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九月，鸣蝉渐渐歇了声响，朝阳泛着柔和的暖光，落在一中门前成排的梧桐树上。

正值开学，原本宽敞的街道挤满来来往往的车辆，空气中混杂着学生们热闹的聊天声，还时不时传来一句家长们对堵车的抱怨。

罗清韶灵活穿插在人群中，耳中塞着一根白色有线耳机，放着英语听力，隔绝开周围嘈杂的声响。

她正专心听着耳中外文的对话，突然察觉左肩被人在身后轻拍一下。

罗清韶转头，看到了高一学年最后一个同桌——陈可。

对方笑着看她，嘴唇动了几下，不知在说什么。

罗清韶抬手摘下耳机，这才听到她重复。

“小韶，你选文还是选理？”

她毫不犹豫回答：“我选文科。”

陈可好奇问她：“你物化生成绩不也挺好的嘛！为啥不选理科啊？”

不等她回答，又自顾自道：“我其实文科更好一点，但爸妈都让我选理，说是以后好找工作。”

“我喜欢文科。”罗清韶笑起来眉眼弯弯，嘴角露出一个浅浅的小梨涡。

不知想到了什么，陈可嘿嘿笑了起来，语气揶揄：“是嘛！你不会是因为俞钺吧？”

罗清韶怔住，实在想不清楚，陈可是怎么把这两件事联系起来的。

俞钺她当然知道，高一年级成绩榜上次次最顶端的人。

但是，她与他从未有过成绩榜之外的交集啊！

罗清韶疑惑问她：“我为什么会为了他选文？”

“哎呀，之前你不是每次考试都被俞钺压一头嘛。还总是调侃自己‘万年老二’。”陈可继续笃定道。

“这次文理分班，物理化学回回年级第一的俞钺，铁定选理科！”

罗清韶反应片刻，缓缓道：“你脑回路真的很清奇，甚至可以逻辑自洽。”

不过，一说起“万年老二”这件事，她便瞬间起了胜负欲。

罗清韶从小学开始学习就好，几乎每次都能拿年级第一。

但自从上了高中，横空冒出个俞钺，她倒是不怕有竞争对手，毕竟有压力才有动力嘛。

可偏偏俞钺每次考试都能高她一两分，就这一点点差距，让她很是不服气。

有次路过玄学摊，她甚至想过去算算，是不是这人就是她一生之敌。

不行！新的学年，一定要扬眉吐气，拿下第一！

两人边走边聊，不知不觉已经进了校园。

正对着学校大门口的公告栏旁挤满了人，陈可跳起来看了几眼，转头问她。

“应该是分班表，要不要一起过去看看？”

罗清韶拒绝：“不了，我还是在二班，李姐提前告诉我了。”

闻言，陈可发出羡慕的声音：“真好啊！李姐脾气那么好，你剩下的高中生活都不用担心被班主任骂。”

李姐，全名李黎，高一时她们的班主任兼历史老师。三十出头的年纪，说话细声细语、温温柔柔。但讲起课来知识点清晰明了，毫不含糊。

因着罗清韶高一当班长的缘故，私下与李姐会有交流。

她挥手同陈可告别，抬脚朝教学楼走去。

此刻时间尚早，高二二班仅零星坐了几个同学。

罗清韶扫视一圈，看到一两个熟脸，更多的是新同学。

一中升年级，并不会让学生更换楼层或教学楼，所以罗清韶来的，仍是她高一时的班级。

当瞧到自己先前的座位空着时，她内心不禁感到雀跃。

今天特意早早从床上爬起来，就是怕这个座位被别人占了。

其实这个位置很普通，教室北边靠窗那排，第一行，她喜欢挨着过道那座儿，因为出去时不需要麻烦同桌。

甚至对一些想开小差的同学来说，这座位临近讲台，是个危险位置。

不过，罗清韶选它，仅仅因为高一时一直坐这儿，她念旧，有点舍不得。

她从校服口袋中掏出事先准备好的纸巾，仔细将桌椅擦拭干净，又顺带擦了旁边的桌椅。

擦完后才反应过来，陈可去理科班了，她即将换来一个新同桌。

罗清韶心中默念：新同桌一定要分配个好相处的人啊，最好是女生。

她不太擅长和男生打交道。

简单收拾过后，她拿出一套卷子开始刷题。

无论周围环境多么嘈杂，只要她开始学习，便能很快进入状态。

罗清韶觉得，这项技能是她在家里修炼出来的。

教室中陆陆续续进了许多人，大家互相不太熟悉，聊天说笑都矜持地压着声音。

所以当她们不约而同齐声发出“哇”时，显得格外突兀。

罗清韶从题海中浮上来，想看看发生了啥新奇事件。

她一抬头，便看到了门口立着的少年。

他仅仅是在那边站着，却吸引了班里所有人的目光。

少年高高瘦瘦，蓝白色的夏季校服如此普通，穿在他身上竟显得格外好看。黑色帆布书包被他慵懒的挂在肩上，冷白修长、骨节分明的右手抓着肩带，以防滑落。

来人实在养眼，罗清韶一时没忍住，多看了几眼。

正欲收回视线，重回题海时，她一不小心撞上了对方的眸子。

他有着一双标准的桃花眼，本应看谁都深情，可他的眉宇间却透着一股疏离，整个人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罗清韶突然有些心虚，她想到了不久前与陈可的对话，尽管没讲他坏话，但背后谈论别人总归是不好的。

她故作镇定移开视线，眼角却瞥见俞钺正迈着大步，朝她所在方向走来。

罗清韶：“？”

他走错班级了吗？进文科班干嘛？

转念一想，暗骂自己刻板印象。谁规定物化好就必须选理科啊？或许，俞钺和她一样，喜欢学文呢。

她紧接着意识到，来了一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甚至还是上一赛季的MVP，是她一直没能赶超的存在。

罗清韶胡思乱想的功夫，俞钺已经走至她旁边，并停下脚步。

她惊讶的同时，独属于少年的清朗声音响起。

俞钺看着她，淡淡询问：“同学，你旁边座位有没有人？”

此话一出，班里瞬间有女生开始窃窃私语。

罗清韶耳朵灵，捕捉到几声失落的叹息：那个女生运气真好。

她内心忍不住反驳：这福气你想要可以给你。

我不想和之前的，以及未来的竞争对手坐一桌啊！

但她还是没打败本能，只好诚实摇头。

俞钺见状，直接长腿一迈，在她旁边落座。

他一动作，一股幽幽的洗衣粉的清香气钻进罗清韶鼻中，十分好闻。

罗清韶见已经无法挽回，心里苦哈哈，但脸上笑嘻嘻对俞钺自我介绍。

“俞钺同学你好，我是罗清韶，韶乐的韶。”

俞钺轻声回她：“嗯。”

她悄悄腹诽：“还挺高冷。”

在罗清韶看不到的地方，俞钺扬起的嘴角转瞬即逝。

*

短短上午四节课时间，二班门口来过好几个老师，无一例外指名俞钺出去谈话。

此时正值课间，俞钺上课时便被叫出去，已经在门外站了好一会儿。

从罗清韶的角度正好能看到，少年乖乖低着头，时不时点头回应对面的老师。

与他谈话的男老师，身高还没够到俞钺的肩膀，正微仰着头，手指随着讲话在空中乱舞，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

见罗清韶看向那边，她后桌的许晓沫轻轻戳她一下。

罗清韶好奇转头：“什么事？”

许晓沫眼神示意俞钺所在方向，然后科普：“那是我们高一时的班主任，光明顶。哦，我高一和俞钺一个班。”

她笑嘻嘻接着说：“他是教化学的，之前可宝贝俞钺啦，这次来肯定是想让俞钺回理科班。”

罗清韶点头认可，这一上午，虽然她听不到那些老师同俞钺说些什么，但不难猜测与文理分科相关。

毕竟，俞钺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选了文科。

“你觉得俞钺会回去吗？”许晓沫问她。

罗清韶摇头：“我才认识他不到一天，不清楚他性格作风，无法妄下论断。”

见她一脸正色，许晓沫忍住轻戳她白皙脸颊的冲动：“我随口一问嘛。”

“对啦，你知道我名字吗？”

“课上你做自我介绍时我记住啦。”罗清韶回她。

许晓沫开怀一笑：“不愧是学霸，脑子就是好用。我也记住你的名字啦，很好听！”

听罢，罗清韶也笑起来，唇边浅浅梨涡再次露出。

同桌是个高冷冰块没关系，后桌是个开朗小太阳呢！

*

晚自习。

班主任李姐敲敲俞钺的课桌，轻声说：“跟我去办公室一趟。”

罗清韶偏头，见俞钺放下握在手中的笔，站起身来。

或许是察觉到她的目光，俞钺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垂眸看了她一眼。

罗清韶默默将视线移回她面前的卷子上，提笔作势写题。

余光瞥见，少年挺拔的背影转弯消失在门口。

办公室。李姐语气温和，指着一旁的椅子。

“来，坐下说。”

俞钺点头，在李姐对面坐下。

李姐从抽屉里拿出几张A4纸，抬眼认真道：“今天有好几个老师找过你了，办公室里也都在讨论你的事。你之前的班主任挺伤心的，让我帮忙做你思想工作。”

她手指点了点旁边的纸，上面打印着俞钺高一时的考试成绩。

“从你之前的考试成绩来看呢，数理化几乎每次都排在年级第一，优势很大。但是政治历史的年级排名就没那么好了。”

李姐语气顿了顿。

但俞钺仍低垂眼眸，看不清眼中情绪。

李姐只能继续说：“当然现在还有充足的时间，以你的聪明才智，这几科分数肯定能提上来。不过老师还是希望你能好好考虑，毕竟这是关乎未来的大事情，需要谨慎抉择。”

俞钺终于抬眸，动作轻缓但不容拒绝般摇头：“老师，我早就考虑好了，不会换科。”

在俞钺即将推门而出的那刻，李姐喊住他。

“帮我叫罗清韶同学过来。”

——我是分隔线——

俞钺日记：

第一次与小韶说话，有点紧张，但很开心。

更开心的是，小韶知道我的名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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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他来和我抢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