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人界篇(1)

你来到晋朝的第三年,人神妖三界的屏障消失了。

燃烧的巨石如流星划过,伴随着鸟类的哀鸣,一齐降临人间。

自那之后,尸横遍野,战火纷飞。

你住的小山村也陆续开始出现了野兽。

就像在科普山海经图志一般,日日不重样。

在揍翻了第四只白毛长角的妖兽之后,你终于瘫坐在地,长长的吐了一口浊气。

这些野兽大多长得奇形怪状,村民们说这是妖。

但作为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战士,你十分不愿意承认这些奇怪的猛兽是妖。

你觉得她们可能是某些动物之间□□出的新物种,只是现在他们没有生殖隔离罢了。

别看你现在能放松的躺在野兽的腹部休息,第一次揍野兽时你可是边哭边揍的。

须臾后,你起身回到了村子。

村头有一处市集,你去那里买了一些肉。

卖肉的大娘将烤好的肉用油纸包给了你,含着笑意问道:

“云灯,你这几日为何总是急匆匆回家?”

按往常,你总是会坐在角落,认真的看着市集的孩童追逐打闹,直至最后一个小孩也被父母叫回家后,你才会踩着月光回家。

你看着大娘,沉吟一下,最终还是说了实话。

“我前些日子,捡了一个人。”

...

你前些日子捡了一个人。

来到这个战乱纷飞的时代,你无父无母无亲无友。

没有人与你相伴,也没有人在你回家时为你亮起一盏灯。

人终究是群居动物,渴望着心灵的靠近。 你也渴望着能与人有羁绊。

你想,哪怕那个人是个傻子,需要你供养,但只要他能日日呆在家里与你相伴,你也愿意。

而就在那天下午,你在穿过一条河流的时候,就发现了一个人。

那个人似乎是被河水一路冲刷过来的,身上的伤口被泡的发白,脸也是苍白的,整个人奄奄一息。

看起来是个年轻的男人,介于中年和少年之间的青年。

他束发的头冠散了,如绸缎般的乌发散在水中,一张脸却异常清俊,如月光般温柔,额上却有一道突兀的疤痕。

你凑近了看,发现那道疤痕竟然是竖着的,周围皮肤蜿蜒着红痕。

...少有这样的疤痕,就像一只眼睛似的。

你将他捡回了家,给他换了衣服,包扎好了伤口。

...他却在你那里足足昏睡了半个多月。

你每天打完猎都会回到你的小木屋,去看看你捡来的人醒了没有。

你总怀疑他是不是快死了,可当你摸上他的胸口时,那里却一直有微弱的心跳。

你担心他死在你这里,那样你不好处理。

可片刻后你又想着,这种有期待的感觉真好,就算他一直不醒也没有关系。

你做好了他长眠不醒的准备。

而你捡来的那个人,却在一次静谧的午后,秋风敲打门窗时,悄然转醒。

...

你推开门时,就看见了他有些茫然的观察着周围的环境,手上还松松的握着你给他盖的熊皮毛毯。

你的小屋环境逼仄,唯一的床你让给了他。

他大概也是不冷的,因为你把你的被褥还有猎到的熊皮也全都堆到了他的床上。

“你终于醒了?”

你反手关门,起身到旁边的储物柜上取了一个碗。

“……喝水吗?”

你一边将碗递给他,一边大致向他叙述了前因后果。

“我在河边捡到了受伤昏迷的你,于是将你带回了家,你在我家昏迷了半个月,现在才醒。”

他深邃的眼眸动了动,接过了盛水的碗。

巴掌大的碗在他手里竟然显得娇小。

你撑着腮帮看他,只见他微微仰头饮尽了碗里的水,脖颈上喉结有规律的上下滑动,真真赏心悦目。

你问道:“你怎么会掉进河里呢?”

这实在是个很简单的问题,可那人却似乎怔愣了一瞬,然后垂眸思索着什么。

他低垂眉目的时候实在好看。

本来是清俊的有些锋利的长相,却偏偏生了一双水眸,眼尾低垂着,竟然衬得整张脸莫明的温柔。

他的下巴处生了些青色的胡茬,配合着少年感的长相...

——实在是太俊了。

那双一直微皱的眉头,似乎总笼着一层淡淡的忧愁,让人莫名的心生怜意。

良久,他才开口,声音低低的,彷佛冬雪初融般的声音。

“我好像...忘记了许多事。”

他似乎笑了一声,但你却听出了深深的自嘲与落寞。

你实在不太擅长安慰人,只得又问道:

“那名字总该记得吧?”

他怔了怔,又开始微皱眉头思索起来,半天才迟疑的开口:

“约莫...姓木?排行第二。”

哦,木二郎。

...

木二郎开始在你家养伤。

他身上有许多的伤口,你粗略看了下,灼伤、刀伤、剑伤...大大小小不下几十道伤口。

这些伤在普通人身上都是致命伤,但他却活了下来,并且伤势情况逐渐变好。

你捡他回来时将他的东西都收了起来,他醒了你就还给他了。

他换上了他自己的衣服,白蓝渐变的圆领袍,领口系得不认真,一边的衣襟翻转在胸前。

前额覆上了扎染的靛蓝头巾,遮住了那一道有些像眼睛的伤疤,脚上还趿拉着个木屐。

奇怪的穿搭,但莫名的清爽利落,衬得整个人潇洒不羁。

你算是收留了他,让他住在了你这里。 他似乎很喜欢逗小孩。

每当有小孩三三两两的到你门前时,他都会靠在门上看他们嬉戏打闹,时不时的言语逗弄他们。

那些小孩也很喜欢他,缠着他,让他用石子教他们打水漂,用篮子教他们设陷阱捕鸟。

你觉得他们都是颜控,不然那些小屁孩之前学习为什么从不认真?

通常他累了的时候就会伸个懒腰,让孩子们明天再来,然后揉揉肩膀回去晒太阳。

他揉肩膀的频率太高,你怀疑他其实有肩周炎。

他的身上带着口琴,似乎是他失忆前极为重要的物件。

一开始他忘记了如何吹奏,但在你面前试了一次之后便开始得心应手。

从此之后,每天早上你都是被他吹的曲子叫醒的。

你从刚开始如听仙乐耳暂明,到后面的一听就犯困,仅仅只花了半个月的时间。

果然,任何好听的曲子变成定点闹钟,都会丧失魅力。

有时候傍晚你回来,也总能看见他靠在墙角,支着一条腿吹着手中的口琴。

瞧见你回来时,就会明亮的眼眸一弯,点点笑意在眸中荡开,琴音也随之雀跃起来。

你是很纵容他的,但你也不免担心会被邻居投诉。

但可能是因为他的脸长的实在逆天,十里八乡都没这么俊的,所以至今也没人来你面前控诉扰民。

——反而多了一堆绕路都要来你家路过的姑娘们。

他似乎不太爱与女子攀谈,人少的时候会回应几句场面话,大多数时候都显得散漫。

而当人多了的时候,他就会转身进屋,然后...

——“砰”的一下撞上你家的门楣。

你:“...”

木二郎捂头痛呼:“哎疼疼疼疼疼疼...!” 你有点心疼,你家的门会不会被撞坏?

木二郎的身量实在太高,约莫八尺九寸。

而你的门只符合了寻常人的身高,以至于他进出你家的门都得微微低头。

可他大多数情况都会忘记低头,然后捂着被撞的额头连连呼痛。

有好几次你都能看见门被他撞的落下了一些沙石,榫卯相接处都松了。

当他的铁头功练成之际,就是你的门提前下岗之时。

没办法,你只得去买了一些海绵与棉花,站在凳子上在门楣外边垫了一个软包。

如此,就方便他练铁头功了。

所幸在被撞了第n次后,他长了记性,低头低的越来越熟练,你的门终于不用提前下岗了。

但是,大约是因为他那张脸实在太招摇,你这收留了个男人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十里八乡。

有一次你去换猎物的时候,卖肉的大娘竟偷偷的将你拉到角落,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你看大娘的样子,料想是什么大事,于是郑重的将耳朵凑了过去。

于是就听见大娘这样问:

“云灯,你那屋是不是养了一个小白脸?”

你:“...外面都是这么传的吗?”

大娘没等你回答,又自顾自道:“不过长成这样的小白脸,就算是养他也值了...”

你:“...”

连已经成婚多载的大娘都忍不住来向你打听,可见木二郎此人实在是个蓝颜祸水。

轻则引少女爬床,重则引少妇出墙。

“云灯,你怎么都还没个准话?”那大娘又笑道。

你一时有些懵:“...什么准话?”

“还装傻呢?”大娘哼了一声,朝某个方向怒了努嘴,“这一片盯上的姑娘可有十来个哈...”

“再不成亲,指不定被谁截胡呢!”

你因这爆炸的信息量瞪大了双眼。

“上来就成亲...会不会不太好?”

毕竟才刚认识,会吓到别人吧?

大娘似乎也放弃了对你劝告,“...被挖墙角就有你哭的了。”

...

木二郎的伤养的七七八八的时候,就迫不及待的想找回记忆了。

他说:“我总觉得我忘了很重要的事。”

“那件事沉甸甸的压在我的心口,每次我觉得开心的时候,就会突然头痛欲裂,像是在惩罚我不该如此开怀。”

“那一瞬间,我的脑海也会闪过很多画面,可结束后我却会忘记那些片段,再次被迷雾般的记忆困扰。”

你听他的描述,就如管中窥豹一般。

依稀触到了一点他的过往,却又像是隔着一场大雾,无法接触分毫,只能尝到一点稀薄的苦涩。

但是没关系,你有很多的时间,可以陪他去任何地方。

...

木二郎打算去你捡到他的地方看看,也许会想起些什么。

你和他一起去了,然而一无所获。

之后你陪他又去了许多地方,但都收效甚微。

按理说,这条河并不是什么源远流长的河,能在这条河里的大约都会是附近的人。

可你陪着他去了十里八乡,却无一人认识他。

没有来历,没有过往,总不能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吧?

又一次失望而归。

你们回去时,在林间看见了一间破败的庙宇。

恰逢下雨,你们进去躲雨时才发现那竟然一座供奉着二郎神的庙。

你当然知道二郎神。

在西游记,在宝莲灯,在封神演义...他都出现过无数回。

你只是奇怪,晋朝佛教与道教盛行,可二郎神的庙却为何少之又少?

好不容易出现一个,还如此的破落?竟是半点香火也没有?

你正纳闷之时,却转头见木二郎浑身一震,呆呆的注视着神像不言不语。

破庙有些暗,屋顶漏下来的微光打在他的背上,空气中漂浮的灰尘萦绕在他的周围。

庙中央是矗立的二郎神像,他似乎不自觉地向前踏了一步,却又突然感觉到了什么异样停了下来。

只见一株嫩绿的小草正伏在他的脚下,那小草自夹缝中生长,顽强且弱小。

他似乎愣了下,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他轻缓的蹲下身,戴着皮革手套的手轻柔的将小草的根茎扶正。

已识乾坤大,尤怜草木青。

有那么一瞬间,你觉得他真像无数故事中,悲悯苍生的神明。

“...木二?”

你疑惑的唤了他一声,他随即转头看向了你。

那是一种很奇怪的眼神,他像是第一天认识了你,有恍然、有悲悯,还有些无奈与不舍。

这眼神让你感受到了一些陌生。

他没有回应你,眼眸缓缓含了些湿润的光。

你以为他会哭的时候,却见他眨了下眼,便低头去擦拭起了掉落在地上已经破烂的不成样子的牌匾。

腐烂的木屑被他用袖子擦掉,勾出了他衣服的一些线,些许的灰尘飘了起来。

你看着被他擦得格外干净的牌匾,那上面写的是“清源妙道真君”。

你记得这是二郎神的法号。

你突然有种莫明的直觉,他似乎很快就会离开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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