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青牛果然神医,不出七日,周颠和罗轻衣渐渐好了起来。与此同时,解药从大都被明教中人带到了蝴蝶谷。
胡青牛研究良久,证实解药为真,给周颠和罗轻衣服下后,两人修养快月余,已经痊愈了。
趁众人都睡下的一个夜晚,王难姑悄没声地找到了纪晓芙。“快四个月了,再不决定就要显怀。你到底怎么想的?”
纪晓芙道:“这个孩子来的意料之外,却是源于爱情与机缘。我想请您帮我留下它。”
王难姑微微一笑,低头道:“是啊,都是机缘,你与我相遇亦是,既然你我有缘,又与这孩子有缘,那你在蝶谷住下来吧。但我们可不是让你白吃白喝的。”
“恩人在上,受晓芙一拜。”纪晓芙盈盈向王难姑拜倒。王难姑受了她的礼,眼珠转了转,“晓芙,你的内功是峨眉派的,我第一次给你切脉就发觉了。听闻峨眉派唯有手臂有守宫砂的姑娘方能重用。但你年纪轻轻,武功却不俗,要么你天赋极高,要么有高人指点,你是哪个?”
“师父待我恩重如山,极为疼爱。是我不孝不义,使师门蒙羞。”纪晓芙想到此,心如刀绞,不禁流下泪来。
王难姑再没问什么,在纪晓芙点头留下孩子后,尽心尽力地帮她配安胎药,还帮她向其他人瞒着。
纪晓芙在王难姑的帮助下找了个调养身体的借口留在蝴蝶谷,纪世泽见晓芙连日精神不振,蝴蝶谷闲逸安宁,又是神医夫妻在旁,十分放心把纪晓芙交给他们。叮嘱了几句,随罗轻衣离开。
罗轻衣公务在身,病了数月,已经耽误了不少事情,她需要尽快赶回大都。纪晓芙的二哥纪世泽与罗轻衣感情突飞猛进,两人都是直爽天真的性格,意趣相投,十分不舍分开。
周颠痊愈后马上想前往江西一带,帮助彭莹玉起事。众人一走,蝶谷又安静了下来。
胡青牛乃当世神医,一早就发觉了妻子王难姑在偷偷摸摸煎制安胎药,他又惊又喜。原来胡青牛与王难姑夫妻多年,一直没有孩子,本是王难姑身体所致,药石无医。如今妻子熬制起了安胎药,莫不是终于上天开眼?
胡青牛揪着自己的小胡子,眯着眼,偷偷摸摸招来小药僮,吩咐他出山谷去镇上采买东西,“见死不救”的神医苦思冥想了几天写了满满一张清单,从箱底翻出几锭白银,反复叮嘱小药童如何挑选。
王难姑暗暗观察到了胡青牛的兴奋,心中不免发酸。她天生不足不能生育,纵然胡青牛这位绝世神医也束手无策,因此她一心制毒,成为无二的“毒仙”,总想跟丈夫作对。胡青牛对她从年少起便极为爱重,两人从师兄妹到江湖上小有名气,相互扶持,有无子嗣,也没那么重要。
待胡青牛有意无意趁夜晚查探王难姑脉搏,这才知道真相,兀自神伤了好几天,连最珍贵的药草也没去照料。
纪晓芙在蝶谷住了段时日,对胡青牛夫妻二人别扭固执又善良的心境多少有了些了解,总想着能劝和一二。纪晓芙手巧人善,总为胡青牛夫妇下厨煮菜,让繁忙沉迷于医理的二人生活质量好了不止一点半点。两人都萌生了若是纪晓芙不走,几人便一起抚养纪晓芙的孩子,日子也很不错的念头。
王难姑看着年轻的纪晓芙,如蓓蕾初开的年纪,有时见她纯净得像小女孩,有时又觉得她有着不同于年龄的坚韧善良。纪晓芙在蝴蝶谷将王难姑的《毒经》及胡青牛的《医经》细致整理成册。收录千万张药方毒方,她细心耐心,每每不清晰之处,都会请教二人,讨论和验证后,将结论誊录上去。三四个月间,已小有成果。
胡青牛与王难姑钻研医术与毒术,早有想法将自己的研究整理出来,如今有纪晓芙帮忙,深感安慰。几人很少聊及武林中事,这段时日在蝶谷,如同世外桃源一般。
这日,淅淅沥沥的雨下着,氤氲起泥土的芳香。王难姑与纪晓芙坐在屋子里拿着针线缝缝补补,两人说着草药的长势,平淡而温馨。
突然门外传来急促的呼叫。纪晓芙的针差点刺破了手指,她如今已有7个多月的身孕,挺着肚子费力站起身,王难姑已经快步走出了房门。
只见院子里站着两人,小药童显然被打伤,委顿在地。胡青牛气愤至极地盯着院中那两个人。
“韩夫人?哦,不,你现在叫金花婆婆。你来蝴蝶谷做什么?”王难姑柳眉一立,喝道。纪晓芙顺着她目光瞧去,只见一个十分丑陋又佝偻着的怪异女子一只手拄着一个龙头拐杖,一只手拉着一位脸色苍白的男子站在院中。
“王难姑,你也是做妻子的,自然知道个中滋味,我来找你们救我丈夫。”那金花婆婆咳了几声,清清冷冷的声音一点也没有求人的样子。
“那日光明顶上,你已经破门出教,我不救明教之外的人,你来这里,是坏了我的规矩。”胡青牛不耐烦道。
“规矩?这规矩半年前还没听说。你是今天专门为我定的规矩?”金花婆婆不客气地反问着。
“我何必与你解释?我救不救人,我说了算。”胡青牛转身就走。
金花婆婆倏地上前,闪身堵住了胡青牛,“如果你不医,他如果有什么意外,到时候我会让你们陪葬。今天你医是不医?” 她龙头拐杖轻轻往石板地面上一掷,登时碎裂了三块地砖,显然是内力高深。如果这一下打在胡青牛身上,他不死也残。
“不医,除非你再入明教。”胡青牛丝毫不惧,虽然他只会些三脚猫的功夫。金花婆婆抬手扇了胡青牛一个耳光,王难姑连忙上前,捂着胡青牛被打肿的脸,气道:“黛绮丝,你破门出教已不应该活在这世上,不杀你是杨逍无能。如今这般擅自闯入蝴蝶谷,还打伤胡先生。我倒是能让你这位银叶先生死得更快些,反正他也没几年好活。”
纪晓芙听到‘杨逍’二字时心中猛地一跳,看了王难姑一眼。
金花婆婆还要出手,只见她手掌正要出掌,纪晓芙急忙使出兰花拂穴手想要点她穴道,如此深厚的掌力打在武功不高的王难姑胡青牛身上,他们哪里还有命在?
金花婆婆见纪晓芙挺着肚子,出手如电,内力招式都十分灵巧,她愣了一瞬,被纪晓芙点中穴道。这时,那银叶先生也走到她身边,皱眉推拿了一会儿,给金花婆婆解开了穴道,看也不看纪晓芙三人,只是对金花婆婆柔声道:“他们不医就算啦,与你相伴数年,寸心无悔。何苦还去求魔教的施舍才能苟且?”
“求人办事,自应礼到情到,哪有你们这样的?”纪晓芙出声对金花婆婆和银叶先生道。
“我们之间的事轮不到你来插嘴。”金花婆婆盯着纪晓芙肚子看,眼神嫉恨又酸楚,吓得纪晓芙双手搭在自己腹部。
“胡青牛,王难姑,你们记住我的话。”金花婆婆恨恨离去,纪晓芙连忙扶起地上的药僮,又开门去看,直到看到他们离开了蝴蝶谷,这才回院子里。
几人来到内室坐定。王难姑脸色极差,她耷拉着嘴角,眼睛担忧又惶恐,“韩千叶还能活多久?”
“当年碧水寒潭已经伤了他的根本,若是好好保养,最多有个十年好活。”胡青牛捻着胡须,也紧张道。
“韩千叶一死,她一定会来寻仇。到时候我们难逃一死。”王难姑喃喃道。
“难道要我们放弃这来之不易的蝴蝶谷?逃到天涯海角也无用,不如在蝶谷等着十年八年。”胡青牛把胡须捻得飞快。
“她二人是什么人?你们不医她丈夫,她便要回来杀人吗?哪有这样的道理?”纪晓芙愤怒道。
“晓芙妹子,今天多谢你救我夫妻二人。这是我明教中的事,说来话长,也不便与你说。咱们这安稳日子,过一天都算满足。”王难姑叹道。
纪晓芙不再追问。晚上时,她能偶尔听见隔壁房中胡青牛同王难姑的低声交谈,听不清晰,伴着淅沥沥的雨声。这是多月以来,她再一次听见杨逍的名字。与世隔绝的山谷中,她尽全力不去想他,明教与中原武林的恩怨是愈演愈烈了,还是有所缓解?纪晓芙不愿去想那个不好的答案。随着生产日子的越来越近,她对杨逍的思念开始难以自制。
“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早知如此绊人心,还如当初不相识。”
她与他的双重心跳,如今成为结晶在她腹中孕育。清泪滴于枕上,如今真不知是否希望杨逍能一定遵守她的嘱托,长相思,摧心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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