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是她!就是她!

说是手上的伤口迟迟未愈合,什么活都干不了。书那么轻,也没见他翻几回,却一点儿不耽误吃喝,热乎的豆腐花连干了三大碗,现在正捂着肚皮跟猫一起晒太阳。

这种人品能考上就怪了。

区区数日,怨念颇多,元贞深刻地认识到自己的修行不足,收拾好碗筷,多一眼都不想再看彦佑。

“小肥猫,”彦佑大爷酒足饭饱,晒着太阳,身心舒畅,脑子也不大清醒了,顺口胡咧咧。

院子里一人一猫闻言,恶狠狠地盯着他,凶光毕露。

“没叫你,”彦佑劝退了踏雪,连忙改口,“小道士,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下山采买,”元贞想了想,还是叮嘱两句比较好,“香客来了,你也无须照管,他们是来惯的。若有人找我,就跟他们说我午时之前必定回来,不急,可等我一会儿。”

彦佑大爷一听要下山,顿时来了精神,这山上虽然幽静,很时候蛇类安养,但终究太闷了,“我跟你一起去。”

这小道士不解风情,下山寻个机会敲打敲打她开开窍。

然而,元贞上山下山像飞一样,买完几包种子立刻就回,不到一个时辰,他们就回来了。

彦佑欲哭无泪,说好的午时之前呢,这道观里也没什么值得偷的,总不至于把墙上的壁画切走吧。

彦佑不情不愿地赖在元贞身后,跟着她出来进去,“你这是干什么呢?”

“种地啊,”元贞答得轻松,嘴角泛起一个近乎慈祥的笑容。

俗话说世上无魔便无佛,这种捣蛋鬼最适合当作试金石,磨练她的心境。

恬淡自守,不起波澜。

元贞现在感觉好极了,看彦佑跟她挤眉弄眼都不觉得恶心了。

“种地?”

所有种子都混成一兜,满山头闲逛,随机掏一把出来,得哪儿撒哪儿,她管这叫种地?

喂鸟还差不多。

彦佑跟着元贞走了半晌,忽然得了一个笑脸,甚觉诡异,愈发小心。

他抽空回想一番花界见闻,试探道:“种地是不是得先翻土?”

把土地翻得松软,施上肥料,然后刨坑,放种子,埋好,再浇水,大抵是这样的。

元贞摇摇头,否认了他的说法,“山上没有良田,石块又多。要种地得找个向阳的突破开荒才行。”

这不是挺懂的吗,彦佑忍不住好奇问道:“那你在这儿干嘛呢?”

他活了万八千岁,竟然被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弄得一头雾水,人间的新鲜事这么多吗。

“反正我种什么都不长,”元贞撒完最后一把种子,把麻布袋倒过来甩了甩,确认没有剩余,打道回府,“不如顺其自然。它爱长就长,不长就算了。”

他跟了半天,就听得这么一个热闹,彦佑哭笑不得。种什么都不长,想不到这种特质也会世世相随,啧啧啧,是小肥猫没错了。

彦佑冷眼看了这些日子,越看越觉得元贞就是踏雪,不,那只张嘴气人的小肥猫。可是无论怎么探查元灵,都和原来大不相同。

看她二人神情、行事相似之处颇多,但又总觉得差了点儿什么。

是什么呢?

彦佑在房顶上翘着二郎腿,有一下没一下地甩着从月老身上摸下来的姻缘签。姻缘府都没了,也不晓得这东西还有没有用。

元贞正在给一个薄纱遮面的小姑娘解签,面纱也遮不住她的娇羞,想来是求姻缘的。

解签的小道士和那姑娘年岁相仿,却神情自若,面上不见半点情思。

是了!就是少了那股天生地长的野性,小小年纪就过得清心寡欲,规规矩矩,有什么意思。

彦佑正想着,有野性的就来了。

踏雪不知何时悄无声地跳上了房顶,冷冷地看了彦佑半晌,他也毫无察觉,便伸爪子扒拉他一回:这房顶分明是她的地盘,便是此地的山雀都知道落不得,怎么这厮这般没有眼色。

彦佑想得正来劲儿,漫不经心一转头,就对上踏雪那张疲惫冷漠得猫脸,心惊之下,一个不小心,就利索地滚了下去。

香客听闻一声男子的尖叫,循声看去,房上什么都没有,这青天白日的,好生诡异,“道长,这……你听见了吗?”

泥人儿摔断腿的也不少,她记得壁画里有讲。元贞淡定安抚香客:“没事。你这一签求得甚好。”

“啊,真的吗?烦劳道长细说说……”持签的乡民立刻精神抖擞,把方才的怪事抛到九霄云外。

*

幸亏他机智,及时唤了一朵云来,否则就算神仙不摔死,也得躺上两天。

彦佑揉着屁股,看见踏雪已经灵巧地几个跳跃,平稳落地了。

“你们俩,没有一个好的,”彦佑捕捉到踏雪一瞬间的怔然,幼稚地威胁道:“哼,看到了?我可是会仙术的神仙,再敢欺负我,我就使仙法对付你!”

踏雪就愣了那么一瞬间,听闻这通威胁,浑不在意地翻了个白眼,仰着脖子走了,只留给他一个冷酷的背影。

“一只猫,你有什么好拽的,”真是不可思议。

彦佑一甩袖子散了云气,决心给自己讨一个说法。

*

“你得陪我去逛庙会!”

“什么?”关了庙门,元贞才刚扫到后院,就听见一个垃圾笑话。

“你要逛,自去逛就是了。用荤腥是使得的,但请不要带荤腥回来,最好漱了口,净了气味再进门。”

“哦,对了,”元贞犹豫着又补充一句,“呃……脂粉味儿也不要带回来。”

彦佑一肚子的风花雪月被两句话砸得稀碎,“我在你眼里就是那种人吗?”

不是吗?你不是连道士都不打算放过?

说不出口的话在眼神中泄漏无遗。

这人怎么还委屈上了,元贞无语,“没有,我不过白嘱咐你一句。”

“你陪我去吧,今日是我生辰,”彦佑耷拉着眉眼,显出几分落寞。

香客过生辰,就得拉着她一个小道士去逛庙会?元贞觉得这其中并没什么必然的因果关系。

“那我送你一张平安符吧,愿你岁岁平安,”元贞道。

魁星高照就算了,这个书生当官做宰恐怕不是百姓的福气。

彦佑吃了一惊,才十六岁就这么不好骗,现在凡人都这么精了?想了想,又追加了几分真心,“家中如今只剩我一个了,四海为家虽然潇洒,但岁岁生辰年节都是一个人过,喜怒哀乐无人问津,也觉得无趣得很。”

元贞默了默,“好吧,我陪你去。可是你要对着女娲娘娘的神像发誓,不可有逾矩之言行,否则……”

“好,我发誓!”彦佑喜笑颜开,转身去了大殿,“我彦佑在此发誓,今日只求元贞道长一起逛庙会,”明天就不一定了。

“绝无逾矩之言行,”我只会用充满魅力的眼神勾引她。

“否则彦佑立刻离开宝地,永不回头。怎么样?够有诚意吧!”这是他能想出来的最毒的誓词了。

元贞看着恢复神采的彦佑有一瞬间的好笑,“我还没说完,否则,情愿受五雷轰顶之苦。”说着,元贞亮出了两张符箓,天边适时亮起了两道闪电,隆隆的雷声迟了片刻才从远处赶来。

凡人变异了?

彦佑回想起被雷劈的体验,苍白的脸上浮起一丝尴尬。

开局不顺,好在过程顺利。

元贞常年在山上修行,甚少下山来凑这等热闹,看什么都稀奇,只是说好来陪彦佑过生辰,便又按捺着一再收敛。

彦佑终于在元贞脸上找到了二八年华的少女应有的天真烂漫,心情大好,阔气道:“别拘着自己,喜欢什么,我买给你。”

元贞愈觉不自在,垂眼道:“不要。”

彦佑审时度势,觉出是她这是害羞了,挑眉笑道:“那你买给我?”

如期看到元贞一脸呆萌。

虽说寺庙里的香油钱不能乱用,但有几间循着老规矩,这个小道士未免太老实了些。

彦佑遂补充道:“我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也不知什么好吃,你爱吃什么,带我尝尝如何?”

元贞果然欢喜,一口答应,“好,今日是你生辰原该送你些什么。我有些积蓄,这点东道还是做得起的。”

庙会人山人海,元贞拉着彦佑的袖子便往人堆里扎。

翠色衬得衣袖上的手格外白皙柔嫩,少女不时回头确认他有没有走丢,青春容颜上半是纯真的欢喜,半是动人的青涩。

彦佑一边暗暗捻诀引导众人让路,一边任由元贞拉着他左右穿行。

人潮翻涌,入眼晦暗,却见其中浮起一朵洁白的莲花,比六月的太湖莲花满湖更加如梦似幻。

怨潮水有时,恨太湖有岸。

才见到远处的布旌,元贞就松开了手。

彦佑叹了口气,耳边少女的声音十分失落,“你不喜欢这个?”

“喜欢!”彦佑连忙申明立场:“我喜欢得很!”

“那就好,”元贞如释重负,“老板娘,要两碗凉虾。”

虾?

鎏英不是说她茹素么。难道是唬人的?那是不是也近男色的?

彦佑越想越对劲,越想越开心,肯定是这样的。元贞肯定是吓唬鎏英卿天的,她主修符箓,分明就是正一门下,禁什么色嘛,嘿嘿。

元贞眼巴巴地看着老板娘的汤勺,完全没注意对面傻笑的彦佑。

不一会儿,老板娘就笑意盈盈地端上来两只粗瓷碗。

彦佑低头一看,褐色的水里泡着一堆白蝌蚪,瓷碗外附着一层水气,还是个冰品,情不自禁感叹道:“你口味好重啊。甚好!甚好!”

这回轮到元贞困惑了,她也不是很明白这个没正经的书生在想什么,“你若吃不惯这个味道,那就给我吧,我再请你吃别的。”

“不用,不用,”彦佑谢绝了元贞伸过来的手,把碗护得牢牢的,一脸羞涩,“早晚要跟你习惯的,我先尝尝。”

元贞感觉他的反应有点奇怪,但又说不出来,无所谓地耸耸肩,低头吃凉虾,不成想对面又有新闻。

“红糖水?”

“凉粉?”

“虾呢?”

彦佑大失所望。

老板娘一脸紧张,以为他要砸摊子。

原来是为这个,元贞一挥手,示意老板娘安心,转而劝解彦佑,“凉虾就是凉粉儿,它的形状很像小虾米,所以有这么个名字。这有什么嘛,老婆饼里也没有老婆啊。”

“你真的吃素啊?不吃鱼的吗?”彦佑不死心。

怎么忽然又问起这个,元贞如实答道:“不吃,前日那几尾鱼是买给踏雪的,她现在身体虚,得多补补。天性使然,并非残害生灵,神明也不会见怪的。”

彦佑舀了一大勺凉虾进嘴,宛如一只饥饿的饕餮。他阴恻恻地盯着元贞,偏执道:“我会有老婆的,我的老婆饼里就是有老婆!”

发的什么风,元贞喝着凉虾,抽空认真地敷衍了一回,“随你。你老婆愿意,旁人自然也没话说。只是‘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不要浪费粮食就好。”

啊——

彦佑低头无声哀嚎。

老狐狸教的什么破玩意儿,一点痕迹都没留下来,怎么会有这么冥顽不灵的人!

她也没吃陨丹啊,难道是绝情丹?

润玉连自己也防?真是病得不轻,难怪这些日子都没见他再来过。

“你头疼吗?”元贞见彦佑纠结痛苦地揉着额角,关切道。

凉虾是用井水冰的,也不算太冷,怎么吃一碗就头疼成这样,这书生也忒娇弱了。

她还是关心我的,彦佑安慰自己,忽地一眼瞥见原处搭台唱戏,又来了主意,“那儿要唱折子戏了。”

元贞抓紧咽下碗底,又被抓去看了一回才子佳人哭哭啼啼的热闹。彦佑为了让她等压轴的《思凡》,又给她买了两碗凉虾。

真凉啊。

拦不住彦佑大爷花钱不眨眼,又不能浪费,元贞咽药一样喝下去,冷得直打哆嗦。

彦佑依然沉醉不已,一个劲儿地拉着她看,走在回山的路上还在回味,“小尼姑年方二八,正青春被师父削去了头发……怎么样我唱得好不好?”

挺好的,但又不值她两道雷符。

元贞无精打采地“嗯”了两声,往常的这个时候她应该已经睡了,还好明日是戊日,可以晚起一会儿。

“哎哎哎,小元贞,你听着就没什么想法吗?”彦佑的桃花眼在星光下闪着光。

深山夜里,唯闻虫鸟鸣叫,甚少有如此聒噪的夜晚。

元贞看着彦佑的眼睛,沉默片刻,抬手往山下一指,“山下西南二十里,有处尼姑庵。”

就让他去考验师太的佛心吧,她不喜欢这么吵的试金石。

彦佑愣了愣,怒吼一声,惊起一群无辜的飞鸟。他疾走两步,站上台阶,居高临下对元贞道:“你就没有一点儿感觉吗?啊?”

元贞再迟钝,也明白了几分,想了一会儿,委婉道:“我好像有些明白你的意思了。可是你明白我在想什么吗?”

知道还这么对他,彦佑抱胸冷哼,“想什么?想你的娲皇庙,想你的猫?”

“我想,”元贞沉默半晌,还是决定说真心话。

“我知道你为什么考不上了。”

润玉在下一章,童年男神也在下一章,嘿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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