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鸟兽至

“你怎么了撒盐？”

易宝会当日，临安刚到举办易宝会的那处无底天堑附近就发现了不对，

“你怎么看起来心事重重的？”

撒盐面目沉凝，似有忧虑难解，闻声看见是他本是不欲答的，可她迟疑了半晌，也终究还是忍不住开了口：“有一件事我不确定我有没有办好。”

“怎么了？”

撒盐看了眼他犹豫道：“如果你遇到一个姑娘…”

“呦，这不是我们堂堂的圣女剑侍么？”

那声音慵懒，叫撒盐一僵不由侧目，也果然就望见了轮椅上的药清源，注意他今日还是坐的轮椅，撒盐不由看了眼他的腰：“圣僧大人治好你了…？”

药清源一哂，讥笑道：“怎么？猫哭耗子假慈悲呀？”

撒盐不由蹙眉，然而她抿了抿唇，也终究是不想再与他多生争执。

药清源却是冷笑：“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以为把人偷偷送走我就找不到她了？我当众受辱，凭什么你想了结就了结？我告诉你撒盐！等易宝会结束”

“药公子！”

他话音骤断，却是被另一个人提醒止声。

那是丹鼎宗的商阳修，本与药清源同来，遥望见撒盐，又见药清源神色不善并不听劝阻执意也要向着人过去，便知再阻拦反生龃龉，也就只暗啧了一声，展开了扇子，反倒是一副闲散意态慢慢缀到了后面。

然而此刻，就算是他也不由低喝制止了药清源。

他轻道：“你看那边。”

遥遥的，

风似弦刀，

静得人骨冷，

是有人过来了。

那是一群白衣女修，身姿飘逸，素纱出尘，恍若仙家天女。

然而这些女修过处似风拂过也浑然似没有沾地的脚，她们行走时的起伏平滑得就好像没有血肉赘余彼此牵绊。当然她们也确实就是一群没有血肉的傀儡。

此刻，它们这些化作女修模样的傀儡也恰像新娘轿前的仪仗一般，只不过它们为之开道的却是一只翠玉似的傀儡蜘蛛。这蜘蛛巨大，光是肚腹就比两人还高，倒似个坐骑，上面驮着两人，正是妙紫弦和他那自称姓姜的夫人。

药清源神色不甘，却到底怕极这刚折过他的来者，遂狠恶瞪了撒盐一眼，还是量力退到了大道另一侧又往后避得更远了些。

那些女修路过他们夹出的这一处，无声无息地，目不斜视，仿佛秋高飘过的霜白蓬草，却也路过了另一侧的撒盐，叫撒盐还是忍不住往那蛛背上多望了一眼。

然而只这一眼，却叫暗暗关注的药清源戾气骤生，他思及前事，怀疑撒盐是不是想拉人来再做一次靠山，不由杀心顿起，却惊觉一抹凉意。

他僵硬地…侧了侧眼珠，正对上一双无机质的眼，木石般冰冷，是近前刚要路过的那一个离他最近的白衣女修。只那么一剔，却似洞悉了他这股子戾气，骇得他不由猛向后靠。

好在那女修的反应可能也只不过是出于傀儡的本能，只这一眼过后，对方也就漠然地滑了过去。

那蛛背上的妙紫弦看似对这一切并无所察，只微微垂目，睨着他身旁高大女子的腰侧，纤细手指夹住后者腰带上坠物的细绳如同抚弄一缕发丝般轻轻拂过，也就这么带起了细绳下缀着的东西荡了一荡。

那是一个……看起来倒该被挂在什么屋檐下的铃铎似的东西？

“响魂铎？”

妙嫣嫣隔着当真遥遥的距离总算望清了这物件也就不由啧了一声，

“原来如此…呀！锅盔！”

莲花僧一个“什么”还未问出口，就见身旁同行的妙嫣嫣已然双眼放光偏离了大路，一副望眼欲穿的模样，倒好像灵魂出窍已然飘到了那聚集在易宝会附近兜售吃食和小物件的简易集市里。

她这么自然，却又这么赶巧，也真叫人不知是不是预判了莲花僧的反应提前才有了这提前的打岔。

莲花僧不由无言了一瞬。

然而见到对方确实好像馋极，莲花僧也终究还是忍不住顺着她的表现问了出来：“你没吃早饭？”

“没哪！”妙嫣嫣粲然一笑，还有点害羞，竟当真有股子标准傻白甜的模板韵味，“我这不毕竟是在当阶下囚嘛，总得有点当阶下囚的自觉！”

莲花僧知道她是故意这么表现这么说话，却也只是一如平常地温和：“你不是阶下囚。”

妙嫣嫣倒是给面子地为莲花僧这笃定的语气干笑了两下：“哈哈。”

倒好像她当真很礼貌地替人尴尬了。

莲花僧却是微笑得雷打不动，只继续道：“虽然你擅闯九品阁禁地，出现在案发的库房又被人当场擒获，无论是谁想不怀疑你都恐怕要被人攻讦成没有脑子，若不至少将你按照意图盗取宝物的嫌犯严加审讯都很说不过去”

妙嫣嫣：“……”

“但你也显然救了那两个九品阁的守卫，九品阁若不将你奉为上宾也未免显得过于忘恩负义。”

妙嫣嫣：“呃……”

妙嫣嫣唯有讪笑：“你这欲扬先抑得还挺别致。”

“我没有欲扬先抑，”莲花僧一双笑眼眯得和善，“我就是在夸你啊，张怀民张姑娘。”

“……”妙嫣嫣唯有僵着笑脸含冤莫白地傻白甜了下去，“说来你可能还不知道！我昨夜熬夜熬得委实小脑胀痛，这倒让我想起我其实也没有很想参加易宝会的！”

“我知道此来是辛苦姑娘了，”莲花僧轻叹了口气，倒是微笑得体贴，“可惜姑娘你说你实在想不起那些盗宝未遂还欲杀人灭口的凶手模样如何，为防他们斩草除根也想杀姑娘灭口，在麻烦解决前，也只有由贫僧贴身保护才能叫贫僧放心得下了。”

妙嫣嫣微笑得心塞：“你可真是……”

而莲花僧兀自继续：“当然如果姑娘能在易宝会上认出对方给贫僧一个机会彻底了结此事，那贫僧也自然就能安心下来送姑娘回家了。”

妙嫣嫣唯有心塞地笑完：“……太好了。”

她闭了闭眼，捂住心口挤出了个天真烂漫的假笑：“我可以去买点早饭吗？”

莲花僧瞧得好笑，嘴上却道：“那是自然。”

“太好了！”

遂化悲愤为食欲。

这边厢，两个人脱离大道气势汹汹地向着市集过去。

而另一边，撒盐和临安也望着那妙紫弦一行向着素有铁峡壁之称的无底天堑易宝会处渐渐远去。

临安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问：“他为什么骑只蛛过来？”

撒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