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寄生虫

冲田伸手拿过那罐精心调制的黄连蜂蜜凝胶,指尖在陶罐壁上轻轻摩挲。

“这是给山南先生准备的?”他出声确认,目光在那琥珀色的膏体上停留片刻。

福泽点点头,仔细和他说明了使用方法,“每日早晚各敷一次,用药前需要以温水清洗伤口周围,敷药后还要用干净的纱布重新包扎固定。”

“我去为他上药吧。”冲田的目光落在福泽仍有些红肿的下巴上,终究没忍住憋笑,"福泽医生还是先好生照料自己的伤吧。”

望着冲田离去的背影,福泽不禁感慨,土方和冲田都很关心山南的情况,对他们而言山南是很重要的同伴,他们肯定也不想看到那样一天到来吧,这让她更加确定了要改变已知结局的决心。

在幕末这个动荡年代,武士们最常受的就是刀剑创伤。

这个时代通用的金疮药虽然有一定消炎止血功效,但福泽决心研制效果更佳的外用药以备不时之需。

她重新回到那间充当药房的小屋,在昏暗的烛火下开始了新一轮的忙碌。

福泽把从药铺买来的三七根用石臼仔细研磨成细腻的粉末,三七的止血功效卓著,能有效促进伤口愈合。

接着,又将煅石膏细细过筛,加入能形成保护膜防止伤口感染的白芨粉,再取具有强大抗菌消炎作用的少量黄连粉和能促进药物渗透的微量冰片掺和在一起。

最后,福泽往里面加了一点头孢类抗生素粉末,这也是能比传统金疮药效果更佳的秘诀。

在这个没有无菌手术环境的时代,有效杀菌是预防伤口感染、加速愈合的关键。

就在她全神贯注地将各种药材均匀混合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焦急的呼喊声。

出什么事了?

福泽心头一紧,立即放下手中的药匙冲了出去。

只见庭院中,几名队士正搀扶着三个近乎虚脱的同伴踉跄而入。

那三人面色惨白如纸,浑身剧烈颤抖,牙关更是咯咯作响,尽管身上裹着厚厚的衣物,他们仍不断喊冷,额头上沁出的冷汗在灯火下闪着微光,与苍白的脸色形成鲜明对比。

“怎么回事?”福泽快步上前,一边伸手探向一名发病队士的额头,竟然这么烫?她急切询问具体情况。

永仓抹了把额上的汗,语气焦急地解释道:“巡逻回来的路上突然就这样了,起初只是说冷得厉害,现在又开始发热!”

福泽让自己保持冷静,她扶着三名队士在廊下坐好,开始仔细地进行诊断。

“第一次感觉发冷是什么时候?你们回想一下。还有,最近几天你们都在哪里巡逻?”

一名意识尚且清楚的队士哆嗦着回答道:“就、就在鸭川河岸边巡逻,前天傍晚时分,突然就开始觉得冷得刺骨,过一会儿又热得像在火上烤。”

间歇性发作的寒战、高热,再加上在鸭川水域附近巡逻的经历,福泽有种不妙的预感,她立即挽起他们的衣袖,果然在手臂上发现了蚊虫叮咬的痕迹。

“是疟病!”福泽斩钉截铁地对周围人说着,随即迅速指挥,“快把他们安置到通风的房间躺好,先用温水擦拭身体降温,我这就去煎药!”

如果在现代,针对疟疾通常会用磷酸萘酚喹片和青蒿素进行联合治疗。但显然货车里带来的药品中不可能什么都有,无论是青蒿素还是氯喹,在这个时代的日本都无处可寻。

现在她只能寄希望于传统汉方了,虽然疗效不如现代西药迅速,但至少能够缓解症状。

福泽立刻奔向药铺,凭借记忆中的药方,购买了经过醋炙处理降低毒性的常山,以及草果、槟榔、半夏、陈皮等辅药。

回到屯所后,她一刻不敢耽搁,按照古方常山截疟汤的制法开始配药,将药材一同捣碎入锅后炖煮,亲自守在炉边小心控制着火候熬制。

药煎好后,她监督三名发病队士服下,常山味苦性烈,还带有一定毒性,必须严格掌握剂量。

福泽的心一直悬着,密切观察着他们的反应。直到后半夜,看到三名队士的寒战和高热逐渐平息,陷入安稳的睡眠,她才稍稍松了口气。

这不代表她可以完全松懈了,间日疟的发作有特定规律,在症状暂时缓解后的四十八小时内,还会再次发作,必须严格按时给药,在预计下次发作前就让他们服下药物缓解。

经过连续几天的精心治疗,三名队士的病情终于得到控制,渐渐恢复健康的队士们纷纷前来向福泽表达感激之情。

处理完这起突如其来的疟疾,福泽不由得感到身心俱疲。

这日的京都正好晴空万里、阳光明媚。福泽决定暂时放下那些瓶瓶罐罐,出门走走散心。

她信步来到屯所外的空地,恰好看见冲田正在和几个住在附近的孩童嬉戏。

他如今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此时的他仿佛不是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鬼之子,只是个平易近人的邻家少年。

福泽犹豫片刻,还是走上前去打了招呼,冲田看到她,回以一个温柔的微笑。

福泽又趁机为他进行了一次简单的复诊,随时监督检查冲田的病情让她养成了随身携带听诊器的习惯,她拿出听诊器仔细倾听他的肺部音,又详细询问了近日咳嗽、低热和盗汗的情况。

肺部的啰音明显减轻,咳血也几乎没有再发生过,这是个好征兆。

冲田感受到自己身体状况的改善,带着试探的语气问,“福泽医生,既然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是不是可以停药了?”

福泽立刻板起面孔,严肃地回答,“绝对不可以!现在只是症状暂时被控制住了,你体内的病菌还没有被彻底清除。一旦擅自停药,极有可能复发。要完全治愈肺痨,至少需要连续服药半年以上。唯独这一点,没有商量的余地。”

听到还需要持续服药半年之久,冲田脸上惯有的笑容淡去,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医生还真是严格啊。”他轻声叹道。

福泽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连忙转移话题,询问起山南的近况。

“山南先生手臂的伤口在你的药膏作用下,愈合得不错。但是啊……”他无奈苦笑,“心里的创伤,终究不是药物可以轻易治愈的。对武士而言,左手受伤影响到挥刀,这几乎等于剥夺了作为武士的尊严。”

福泽心中黯然,他说得没错,仅仅是伤口愈合还不够,必须帮助山南进行进一步的康复训练和心理疏导建立信心。

二人因这个话题陷入了沉默,就在这时,旁边一个正在和小伙伴们玩耍的男孩突然捂着肚子蹲下身,随即痛苦地倒在地上。他额头冷汗涔涔,发出痛苦的哭喊。

出于医者的本能,福泽立即冲了过去。她跪在男孩身边,熟练地进行腹部触诊。

孩子的脐周部位有明显的压痛感,她迅速翻开他的眼睑观察结膜颜色,又仔细检查指甲的色泽。最后在孩子的面颊部位,她发现了一些细小的、淡白色的斑块。

这些是寄生虫感染的典型体征。

“应该是肠道寄生虫,”福泽快速做出判断,“很可能是蛔虫绦虫感染。”

她立即对冲田说,“冲田先生,麻烦你先抱他回屯所安置,我这就去买药。”

福泽再次奔向药铺,购买了南瓜子、少量槟榔和蓖麻籽。

回到屯所后,她先将南瓜子和槟榔研磨成粉,用温水调成糊状,在冲田的帮助下哄着孩子服下。

这是在没有现代驱虫药的情况下,利用现有条件配制的简易驱虫药。

南瓜子和槟榔能麻痹虫体,再配合蓖麻油温和的导泻作用,将虫体排出体外。

服药后不久,孩子在药效作用下沉沉睡去。福泽不敢松懈,和冲田一起研磨蓖麻籽,再用洁净的棉布包裹挤压,榨出清澈的蓖麻油。

待孩子醒来,福泽小心地喂他服下蓖麻油,并柔声嘱咐他今后要注意个人卫生避免生食。

她解释说,等排便时寄生虫会随之排出,肠胃不适的症状就会缓解。

冲田始终在一旁静静观察福泽这一系列熟练的操作,忍不住好奇地问道:“用这些东西,真的能驱出肚子里的虫吗?”

福泽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解释,“南瓜子和槟榔中含有特殊成分能麻痹虫体,使它们无法附着在肠壁上。蓖麻油是较为温和的泻药,能帮助将麻痹的虫体顺利排出体外。”

说着,她将剩余的一点南瓜子槟榔粉包好,递给冲田,半开玩笑地问,“你要不要也试试?就算是成年人,体内也可能有寄生虫的。”

冲田看着那包药粉,神色略显犹豫,随即巧妙地转移了话题,“福泽医生不也是成年人吗?难道你不需要驱虫?”

福泽下意识脱口而出道:“我和你们现在的人相比,体内的寄生虫应该少得多……”话一出口,她立即意识到失言。

看到冲田眼中一闪而过的疑惑,福泽急忙辩解,“没什么特别,我、我先去看看山南先生的情况!”

止血生肌粉:本作采取的配方是三七、白芨、煅石膏、黄连、冰片,实际上三七名贵在当时较难获取且加入少量头孢药物粉末是为艺术效果凸显该药疗效更佳。随意使用可能过敏、耐药,禁止模仿和自行配制!

疟疾:由疟原虫引起、通过按蚊叮咬传播的致命性寄生虫病,携带疟原虫的蚊子叮咬人时将虫体注入人体血液,虫体随血流进入肝脏在肝细胞内发育、繁殖,该阶段患者通常没有症状。成熟后虫体破肝而出侵入红细胞并在其中继续繁殖,最终导致红细胞破裂并会释放出毒素和新一代虫体,从而引发人体剧烈的寒战、高热、出汗。等新一代虫体同步侵入新的红细胞后,循环再次开始,导致症状周期性发作。间日疟、三日疟通常有固定发病周期,恶性疟无周期症状最凶险。

常山截疟汤:传统汉方药剂,主要用于治疗疟疾。主药常山虽有疗效但带有毒性,需要经醋炙处理降低毒性,常规情况下应使用青蒿素治疗。

磷酸萘酚喹片 / 青蒿素:现代医学中用于治疗疟疾的特效药。

蛔虫 / 绦虫:两种常见的肠道寄生虫,在卫生条件差的古代尤其是对于儿童,感染非常普遍,会引起腹痛、营养不良等症状。

南瓜子驱虫:在没有现代驱虫药的年代,民间常用的传统驱虫方法。其原理是利用南瓜子中的南瓜子氨酸和槟榔中的槟榔碱(有毒性和致癌性现代不作为常规驱虫药)麻痹虫体,再借蓖麻油(蓖麻油酸)的温和导泻作用将虫体排出体外。在现代条件下不建议盲目驱虫,且驱虫应使用阿苯达唑等效果较土法更佳的非处方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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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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