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 12 章

好好的武试竟有人公然下毒,气氛顿时凝重起来。

这摆明就是设好的局。

谢郁棠看向一旁的蔺檀,只见后者慢条斯理地转着手中杯盏,似乎是在品茶。

“小姐,这定是他搞的鬼。”

握瑜还想再说什么,被一旁的怀瑾拉住,后者冲她摇了摇头。

谢郁棠凤眸微眯,正要开口,只见苏戮突然凌空一跃,转瞬间便已掠至台下。

侍卫们没料到他突然有此动作,想到此人深不可测的实力,一个个都不动声色地往后退,无一人敢上前阻拦。

巍咸西气得暗自咬牙。

这群没用的废物。

众目睽睽之下,要是还让苏戮跑了,他如何跟三皇子交代?

但此刻巍咸西顾不上担心这些,倒在台上的瑶光子才是让他一个头两个大。

方才他已亲自检验过,那人的确是身中剧毒,离死亡不过一线。

可三皇子当初找上门来,明明说的是“一点小毒,不致人性命”,不过是让那苏世子武功尽失无法动弹罢了,到时候便可任由他……

这瑶光子内里虽不及苏戮,但也绝不至于中了个毒就成这样。

此刻再想不明白怎么回事巍咸西就是傻子了。

那个蔺檀,竟然坑他!

就算苏戮是谢郁棠厌弃的狗,人在自己的地盘上没了,那也是大大下了宁安公主的面子。

谢郁棠第一个不会放过他。

巍咸西越想越惊,一脚踢上侍卫的屁股:“还不快上,别让人跑了!”

苏戮却不是要跑。

一袭青杉翩然落地,手腕一扬,便自人群中捉出一个精瘦男人,朗声道:“是此人下毒。”

七星闻言齐刷刷看来,目中恨意浓到恨不得将那人活刮当场。

精瘦男人瑟缩一下,下意识想逃,奈何苏戮正扣在自己脉门之上,内力是一点都使不出来。

苏戮看了眼台上被七星抱在怀中的瑶光子:“我方才已封住他周身几处大穴,减缓毒血扩散,但此毒毒性剧烈,一炷香内若无解药,恐怕性命堪忧。”

天枢子手还搭在瑶光子后心输送内力,闻言看向苏戮,强忍悲恸道:“还请世子告知解药在何处。还有,方才我师弟一直在台上同世子比试,并未接触他人,世子如何得知是此人下毒,又是如何下毒的?”

话音刚落,只听天玑子一声惊呼:“毒针!师兄,师弟是中了毒针!”

只见瑶光子被扒开衣服的胸膛上有几个小黑点,不仔细检查根本发现不了。

“胡说!方才在台上,只有苏世子和瑶光子二人,且瑶光子一倒下他就知道是中了毒。若不是凶手,又怎会如此快便知晓原因?”

台下不知谁突然出声,很快引得众人附和。

“说的对!一个胡姬的儿子能有什么教养?怕是自己武艺不如人暗中使坏。”

“谁知道刚才那几场他是怎么赢的?”

“指不定背地里下了多少脏手!”

“就是,见事情败露,还想拉人做替罪羊,当我们傻啊!”

天枢子起身,向众人行了个礼,他在江湖中颇有威名,年纪又长,是以营中众人都敬他几分,便纷纷安静下来。

“我师弟瑶光子今日于众目睽睽之下遭人暗算,身中剧毒,我们七星定要找到解药,找出凶手,为师弟讨回公道!”

“只是,”天枢子看向苏戮,语气稍缓,“方才在台上是苏世子手下留情,才让我师弟天玑子免于受伤,且世子武功高强,远在我师弟瑶光子之上,若要取胜,又何须使下毒这般下三滥的手段?”

他向苏戮行了一礼:“既然世子说是此人投毒,不知世子可有证据,又是否知道解药何在?”

“证据就在这里。”

苏戮抓着那人的手,“此毒名为暗花,中毒者会在瞬间失去所有内力,最终因毒入肺腑而死,而配制暗花需要用到一味药——秦皮。”

现场有略通医术的,已经面露恍然之色。

“秦皮遇水则呈碧蓝色,凶手既是用毒针伤人,手上必然会沾有余毒,只需让手浸入清水,观其是否变色即可。”

“此法可行。”

一道清亮的声音自上首而来。

众人纷纷抬头,见原本端坐于上首的宁安公主不知何时站了起来,吩咐旁边的侍女,“怀瑾,你即刻差人打水来,那人是不是凶手,一验便知。”

这声音遥遥递来,声量不大,却让在场每一个人听得清清楚楚,如同讲话之人近在面前一般。

众人心中又是一惊,早闻这宁安公主不爱女红书画,偏爱喜欢骑马射箭,如今看来,此言非但不虚,这宁安公主的内力放到他们这些练家子中只怕也是佼佼者。

“公主请三思。”

小福子自蔺檀身后走出,向谢郁棠深深作揖,“瑶光子是在同苏世子比武时突然中毒倒地,怎么说也是苏世子嫌疑最大,怎么苏世子不过说了几句,大家就被他牵着鼻子走了?说什么遇水变色,不过是一家之言,万一是凶手设局,故弄玄虚嫁祸他人,那我们岂不是被歹人蒙蔽了双眼?”

话音落地,原先场中叫得最欢的几人频频点头,众人也纷纷露出摇摆之色。

小福子朗声道,“不如由巍统领先行将苏世子押下,细细审问,想必真相定会水落石出。”

“你一个阉人算什么东西,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巡防营什么狗屁效率,等细细审问好,只怕八十柱香都燃完了,我师弟的命你来陪?”

七星中一个光头青年最先忍不住,指着小福子破口大骂。

他同瑶光子最为亲近,脾气也最为急躁,此时听到小福子满口仁义道德,其实不过是在自家主子面前弄权争宠,半点没把自己师弟的命放在眼里,便再也忍不住骂了起来。

眼看那少年还要再说,被天枢子瞪了一眼,终是忿忿噤声。

“开阳子也是护弟心切,天枢子,你莫要怪他。”

巍咸西终于开口,其实他也为难的很,一方面不想得罪蔺檀,另一方面又有心示好谢郁棠。

这两相权衡间,犹如钢丝走索,容不得踩偏半步,饶是他这个官场老油条也给弄得额头浸出细汗。

开阳子这一骂倒是给了他一个做和事佬的机会。

“小福子所言不无道理,只是人命关天,哪怕是十之一二的希望也值得一试,若那位仁兄真是凶手,想必也能立刻找到解药给瑶光兄用上,若不是凶手,咱们也不损失什么——不如便将可疑人等都交由本官审问,本官必会还各位一个公道,如何?”

最后一句话是看着蔺檀说的。

那小福子没有蔺檀的授意,给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开口,是以巍咸西想做和事佬还是得看蔺檀成不成全。

蔺檀端坐于雕花楠木高背椅上,手中的折扇慢慢晃着,脸上依旧是那副得体的和善微笑,“便按魏大人所言办吧。”

下人领了命正要去打水,却被谢郁棠叫住——“且慢。”

只见宁安公主环视一圈众人,目光在小福子和蔺檀身上停了停:“既然有人担心奸人设局,故弄玄虚嫁祸他人——”

她微妙地停顿片刻,“不如多打些水来,每个人都洗上一洗,咱们力求公平公正,绝不冤枉一位好人,也不放过一个凶手,如何?”

最后一句话也是看着蔺檀说的。

谢郁棠每说一句话便离他更近一步,待话音落地,人已堪堪立于眼前。

幽兰香如烟似雾地将他笼着,蔺檀恍惚间发现她已经很久没离自己这么近过了,喉结忍不住滑动一下:“公主的意思是——连我也要洗?”

谢郁棠一瞬不错地盯住他。

她眼中的光是那么盛,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耀人,明明是看着他,可蔺檀竟觉得那双眼中不再有自己。

“不用。”

谢郁棠蓦地笑开,退后一步拉开两人的距离。

“我相信三殿下。”

侍从很快打了水来,众人一一验过,苏戮亦在水中净了手,那双手指骨分明,手腕内侧有微凸的筋,怎么看都是一双美人手。

只剩那精瘦男人了。

七星死死将人盯住。

苏戮看似站得随意,实则卡主了所有能逃跑的方位。

精瘦男人只得乖乖由着侍从将湿抹布覆在他手上。

“变蓝了!”

“真的变了!”

湿布撤下的一瞬间,吸气惊呼声此起彼伏。

“你这歹人!我师弟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害他?”

天玑子从台上飞冲而下,直踢那男人心口,精瘦男人被喘倒在地,哇地吐出一口鲜血。

他也冤呐。

明明瞄准的是苏戮那小子,谁让你师弟硬要往上扑?

天玑子还欲再打,被天枢子拦住。

“现在交出解药,还能饶你一命。”

见男人迟疑,天玑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挣脱师兄的桎梏,抬掌就要劈。

“大侠饶命!大侠饶命啊!”

那男人捂住胸口,跌坐在地,“这解药……确实不在我这里啊。”

众人一顿。

七星诸子勃然变色。

天玑子揪着男人的衣领,将人拎起,浑身杀意尽现:“解药在哪?说!”

“解药在、在……”

男人吓得抖如筛糠,即使有性命之忧,依然不敢将实话吐出口,只一双眼颤颤悠悠向蔺檀瞟去——

“大胆!”

巍咸西突然一个巴掌将男人打得偏过脸去,随即朝七星诸子和众人拱手道,“是本官失察,这人是营内新来的,我这就将人带下去,严加审问,必定探出解药下落,还诸位一个公道。”

天玑子哪肯让他就这么把人带走,正要上前理论,却被拦住,天枢子朝巍咸西一拱手:“如此便麻烦巍统领了,只是时间有限,师弟怕是不能久等。”

巍咸西挥手让手下将人捆好架下去:“那是自然,一炷香之内,定将解药奉上。”

谁也没想到,一场武试盛会竟是这般收场。

只有谢郁棠兴趣不减:“方才似乎是苏戮苏世子获胜?”

扫了一圈在场众人:“不知道我的理解对不对?”

众人被这么一提醒,顿时面面相觑,只听天枢子扬声道:“苏世子武功高强,侠者仁心,在下心悦诚服。”

“我也认了。”

赵虎出声,赵龙也跟着道,“输在苏世子手上,我们也不丢人。”

“是啊,苏世子是靠实力获胜,眼没瞎的都瞧得出。”

“没错。”

“苏世子就是第一。”

方才的比试众人都看着,就算一拥而上以多打一依然没能占到便宜,况且七星中的瑶光子若不是因为被苏戮封住大穴,只怕当场就被毒药害了性命。

这个第一,的确无人能置喙。

怀瑾将谢郁棠带来的酒摆上,足足二百坛酒泉酿,酒封拍开的瞬间浓郁的酒香四溢开来。

气氛一下子就热了。

除了七星等人担心瑶光子的伤势早早退场,众人无不举杯畅饮,三三两两或划拳或斗酒或畅谈,苏戮面前更是排了长长一队——武试以实力为尊。

他已然是无冕之王。

谢郁棠端了一碗酒走到蔺檀面前,周围满是喧嚣之声。

蔺檀眼瞧着她一双含情目直勾勾看着自己,比寻常更动人几分,涂着丹蔻的手将酒碗放到他面前。

她满心满眼都还是自己。

之前果然是错觉。

蔺檀自己都没意识到,心下先是缓缓松了口气,喉结微动,正要出声,只听谢郁棠道——

“殿下的剑,准备何时赏赐?”

蔺檀这才发现,原来谢郁棠一直看的并不是自己,而是他身后挂着的剑。

——名剑悬翦,她要他承诺给今日武试得胜之人。

心口像是突然被捅了一刀,无与伦比的怒火和酸意淹没了他整个人。

蔺檀藏在衣袖下的手早已握拳到指骨泛白,压了又压,这才勉强维持住脸上的笑。

“不过是条被你赶出府的狗,棠棠竟还这般在意吗?”

谢郁棠勾唇一笑,面上没有丝毫被蔺檀这挑衅的言语激出羞恼的样子,“就算是不要的狗,咬了背后作祟的小人,本宫也是会赏的。”

那句“背后作祟的小人”让蔺檀心下陡然一惊,瞬间竟有种被看穿的错觉。

两人对视片刻,蔺檀蓦地一笑,将身后挂着的悬翦取下,手一伸,递给谢郁棠。

“棠棠既要赏,那本王便把这个机会留给你。”

他双手呈剑,向后退了一步,“请。”

谢郁棠不动。

目光缓缓从剑上移动到蔺檀脸上。

又要试探。

他还想试,试她是不是真的放下了苏戮。

“好啊。”

谢郁棠同样挑唇一笑,自蔺檀手中接了剑,足尖一点栏杆,一道绯红的身影自高台直掠而出,稳稳落在比武台上。

绣着金线海棠的衣摆随着主人落地的动作在青砖地上扬起半圈弧度,悬翦出鞘,指向台下被簇拥的少年,挑衅地一扬下巴。

“苏世子,本宫讨教一下你的剑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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