大脑中的一些禁忌知识告诉她,人可以吸入氧气,吐出二氧化碳,她对这些不大了解,这些禁忌知识也因为某些原因被模糊了,也有可能不是因为外因模糊,只是她年岁大了就忘了。
她不大确定桃花香能不能被排出体外,自己的行为或许没什么效果,有总比无好。
谢星祭却依旧皱着眉,“我观此地桃林无尽,恐怕是寻不着出路了。”
姬冰蝶睨了他一眼,“我早已做了准备,难不成师侄是不相信我的能力?”
明晃晃的试探,或者说,挑衅。谢星祭苦笑,“那自然不是的,只是防患于未然。”
沐七一声不吭,慢慢低下头,看脚下的草地。
应了文中的“芳草鲜美”,地上的芳草鲜艳美丽,带着春天的勃勃生机。桃花花瓣落在地上,纵使已经枯萎,它们依旧散发着迷人香味。
腐烂的桃花……灵感转瞬而逝。
沐七想抓住那丝灵感,她直觉这是关键信息,却无济于事。
她藏在浅青色衣袖中的手缓缓攥紧,尖锐的指甲抠得她的手生疼。
愤怒的气流在她的体内横冲直撞——为何总有那样多的异常发生在她的身上?为什么?是她太过弱小,才会受了影响吗?
归根结底,只是两字——力量。
力量的天堑阻挡了她不断前进,探查真相的目标。
姬冰蝶若有所感,回过头——
小姑娘的眼眸中一片混乱,青色,藏青色,紫灰色,粉红色,甚至是代表着魔族的赤红色……
姬冰蝶怔住了。
谢星祭也循着她的目光看去,“!”
“——血脉觉醒!”他们几乎同时喊出声。
姬冰蝶:“不,不对,是天赋和血脉同时觉醒。”
她毫不犹豫地走向沐七,对她将要暴走的状态视若无睹。
谢星祭理智地保持沉默,脑子里已经在模拟若是师叔要杀人灭口,自己该做出什么反应了。
然而姬冰蝶只是站在小姑娘面前,把手掌放在她的头上,温柔的灵力融入她的体内。
沐七立刻清醒过来,眼眸中代表各族力量的光芒也消逝了。
她感受到姬冰蝶温和灵力内暗含的杀意——若她方才真的无法清醒了,姬冰蝶必定会杀死她。
她慢慢抬眸,湿漉漉的眼眸和那双同样泛着绿意的眼眸,四目相对。
敏锐地感受到师叔和小丫头之间不同寻常的氛围,谢星祭张了张口,“额……”
姬冰蝶微笑,“你不会说出去的,对不对?”
不同于想象中强硬的威胁,是带着师叔个人特色的温柔问候,倒是情理之中,意料之外。
草拟好的腹稿没了作用,谢星祭只是简单地回答,“我什么都不知道。”
没有任何宣誓,姬冰蝶确是安心了似的,不再管他。
沐七揉了揉太阳穴,慢慢梳理自己状态的信息。
血脉觉醒?她回忆着方才出现的色彩——桃粉色,不确定,有可能是花妖;紫灰色和赤红色,大概是魔族;藏青色,青色,她眼睛原先的眸色,血统不明。
先前的疑问没有解开,新的疑问接踵而至。
姬冰蝶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她为什么要为自己遮掩?同样的眸色,哦不,相近的眸色,她们的血脉是否出自同源?
为什么作为一个人族大人物的侍女,她的血脉这样复杂驳杂,按理说,作为乡村农妇的女儿,她的身份当是极正常的。
不合理,不合理。
各种各样的问题在她的脑中旋转,跳跃,搅成一团,叫她混乱不堪。
“闭嘴!”
她近乎失态地在心中吼出这句话。
各种猜测瞬间消散了,沐七头疼得厉害,强压的情绪几乎令她的表情失控。
姬冰蝶默不作声地从袖中拿出一瓶玉白的丹药,沐七隐隐记得这术法名为乾坤袖,她也没推三阻四,利落接过药瓶,倒出一颗囫囵吞了。
刹那间,她的灵台清明,恍若被洗涤一通。
同时,她也意识到了清醒的害处——她不想还处于混乱疯狂,甚至称得上谵妄状态时,对各种不对劲之处那样敏感了。
这种想法真是令她吃惊,至少截止至现在,她看不出自己有什么疯疯癫癫的属性。
“你还好吗?”姬冰蝶声音刻意放柔,希望能起到安抚的效果。
小姑娘神色诧异,显然是不理解姬冰蝶的好感从何而来。
姬冰蝶深深看了身后容貌俊俏,气质忧郁的青年,意味深长地摆了摆手。做过丫鬟的小姑娘心思活络,立刻领悟了她的意思,缓缓颔首。
她这是在规避一切不安定因素,包括自己的亲师侄。
只能说明,这件事,确实很重要。
始终没有找到桃林的出口,再加上姬冰蝶和谢星祭之间微妙的关系,这支三人小队愈发安静,恍若有透明的隔阂隔开他们三人。
谢星祭和姬冰蝶皆并非急躁之人,此刻却是焦灼起来,火药味浓稠,一触即发。
沐七安静地注视源源不断的桃树后的那片天空。
此时已然夕阳西下,日暮降临。
落日熔金,余辉如血,残阳下的天空,仿佛染了色般瑰丽,如梦似幻。
各种颜色揉合,渲染,晕开,粉色和蓝色结合成为紫色,红色和黄色结合成橙色,黄色和蓝色结合成青色——
最终,所有的颜色叠合在一起,成为了漆黑无光的夜空。
黑夜的压迫几乎叫人喘不过气来,深邃的黑暗,若无底深渊,吞噬一切。
几朵云慢悠悠地从空中飘过,却落入黑暗,狡猾的猎手从不亲自出面,祂慢慢困住猎物,张口,灰云逃离似的,尝试飘走,黑暗却已经蔓延开来,它无处可逃,于是被吞噬殆尽。
被自己的联想一惊,沐七迫使自己的目光从天空转移到桃树。
桃林依旧香气扑鼻,落花如雨,还有一瓣桃花落在少女的长发上。
这应当是很美的场景的——如果它不是出现在夜晚。
想象那个画面,少女一头及腰黑发,肤色在夜色中苍白得近乎发光,青色眼眸幽深冷淡,鲜艳红唇更是诡异。
此刻一瓣桃花落在了她的黑色长发之上,她慢慢抬起眼,侧了侧头,张口欲言……
打住,实是太过阴间!
沐七僵硬地伸出手,把花瓣从头顶摘下来。
依靠着隐约的月光,沐七眼尖地看到——
桃粉色的花瓣上一片土棕色,像是被污染了,沐七不禁想起那些腐烂在泥土中的枯枝败叶。
她下意识丢开了花瓣,另一只手抚上头顶。
“!!!”
瞬间,她面如土色,只觉得毛骨悚然,浑身泛凉,使不上力气,耳边一片轰鸣,她迟钝地意识到,那是她心脏的跳动声。
是啊,她居然还有心脏啊。
那个词叫什么来着,十里桃林——
沐七瞳孔微缩,一种近乎让她觉得陌生的情绪在心中蔓延。
她发出了响彻夜空的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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