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人界篇(5)

...

夜幕降临的时候,你才回到了屋子。

你的心上压着事,做什么都心不在焉的。

你脑海中总是会忍不住想起婉罗。

也想起婉罗说的话。

长安...

一道竖着的疤...

这无疑说的就是木二郎。

可你却没有第一时间把木二郎在你这的消息告诉婉罗。

即便你答应了她。

你不曾忘记过,木二郎两次重伤被你救起的场景。

现下木二郎再次丧失了记忆,你又怎知婉罗是他的亲人...

还是前来的寻仇的仇人?

可除了这个可能,你的心中不可避免的又浮现出了另一种猜想。

若是,婉罗真是木二郎的亲人呢?

那般绝美的女子...会不会...

与木二是一对两心相悦的恋人...或者妻子?

若是她知道木二失忆后和你...

你想,若他们真是恋人或者妻子,那你可真是做了天大的错事。

你这般想着,便突然觉得愁绪万千,心中为那无根的猜想浮出了深深的愧疚与羞耻。

直到你再一次险些绊倒时,木二郎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你怎么了。

你没有回答他,却看向了他额头上的头巾。

“木二,我可以...看看你的额头吗?”

木二郎的眼眸里有些疑问,却还是如你所愿的解下了自己的头巾。

压迫着的束缚一松,他额头的几缕碎发便自动的散开来。

他生了一双微垂的眼眸,眼下还有不明显的卧蚕。

戴着头巾时,视觉重心就移到了他柔和的水眸上,再加上眉宇间的小簇碎发,显得少年气十足。

可当他取下头巾时,被遮挡的额头便漏了出来,视觉的重心就不再是他的眼睛。

而是没有遮挡的、流畅的五官。

一下子,他的眼眸在脸上的占比就变小了,俊朗威严的气质冲淡了那一分温柔。

即使穿的休闲,那通身的气质,也莫名让人不敢冒犯。

你想,怎么会有人,戴头巾和不戴头巾时气质相差这么大呢?

你慢慢的伸出指尖,去抚摸他额头上那道竖着的伤疤。

在你指腹触上那道疤的一瞬间,你感觉到他的身体绷了一下,却还是任你动作。

“疼吗?” 你不禁开口。

“啊……不记得了。”他笑了笑。

那道疤主体是一条竖着的切口,微微往上鼓,细缝周围往外延伸着红痕。

你突然想,如果按下去会怎么样?

“……”

你咽了咽口水,最终克制住了自己的手贱,强迫转移了注意力到他的眉毛上。

他的脸凑的很近,你这时才看见,他的脸颊上还有些许的小雀斑。

在眉毛投下的阴影中,显得不太明显。

他的眉毛细密浓长,眉型偏细,衬得他的五官更加的精致柔和。

你指尖忍不住拨弄了一下他的眉间,毛发挠在你的指尖,微微有些痒。

他的眉骨也很突出,摸上去触感偏硬,显得眼眶深邃许多。

你的指尖不自觉地流连,从眉尾到眼角。

你眼看着木二郎那双看狗都深情的眼眸弯了弯,唇角往上扬了扬。

含着促狭的声音低低的响起。

“云灯,你不是说...只看额头吗?”

“...”

你轻咳了声,有些不好意思的,把即将要摸到他脸的手收了回来。

然而他却又拉回了你的手,无比自然的把脸颊贴在了你的掌心。

你的掌心触到了一片温热,是柔软的肌肤,你怔愣了下。

他的语调依旧懒散:

“干嘛收手?...又没说不许你碰!”

你有些进退不得。

只得在他狡黠的眼神中,硬着头皮的摸了好一会儿。

当你的指腹擦过他的唇角的时候,他的眼眸突然一瞬间微眯了起来。

他的手动了一下,你正疑惑他要做什么时。

却见他将手抬起,覆在了你的手背上。

你的手像是被他不容拒绝的按在了他的颊侧。

他的眼眸直勾勾的看着你,手指却逐渐收紧,缓慢又强硬的捉住了你的手指。

“云灯…”

他缓缓地开口:

“你的身体……好了吗?”

这样的夜晚,他的声音仿佛带了点蛊惑的意味,连尾音都仿佛带着钩子。

你感觉到一瞬而过的湿润划过,是他垂眸啄吻着你的指尖。

滚烫的,灼热的气息,使你蓦地抬眼。

却恰好撞进了他的眼眸,将他袒露的,不曾隐藏的情绪尽收眼底。

你看见了,他在摇曳烛火下,

充满侵略性的,直白的欲。

桌案上的零碎物件叮呤咣啷的扫了一地。

烛火不知被谁吹灭了。

风铃声摇曳了一夜。

……

再过两天,就是你们定下的婚期了。

你没有宴请宾客,只与木二郎说好,在村口的那座山神庙下行个礼就可以了。

你虽然不信神佛,但苏大娘说在神庙显得庄重,你想了想遂也同意了。

至于婚服...

你前段时间拜托了镇上的裁缝制作,现在也想必做好了。

木二郎的年纪看起来比你长些,你原先以为他是不焦虑的。

可直到看见他拉弓时失手了三次,你方才知道,他也是紧张的。

...

下午的时候,苏大娘来到了你的木屋寻你。

“云灯,随我来一趟吧,我有事要同你讲。”

苏大娘笑着的拉住了你的臂弯,说着就要将你牵引出门。

木二郎此时刚好揉着肩膀从里屋出来,看到苏大娘拉着你时还“欸?”了一声。

苏大娘随即跟木二郎打了个招呼:“木小郎君,我找你家娘子有些事。”

木二郎随即笑道:“...原来是这样啊。”

他的尾音略长,寻常就是这副懒洋洋的调子,却让苏大娘误会了。

当苏大娘拉着你走到林间小路时,还略带劝告的对你说:

“云灯啊,虽然年轻,但也不要让自家郎君晚上太劳累了...”

你:“...”

你深深的觉得苏大娘误会了。

他揉肩膀是因为他有肩周炎……

——这关你什么事?

——又不是揉腰。

木屋处,木二郎看着你们的身影逐渐远去。

他长长的伸了个懒腰,靠在篱笆上,一手撑着下巴,一手伸进怀里摸索着什么。

直到摸到了一手空,才想起他已经把口琴送给你了,不由得笑着摇了摇头。

他眼眸向前望去,却在下一秒,像是突然看到了什么似的,一下子顿住了。

只见小路上,一戴着轻纱幕篱的高挑女子缓步前来。

那女子的衣裙暗纹浮动,光华流转,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

她站定在了木屋的篱笆前,纤纤玉手撩起了轻纱,露出了清丽的容颜。

却见那倚在篱笆前的男子怔愣了一瞬,眉头不自觉地蹙起。

他的脑海中闪过一些光亮,转瞬即逝。

“你...是何人?”

婉罗的眼眸一怔,随后微微蹙眉,看向了面前男子手腕上的银镯。

...

苏大娘将你带到家里,从柜子的夹层里取出来了一个巴掌大的小布包给你。

她珍重的将它交到了你的手上。

银钱碰撞的声音响起,那里面竟然是一些散碎的银两。

苏大娘温柔的注视着你,眼中满是浓浓的关爱。

她说:“如果我当年夭折的女儿活了下来,大概也像你这般大...”

苏大娘生过一儿一女,女儿却在小时候夭折了。

“我的丈夫在外地寻了一份好差事,我们不日就会离开。”

“云灯,我很开心,能在走之前见到你有一个归宿。”

“这些散碎银子是我悄悄攒的,你藏在怀里,别被我丈夫看见了。”

你从来都知道,苏大娘对你好。

在你来到这个时代举目无亲的时候,是苏大娘第一个对你伸出了手。

她的屠夫丈夫对她严苛,每日的粮食消耗更是严格把控。

稍有不对,便会对她拳脚相加。

可即使这样,她仍旧每天都会带着藏下的食物来给你。

有许多次,你都能看见她衣袖下难以遮挡的淤青。

她是你在这个陌生的时代中,感受到的第一份温暖。

你曾经问过苏大娘为什么不离开屠夫。

可苏大娘却只反问你,如果她离开了又能怎么样呢?

在这个荒唐的时代,战乱、饥荒、瘟疫...

随时都能要人的命。

草菅人命,易子而食。

这些事,在乱世里再寻常不过。

她一个妇人,离开了屠夫又如何活得下去?

苏大娘不舍得摸了摸你的脸颊。

“云灯,我希望你幸福,也希望那木郎君能与你携手一生。”

“...”

你得眼眶也不禁有些湿润。

在听到那句“携手一生”时,你心中却突然想起了婉罗。

你想对苏大娘说明你的不安,可话到嘴边也不知如何说起。

若是婉罗姑娘真的是木二郎的昔日家人,怕是要辜负苏大娘的期盼了。

你这般想着,却见苏大娘闭了闭眼。

再睁眼时,她的声音已经带着点哽咽:

“可我也知世间男子多是薄情寡信之辈,又如何能期盼一生?”

你一怔,竟然想不到苏大娘会说这样通透的话。

下一秒,苏大娘便握着你的手说:“云灯,布包里有我即将搬去的地址。”

“若是有一天,你与木郎君散了,便来此处找我吧...”

苏大娘用衣袖擦着眼泪,道:“...我私心里希望你来,却又希望你能永远不来。”

...

你再回到木屋时,已是傍晚了。

天边残阳如血,风声渐起。

你远远的就看见了木二郎的背影。

你刚想唤他,之后却见一阵微风拂动,他的的身影后,有白色的轻纱扬起。

你方才看见,原来有一软罗轻纱的女子正与木二郎交谈着什么。

你隔得有些远,只看见那道身影若隐若现的,被木二郎的高大的身影完全遮蔽。

你只看得见被清风扬起的衣角,和偶尔露出的白皙侧脸。

可即使这样,你的心中却瞬间浮现出了一个名字。

——婉罗。

她找来了。

你的脚下刚巧踩上了干枯的落叶,“咔咔”的碎响打扰到了院前的两人。

木二郎听见了声音,转过身,在看见你的第一眼时,本来微垂的嘴角轻轻上扬了下。

可你却没有看见他的这个表情,眼中直直的看着正含笑看向你的婉罗。

你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不知道在你离开的这段时间,他们什么时候见的面。

也不知道,在这期间他们说了些什么。

你刚要开口,便见婉罗柔声开口:

“云灯姑娘,许久不见,小女是来感谢你前日的出手相救的。”

你一怔,本想说的话堵在了嗓子眼,心中有些不明白婉罗的意思。

婉罗说,她前日里遇到了登徒子,是你出现救了她。她此次前来,是专门来道谢的。

这幅说辞似乎是一个好的理由。

你看向木二郎,想知道他是个什么情况。

但木二郎却好像会错了你的意思,以为你是想让他回避。

于是他伸了伸懒腰,转身就进了里屋。

“你们慢聊。”

“...”

好像有哪里不对的样子。

“云灯姑娘,边走边说吧。”

婉罗戴上幕篱,轻笑着向你点了下头。

你心中知晓她是想找个地方与你说木二郎的事情。

但你心中却有一些忐忑不安,忍不住去看她轻纱之下的表情。

她的笑中满是温柔的意味,似乎并没有对你隐瞒之事有什么太大的怨怼。

你不禁松了一口气。

婉罗与你行至了数十米外的一处河边。

你稍微往后退了几步,离的河岸有些远了才安下心。

婉罗伸手拈下了枝头的一片叶子,含笑对你道:

“云灯姑娘,承蒙你对二郎的照顾了,小女感激不尽。”

“……”

你知道她的话没有说完,便静静的等待下文。

果然,她又接着道:

“小女看刚刚姑娘与二郎,似乎有了些牵绊,但……”

她幽幽的叹了口气。

“姑娘,木二郎身上,还有一件需要他去完成的事……”

“他怕是不能与姑娘在此纠缠了。”

“……我不能跟着去吗?”

她愣了一下,随即还是温声开口:

“抱歉……云灯姑娘。”

婉罗的眼眸中含着未知的情绪,似乎是在歉意,但又隐隐含着一些怜悯。

有些耳熟的话语,你之前在修缮篱笆的时候也听到过。

你心上缓慢的传来一丝酸涩。

明明你们马上就会成亲了,只要过了今晚,你就不会再寂寞了。

可是偏偏在这个时候,一切变故都来了。

你忽然固执道:

“木二他之前说过,想和我一起回长安。”

婉罗轻轻的叹了口气,似乎在为接下来要说的话感到不忍。

可她还是直直的看着你,出口的话缓慢幽长:

“云灯姑娘,你真的觉得……二郎他对你的感情是发自内心的吗?”

“……”

你突然神情一僵,眼眸无措的颤动了几下。

婉罗却自顾自的接着说了下去:

“小女刚刚观察,二郎的手上似乎戴了一个镯子……”

“敢问姑娘,那个镯子,是姑娘的吗?”

隐隐的不详的预感来袭。

你有些不敢回答这个问题。

仿佛一切残忍的真相,都会伴随着这个问题的答案而浮出水面。

“……是我的。”你最终还是回答道。

“这就对了。”婉罗抬起眼眸,怜悯的看向你。

“那个镯子上被人施了能够迷惑心智的术法,会让中术的人对镯子的主人生出情思……”

“相传这是古时,一巫族女子为了得到心上人而创造的咒术,无论中术之人意愿如何,最终都会爱上指定的人。”

“而副作用就是……”

婉罗说到这时顿了顿,随后直直的盯着你的眼睛,开口:

“中术之人会意志紊乱,记忆渐渐消退,长此以往,会忘记自己所有的记忆,无识无感。”

“……!”

婉罗的话,像针尖一样扎进了你的心口。

你突然之间,就明白了。

为什么拒绝过你两次的木二郎,会突然对你生情?

为什么明明他已找回一部分记忆,却又在之后逐渐忘却?

那些与你相处的点点滴滴……

竟然都只是因为一个镯子吗?

“如果姑娘不信,可以摘下他腕上的镯子,看他是否还对姑娘有情?”

婉罗这般说。

……

——————————————

...

小剧场1:

假如你当面问了婉罗——

你:“木二郎他...是你的夫婿吗?”

婉罗(完美的笑容出现了一丝裂痕)

(深呼吸一口):“...不、是、哦~”

小剧场2:

问:假如你摸天眼的时候按了下去会怎么样?

答:会痛到爆...

小剧场3:

当苏大娘对木二郎好感为0时——

“啧,那个小白脸……”

当苏大娘对木二郎好感百分之50%时——

“木郎君,我找你家娘子有点事。”

小剧场4:

婉罗:中术者的副作用很大……

你:是什么?

婉罗:会变白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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