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治这边,他已经做好了准备送给布琳的料理,考虑到求婚成功没过多久,他又到花园里精心挑了一些鲜花,包装成一束。捧了花,拿着食篮,走向布琳的房间。
在讨女人的欢心方面,山治从来都是当仁不让的。
他已经决定抛弃过去,接受现实,继续做那个花心厨子。
可现实狠狠地泼了他一盆冷水。
印象中体贴善良、娇俏可人的未婚妻布琳,竟是一个心狠手辣、深藏不露的演戏高手。
透过亮着灯的窗户,他看到了,听到了,也感受到了。
布琳一仰头,额前的刘海被风吹开,露出冷冽的第三只眼,她笑得张狂,笑得恣意。
“开什么玩笑,零玖?不要做梦了!我堂堂四皇的女儿,让我和你们文斯莫克都嫌弃的垃圾吊车尾结婚?”布琳将讥讽的语气加重到极致,冷冷地强调四个字,“怎~么~可~能!”
凉薄的笑声回荡在屋宇,将山治的热情,山治的真心震荡得粉碎。
——文斯莫克……嫌弃……垃圾吊车尾……怎么可能……
剜心扯肺的词句一遍遍地在脑海中余音回响,心脏的位置早已经支离破碎。
山治眼里蓄泪,站在窗前,灯光映照在他极度受伤的神情上。
此时大雨漂泊而下,雨水滴在左肩的创口上,鲜血浸染了白色礼服,他却没有任何感觉,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到未婚妻所在的屋内。
那里灯光敞亮,真相明朗。
“我可是非常受妈妈喜爱的,尤其是演技。最近操心了太多事,我都厌烦了。听妈妈的安排去欺骗男人,太简单了,草帽一伙儿也很天真,我的本性只有家人们才知道……”
布琳哈哈大笑几声,转过阴冷的侧脸来,接续道:“你们更天真!恶之军团啊,杰尔玛66什么的,你们就活在妄想中吧,蠢货们!妈妈的目的从一开始就是‘克隆士兵军团’,是杰尔玛66的基因克隆技术,是你们而科学力量!”
“你的性格真是不错呢。”零玖无奈地叹息着。
“反正不听话的你们没什么用处,反正杰尔玛王国的全部家当都停留在我们的领土上,围着山治联姻这块甜果子的苍蝇们,真是辛苦你们了。正如妈妈的计划一样,文斯莫克家,会在明天的婚礼上,”布琳顿了顿,后面的话,咬字重,语气残忍而轻浮,“会全员灭门的哦。”
话音落,霹雳下,漆黑的苍穹亮起一道闪电,山治的心在滴血,双脚已经无力站稳,仅是无知无觉地靠着窗子旁边的墙,仰着头,闭着眼,耳里勉强接收未婚妻的真心话。
而天上的雨水哗哗滴落,洇湿了他叼在嘴里的烟头,最后的希望之火,也随烟头,一起熄灭。
而屋内忽然爆起一声枪响,巨大威力的作用下,窗子旁边的一扇木门应声碎裂。
布琳好整以暇地解释道:“36口径撞击式手枪,名为沃克,子弹俗称糖衣,威力强大,足以击穿持盾装甲兵,就算是钢铁之躯的你们,也是毫无办法的吧。真期待明天啊,被信赖的我用枪指着头的山治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呢?……是这样?还是这样……”
屋内布琳从沙发上站起,模仿出各种夸张的惊奇表情,直把毛毯霍米兹他们逗得大笑不止。
“想不想知道求婚时发生了什么?简直太可笑了……”布琳强忍着大笑,对转开脸后沉默的零玖说道:“撕下面膜后,他那张脸肿得跟猪头一样,简直不忍直视,你等我表演给你看啊……”布琳鼓起腮帮嘟起嘴,将当时原本凄美动情的场景以滑稽的手法表演出来,“你看我,当时他就这样……肿着脸含糊不清地说,布琳酱,你是我的救赎,如果不嫌弃的话,明天我们结婚吧……”
“哈哈……就是这样……布琳你的表演太棒了……哈哈……”布琳精湛的滑稽表演又引来众多霍米兹的哄堂大笑。
“后面的事就更好笑了,我给他下药,他以为我要对他托付处子之身,糊涂得理智都没有了。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让他那种垃圾吊车尾来触碰身体,给他下药不过是要瓦解他的战力,再趁机抽取他在草帽团的那段记忆,草帽团不是他的救赎吗?那我就把他的救赎和支撑他的意志夺走,让他变成彻头彻尾的废物,再没有破坏妈妈计划的一丝可能……”
真相总是残忍的,布琳接着喋喋不休,“后来被草帽团的绿头发剑士阻止了,等我清醒时,你猜怎么着?山治把那个剑士当成了我,手脚绑缚得死死的,又是泄—晴—玉,又是发泄对文斯莫克的恨,对他又是玩弄,又是踢打,折磨得可狠了……”
山治怀里的花和手里的食盒落在地上,他再也没有继续听的勇气了,可布琳依然不放过他的耳朵。
“我当时静静地等着,等待一个合适的机会。那蠢厨师呢?清醒后第一件事还是来看我,确认我没事后,才放了剑士。而为了表衷心,他对剑士说的话狠到不堪入耳,连演技这么好的我都想不出来。”
“临了,我演了一出好戏,在肩头衣服里藏好血包,在袖口里藏好枪,帮山治去挡刀。那剑士真够关心山治的,才看见我亮出枪口对着山治,马上举刀防备。我自然不能傻乎乎地站着挨刀,我主动迎上去,在血包被刺破后快速惨叫倒地,在毫发无损的情况下骗得山治愤怒地和剑士断绝关系,直言叫他滚……”
事情的始末原由竟然是这样……
之前狠下心冷下脸来狂踢路飞,之后抛了梦想抛了节操地狠揍索隆,对伙伴说些不可原谅的话,反倒对未婚妻掏心掏肺。
如今,伙伴尽皆被自己赶走,走得决绝走得干净,自己所付出真心的枕边人,确
却是把他贬成一文不值废物的多面杀手。
错付了真心,空寄了情意,活得像一个笑话一样……值此时刻,连打火机也在欺负他。
滑动点火齿轮好几十下了,熄灭的烟一次也没能重新点燃,偶尔打着的火苗,也被雨水浇灭了。
屋内的布琳在显摆完自己的计谋和演技后,又拿出了压轴好戏,“零玖,知道我为什么要提前和你说这些呢?嘿嘿……因为我绝对绝对地有把握,在明天的婚礼上,你绝对会忘了今晚受的伤,忘了我所说的话!”
屋内传来零玖的惨哼,竟是布琳发动了果实能力,徒手探进零玖的脑袋内,哗啦扯出一串像相机胶卷之类的东西,胶卷上有方才布琳所说真相的点点滴滴,她找准了,用果实能力幻化出的剪刀将其咔擦剪掉,再将断口处拼接起来。
零玖晕了几分钟才茫然地醒来,完全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来到布琳的房间,怎么受的伤。
布琳则将一个惊慌失措、富有热心和爱心的清纯小妹妹表演得淋漓尽致,“哎呀呀,零玖姐姐,你的腿怎么受伤流血了呢?是谁心狠手辣竟对您下如此毒手?快让我来给您包扎一下……包扎完我送您回房间吧,明天你还要参加弟弟的婚礼呢……”
布琳的房间很快人走屋空,山治却迈不开步伐,仅是徒劳地滑动点火开关。
不远处观望的索隆也只能摇头叹气。
是的,索隆也在,陪山治一起站在雨夜里,淋得透湿。
索隆从了解山治的身世和童年后,就跟随生命卡所指的方向去找山治了,一路跟着山治来到布琳的庭院,没有刻意隐藏所在,就站在花园庭院的拐角处,山治转头就能看到的地方,只不过山治被真相冲击得灵魂出窍,脑袋放空,哪里还能有半分机警去发现附近不远处站着的索隆。
布琳所说的话索隆也听了个清清楚楚,提前见过布琳的阴险嘴脸,因此索隆并没有震惊,仅是寄希望于山治能在真相的冲击下醒悟过来,能顺利归队。
见厨子一时难以接受布琳的真面目,难以面对现实,索性现身走上前去,拿过他手里的打火机,抽走他嘴里那根淋湿的烟扔掉,再从他衣兜里换一根新的香烟,叼在自己的嘴里点燃,尝试吸一口烟雾却被呛个猝不及防,咳嗽不止,索隆低低骂道:“可恶……果然抽不习惯这种鬼东西……来,还你!”
山治抬起头,怔怔地望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绿发男人,恍如做梦一样,难以置信地盯着他,全身根本动不了分毫。
索隆皱了皱眉,喝骂道:“你他妈是傻了还是聋了?我让你拿着!”
山治如梦初醒般,颤抖着手接过,叼在嘴里狠命地吸两口之后,低垂了头,任凭滚热的液体滑过面颊,和雨水混在一起。
“你的童年,你的苦衷我都知道了。你不舍得告诉我,老子却不是那种坐以待毙的人。你的布琳酱用能力拷贝了你的记忆塞给我,本意是要我们鄙夷你,可惜以她心胸气性,低估了我们之间的关系。蠢厨子,你听好了……”索隆忽然揪起山治的前襟,将人拉到自己近前,两人身体相触,呼吸相闻,只听剑士恶狠狠地说道:“我不管你的过去有多不堪,有多悲惨,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况且,那个哲夫老头把你从泥潭里救出来,重获新生,不是为了让你受女人摆布、受婚礼摆布才赌上毕生的,路飞他们更不是为了看你自甘堕落才冒险上岛的……”
“我还有自己的理由……”
“你他妈闭嘴!”索隆粗鲁地抓起山治的手腕,“真心想解决问题的话,方法有一百种!而不是像你这种畏缩不前、半死不活的蠢样子!你听好了,在你跟你的未婚妻献殷勤的时候,我播了那个特拉男的电话……”索隆顿了顿,压低声音,“你知道他的能力,无痛无血地斩断你的手,拿掉爆炸手环,再将斩断的手无缝衔接,对于他来说不过举手之劳,他已经答应了,暂缓去和之国,正在掉头返航的路上。至于你远在东海的恩人哲夫,我托付给了我的师父耕四郎,不知道霜月村距离海上餐厅远不远,时间过了好几个小时了,问题应该能解决,你的电话我留给了耕四郎师父,如果哲夫安全无虞,他们会回电话的……”
山治没有太大的反应,索隆索性放开他,也是闭眼靠墙,耐心等待。
果然,没过多久,怀里的电话虫发出“布鲁布鲁”的震动声,接了电话,听到那个雨声都掩盖不住的熟悉声音,山治终于撑持不住,泪如雨下。
电话那头,哲夫的声音有些沙哑,但听起来很精神,“喂……山治,你小子隔了这么久也没来个电话,该不会把我老头子给忘了吧……嘛,算了,像你们这种出远门的混小子,如果经常打电话来唧唧歪歪,老头子我还嫌烦。对了,言归正传,山治,这边的问题已经解决了。来袭击海上餐厅的是杰尔玛66重金雇佣的杀手,手段卑劣得很,又是放毒药又是劫持我的厨子,老头我年纪大了,大意过头,才中了他们的损招。还好,那个绿头发剑士的师父赶了过来,我们联手打退了那群渣滓……”
“臭老头,你没死真他妈太好了,我……”至此,所有的隐忍,所有的委屈,所有的悲哀,都崩塌在老人絮絮叨叨的言语中,山治已然控制不住情绪。
“你小子快闭嘴,丢死人了!”电话那头是哲夫不耐烦的骂声,“一个快二十出头的臭小子了,哭哭啼啼的成什么样子?你听好了,既然放了找到all blue的大话,就不要脑子抽风去做结婚的蠢事,好好跟着草帽小子,当好你的厨子,做好你的饭,走好你的路,老头子我用不着你操心,以后这种被人劫持当人质的失手,再也不会了,就算做不成你的的后盾,也不能当绊脚石,要是你再为了我这把老骨头做违背良心的蠢事,老头子我还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喂!臭老头,不要说这种蠢话!”
“好了,山治……”电话那头话锋一转,哲夫的声音有些哽咽,“听你那边还下着很大的雨,没感冒吧?有没有受伤?”
山治掩面,哭着骂道:“臭老头,管好你自己,老子……好得很……”
“还有……山治……”哲夫的话显得语重心长,“这次多亏了那个剑士索隆,就是先前跟鹰眼决斗的那个,要不是他请来了他师父耕四郎,我们二人联手,老头子我早就被文斯莫克家弄死了……索隆很在意你啊,山治,你可要跟人好好相处……最后,我想告诉你一句……”
哲夫一向恶劣严厉惯了的声音罕见地温柔起来,“你以前也没提过你的亲生父亲,也没跟我说过关于文斯莫克的事,当然,你现在也不用告诉我。看你小时候的遭遇,再看这次文斯莫克家重金雇杀手,以我为人质逼你结婚的恶劣戏码,就知道你所在的是怎样的家族,是怎样一个不合格的父亲了……但是啊,浑小子,你跟了我13年,早就明白我的臭脾气了,老夫现在郑重地告诉你,不管你的原生家庭怎么样,不管你臭小子还在不在乎我,海上餐厅永远是你的家,老夫永远以你为荣,你好歹是海上餐厅最出色的厨师,将来还要称霸世界……”
“别说了,臭老头……”山治已然泣不成声,“这种肉麻话不适合你,更不适合我,你还不如骂我一顿来得实在……事到如今,都解决了……我还有急事,以后再聊……”
咔擦一声挂断电话。
山治抬手抹去泪痕,掩面沉默了良久,才鼓起勇气去看靠在旁边静静等待的绿发剑士。
看见他身上和脸上未愈的伤口,那些自己在理智全失时造成的伤口,还有主动撞上他的妖刀之后自己造成的左肩的创伤。
鬼彻纵然是妖刀,也从来不曾伤害过伙伴,今天却破例了,索隆该有多痛心,多气愤。明明全心全意地来救赎自己,换来的却是自己恶意的身心双重伤害。
最终两败俱伤,山治自己愧悔难当,索隆也是痛心疾首。
好在……似乎都结束了。
“啊……”而静静等待的索隆忽然毫无征兆地闷哼一声,捂着小腹的位置,身子滑落下去。
“喂……绿藻头,你怎么样?是不是……”山治急忙去搀扶,脑中闪过被布琳下药时发疯踢中他小腹的场景,再看此时的索隆,双眉紧锁,浑身发颤,似是痛到了极致。
山治看得揪心,连忙掀开他的腹卷检查,腹肌上确实留有未消的淤青,但并不致命,更不至于让一贯能忍痛的索隆痛得发抖。
还不等继续追问,索隆的眉头舒展开,紧攥着布料的手缓缓放松,睁眼瞧了瞧山治,又撑身站起,全当刚才的疼痛意外没发生过。
“痛成这样,你到底伤在哪里了?”
“没有,被你踢的后遗症而已……”索隆冷冷回应一句,迅速岔开话题,“你的困顿都解决了,也看清了你的布琳酱的真面目,早该去找路飞了,我一路上听了霍米兹的谈话,路飞和娜美他们不敌复仇军团被抓了,关在一个什么奶油果实能力者管辖的囚人图书室里。你自己造成的麻烦,需要你亲自解决。”
“我还有一件事要处理,处理完我就去。”
索隆不满地皱眉,“什么事?”
“我的大姐零玖……文斯莫克家族中就数她真心对我好,她现在失了记忆又受了伤,我不能放任不管,还有文斯莫克的其他人,虽然他们是人渣,但我实在做不到眼睁睁看他们去死……”
“尽快去和路飞会合就好,其他的老子懒得管……”索隆说着掏出一张生命卡递过去,“这是我的生命卡,先给你保管……你的有一份在我这里……”
看索隆要走,山治忙问:“你呢?你要去哪儿?”
“我有自己的事要处理。乔巴他们被困住了,我去看一下。”
“你认得路吗?”
“你他妈闭嘴!”
“……要吃的吗?我带了很多来,原本要给……算了,提之无用……等会儿我把这些给路飞送去,他肯定饿坏了。”
“吃的吗?也好……正好我也饿了。”索隆返回来,从食篮里挑了酒和饭团,一路喝着酒,吃着饭团,扬长而去。
目送索隆的背影消失在黑暗的雨夜,山治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却又说不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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