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七章

在新选组的时光悄然流转,倏忽间已经到了十二月。

凛冬如约而至,一夜之间,鹅毛般的雪花无声覆盖了整个京都。

屯所的青瓦飞檐,庭院的枯枝残叶,尽数披上了一层纯净的银装。

清晨推开门,扑面而来的寒气让福泽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呼出的白雾在眼前迅速散开。

她站在回廊下,望着庭院中厚厚的积雪,思绪不禁飘向远方。

从穿越到这个时代至今,竟已过去近半年的光阴。

这段时间里,她尝试过各种方法寻找归途,甚至多次偷偷前往那片荒凉的墓地,在那辆货车旁徘徊,试图找到回去的线索。

但她依旧毫无头绪,甚至曾有过最极端和危险的念头——是否要重现穿越时的车祸场景?

这个想法立刻被她自己否决了,她无法确定在这个时代死去,是能回到现代,还是真正的、彻底的消亡。

更何况,冲田的肺结核尚未痊愈,她不能也绝不可以现在放弃。

为了排遣心绪,她走入庭院,不顾冻得通红的双手,堆起了雪达摩。

福泽堆了五个圆滚滚的雪达摩,中间的是她,其余四个则象征着她在另一个时代的父母和祖父母。

雪花落在她的睫毛上,融化时带来冰凉的触感,仿佛是她心底无声流淌的思念。

“福泽医生,原来你在这里啊!”

永仓充满活力的声音打破了庭院的寂静,只见他和藤堂、原田,以及慢悠悠跟在后面的冲田一起朝她走了过来。

冲田脖子上还戴着福泽送的那条白围巾,她对此感到欣慰,这位不听话的病人终于知道遵照医生的“医嘱”了。

冲田一眼就瞧见了福泽那双冻得如同萝卜般红肿的手,他眉头微蹙,快步上前,不由分说地将自己手中温热的铜制怀炉塞进了她手里。

触及到她手心的冰凉,让他语气里带上了明显的抱怨,“我真不明白,医生你总是喜欢操心别人的事,让别人注意保暖,为什么偏偏就不能照顾好自己呢?”

他的话语里带着一种近乎无奈的责备,眼神却牢牢锁住她那双总在遭罪的手上。

福泽握着那暖和的怀炉,确实觉得有点惭愧,身为医生总是交代嘱咐别人,自己却没能以身作则。

“抱歉,以后我会注意的。”

藤堂跑过来笑嘻嘻地对福泽说明来意,“福泽医生,这么大的雪天,巡逻也取消了,我们在屯所里都快闷死了!不如跟我们一起打雪合战吧?”

他指了指不远处,只见斋藤一脸不情不愿地缓缓走过来,而后淡淡地说道:“我只是被拉来凑数的。”

冲田看了一眼福泽单薄的衣着和刚刚回暖的手,立刻开口说道:“福泽医生是女子,身体不比我们这些家伙强壮。”

他又想起那次祇园之后山南提及她恰逢月事身体不适还替他挡酒的事,于是更坚决地说,“她在旁边看着就好,免得着凉,医生要是病倒了,可就没人给我们看病了。”

原田也十分赞同冲田的话。

福泽明白他们的好意,只好微笑着点头,“好,我看着你们玩。不过要适可而止啊,出汗后再吹冷风容易风寒。”

即使是这种时候,她也下意识地以医生的身份交代着他们。

一场热闹的雪合战在庭院中展开了。

永仓和藤堂立刻如同脱缰的野马,互相攻击起来,雪球乱飞,笑声和叫骂声不绝于耳。

原田则憨厚地笑着,时常充当和事佬,试图分开扭打在一起的两人,却往往被卷入战况,弄得满身是雪,之后他干脆也愤怒地加入到了这场混战之中。

斋藤虽然声称是来凑数,但说到底从一开始他那股认真的劲头就上来了。

他默默寻找掩体,捏出的雪球紧实而均匀,投掷精准,每一击都带着剑道般的凌厉,仿佛这不是游戏,而是一场真正的战斗。

冲田则完全是另一种风格,他身法灵动如猫,在雪地上穿梭着,几乎没人能打中他。并且他不热衷于正面攻击,反而更喜欢破坏规则。

譬如他会突然从后面抓住永仓,坏心思地把一整捧雪灌进他的后领,冻得永仓哇哇大叫,又或者在藤堂专心制作雪球时,悄悄踢散他身旁堆好的雪球。

当永仓和藤堂气急败坏地指责他耍赖时,他会理直气壮地笑着反驳道:“雪合战有规定不能这样吗?明明是新八和平助太迟钝了嘛!”

那副无辜又狡黠的样子,让他们恨得牙痒痒却无可奈何。

冲田就是这样一个不爱守规矩又喜欢恶作剧的家伙。

福泽在一旁看着,忍不住掩嘴轻笑。

这群在战场上令人闻风丧胆的队长们,此刻就像一群长不大的孩子,在雪地里尽情挥洒着活力。

她忽然意识到,他们本来都还年轻,大多也才二十岁出头,却因卷入幕末的纷争而不得不提前成熟。

这个念头让她又想到冲田早逝的结局,她赶紧摇了摇头,将思绪拉回了现实。

眼下,只要好好感受这平淡而温馨的日常便已足够了。

雪合战结束,众人都是满身的雪,气喘吁吁,脸上却带着畅快的笑容。

福泽走上前,将已经不那么烫的怀炉递还给冲田,“谢谢,冲田先生也快暖暖手吧。”

冲田接过,指尖无意间与她的手指轻触,两人目光短暂交汇,仿佛有瞬间的迟疑。

一旁的永仓立刻捕捉到这微妙的气氛,挤眉弄眼地大声调侃道:“喂喂!你们两个这你侬我侬的样子,怎么看都像是新婚夫妇在互相关心嘛!”

福泽慌忙地低下头躲闪,冲田则瞪了永仓一眼,“新八少胡说八道了。”

随后,永仓和藤堂毫无形象地瘫倒在雪地里,揉着咕咕叫的肚子齐声抱怨道:“啊……又冷又饿,好想坐在暖炉边,吃热乎乎的东西啊,最好是关东煮!”

原田无可奈何地扶着额,“你们两个家伙,也就在对于吃东西这方面会如此配合了吧?”

福泽看着他们,又望向银装素裹的庭院和天空中依旧飘落的细雪,一个念头从她的脑海里闪过。

她眼睛一亮,提议道:“既然有这样的雪景,不如我们今晚就来办个雪月花之会吧?围炉煮锅,赏雪闲话,怎么样?”

“冬日围炉赏雪,属实风雅。”原田听了点头表示赞同。

“锅?”永仓和藤堂两个吃货立刻跳了起来,眼睛放光,“虽然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样的,但是听起来就很好吃的样子。医生,我们就做那个东西吃吧!”

福泽笑着说道:“好,那就做寿喜锅,不过现在还需要去买一些食材。”

“我们去通知近藤先生和土方先生!”永仓和藤堂自告奋勇,拽着冲田瞬间就跑的没影了。

斋藤默默看着福泽,十分意外地主动提出与她一起去买食材,福泽答应了。

离开屯所后,福泽和斋藤一前一后走在覆满白雪的市集。

福泽仔细挑选着食材:嫩白的豆腐、金黄的烤麸、新鲜的牛蒡、饱满的香菇、水灵的白萝卜、翠绿的时蔬,还有用来熬制汤底的昆布和木鱼花。

最令她惊喜的是,竟然能找到珍贵的牛肉——在这个尚未普及食用牛肉的时代,这简直是难得的珍馐,不仅口感远胜其他食材,更重要的是其中富含的蛋白质,正是这个时代的人所急需的营养。

最后,她还买了一些橘子和橙子。

斋藤看着篮子里越来越多的食材,尤其是那块昂贵的牛肉,终于忍不住问道:“医生,牛肉有什么特别的吗?”

福泽细心地解释道:“西洋国家的人,餐桌上都少不了牛肉。牛肉富含的营养能有效补血、强健筋骨,对于需要体力和恢复元气的队士们来说是非常重要的食物。”

她习惯性地从药用角度解释,尽可能让斋藤听明白。

斋藤听得十分认真,甚至从怀中掏出随身携带的小本和矢立简单记了下来,低声回应道:“原来如此,的确,队士们身体健康才能在战斗中最大限度发挥。”

福泽看着他一本正经记录的样子,一时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斋藤先生总是一本正经呢,连吃饭的事情都这么认真。”

斋藤愣了一下,那张始终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竟微微泛红,他有些窘迫地别开脸,小声说道:“我只是,希望队士们身体更好。”

回到屯所,福泽立刻忙碌起来。

她先拜托斋藤帮忙清洗蔬菜,自己则找来几个干净的竹筒,将手动榨好的橘子汁和橙汁倒入,插入削好的竹片,然后小心翼翼地放在庭院积雪最深的地方,希望借助自然的力量做成棒冰。

之后,她稍微犹豫了一下,又找来一个木桶盛满水,在中间用木棒隔开,也放在室外冷冻,打算制作成简易的冻冰灯。

夜晚降临,屯所最大的房间里,篝火烧得旺旺的,驱散了冬夜的寒意。

试卫馆一派的核心成员都到齐了:近藤、土方、山南、冲田、永仓、藤堂、原田、斋藤,还有井上。

大家一起围坐在温暖的炉边,中间放着咕嘟咕嘟冒着热气和浓郁香味的寿喜锅。

雪达摩:一种传统的雪人,通常堆成圆滚滚的、模仿达摩不倒翁的形状。其形象源于禅宗祖师菩提达摩,是种做成不倒翁形状的吉祥物。通常为红色,面部有胡须,但眼睛处是空白的。人们在祈愿时会为达摩画上一只眼睛,待愿望实现后再画上另一只眼睛以示还愿。因其不倒翁的造型,象征着“七转八起”,即无论跌倒多少次都能重新站起的坚韧精神。

雪合战:即打雪仗。

怀炉:一种可握在手中或放入怀中的金属小暖炉,里面放有炭火,是古代的便携取暖设备。

雪月花:源自中国古诗的日本传统美学概念,指雪、月、花(特指樱花) 三种最具代表性的自然美景,象征着四季流转之美与人生欢愉。

矢立:武士随身携带的便携式文具,通常为可插毛笔的小型墨壶与细长木盒(内放纸条)的组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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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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