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自己还这么年轻,怎么偏偏得了这么个人们口中的富贵病?新选组才刚刚有了起色,这种时候他又怎么可以躺在那里休养?他还要为了近藤先生和土方先生的理想而挥刀啊。
冲田走在街头,路过一个卖金平糖的小摊,那些五彩的糖粒在阳光的照耀下晶莹剔透。犹豫了一会儿之后,他还是决定买一包回去。
回到屯所时,冲田经过软禁福泽的房间恰巧遇到了来送饭的藤堂,“平助,这是给她送的饭?”
藤堂点了点头,“她给队士们治病的时候都没怎么吃饭,肯定饿坏了。”
冲田沉默了一下,接过饭说道:“我去送吧。”
藤堂也没拒绝,便交给他去了。冲田将饭放在门口时,也一起放下了那包金平糖。
“给你的。”他的话语里听不出太多情绪,“算是谢谢你之前救了新八还有其他队士们。”
冲田顿了顿,又像是顺口一提,“土方先生那边似乎已经查明了,你与长州那边没有关系,估计很快就会放你走了吧。”
接下来的几天果真如冲田所说,福泽原本好似看守犯的处境好了不少,甚至于在此期间除了已经见过面的永仓和藤堂,连三番队的斋藤一和十番队的原田左之助都陆续以感谢为由来送饭看望过她。
直到这一天,监察山崎烝也来了,他是来正式通知福泽去见近藤和土方,这意味他们已经做好了如何处理福泽的决定。
福泽在山崎的带领下来到屋内,最前方坐着的是近藤和土方,其余几名试卫馆派的队长则坐在两侧,而冲田正靠在门边发着呆,仿佛是无可奈何被喊来似的。
“现在已查明你的确与长州逆贼无关。”土方严肃地说着,“但是你的来历依旧成谜,为什么那晚会出现在池田屋,你给总司还有其他队士吃的究竟是什么?”
近藤见气氛不妙,赶紧劝阻道:“阿岁,既然跟长州人没有关系,放她离开就是了。”
永仓和藤堂也在一旁替她表态,“副长,她的药有用,而且给我们包扎的伤口恢复的也很快,肯定不是想害我们的。”
土方没有表态,反而转头看向了靠在门边心不在焉拄着刀鞘的冲田询问道:“总司,你觉得呢?”
冲田这才抬起头来,换上了他惯常的、略带散漫的笑容:“她?不就是一个普通的医生嘛。新选组里多一个人就要多一份开销,与其天天关着她吃白食,放她走不是更好吗?”
这话听起来似乎合情合理在为新选组考虑,他们很清楚眼下随着队伍逐渐壮大花销也越来越大,若不是因池田屋一事得到了松平大人的奖赏,恐怕现在他们还得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呢。
然而就在这个关键时刻,六番队队长井上源三郎匆忙跑来报告,“近藤先生、土方先生,不好了……不知道是不是吃坏了肚子,这会儿突然有好几个队士莫名其妙的上吐下泻!”
“什么?”土方紧蹙眉头,“那还不赶紧找兰医来看看!”
一旁的福泽却又再次主动请缨,“土方先生,我也是医生,就请让我去看看情况,我可以防止他们的病情更严重!”
土方显然不太乐意,可近藤却已经先他一步发了话,“医生,那就麻烦你了!真是不好意思啊,最近大家的身体状况都不太好的样子。”
土方紧蹙眉头,这种时候居然还要对那个陌生的女人觉得不好意思,近藤总是这么老好人。
福泽跟着井上去查看那些队士们的情况,呕吐腹泻、腹部绞痛还发热,她根据这些症状迅速判断应该是传染性的急性肠胃炎。
“这恐怕是因为传染引起群体性爆发,总而言之要先把他们和其他人隔离开,否则会迅速在屯所里散播的!另外,井上先生,请您帮我把我的药箱拿回来可以吗?还有,按照我所说的比例去用温水煮盐和糖!”
井上当即照做,随后赶来的藤堂和永仓等人也开始依照福泽的话进行协助。他们虽然不知道福泽究竟要做什么,但总觉得这种时候只能去信任她。
福泽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医用口罩戴上,在拿到药箱后立刻翻找,还好当时随手乱抓的时候刚好抓了一板诺氟沙星,为了不引起他们的怀疑同时也让所有发病的队士都能喝到足量药物,福泽选择把药片磨成细粉倒入让他们制作好的简易口服补盐液里喝下去。
没有静脉滴注,只能用这种原始的办法先让他们补水了,只是有两位队士的腹泻症状更严重,除了补液还得想办法止泻。
没有蒙脱石散的话要怎么办?福泽绞尽脑汁去思考汉方药剂,对了,可以喝五苓散止泻!
福泽急忙对永仓说道:“永仓先生,请你帮忙去买泽泻、猪苓、茯苓、白术、桂枝这五味药材回来。”
眼看永仓去买药了,福泽又对其他人说道:“麻烦你们也用布包住口鼻尽量减少和病人接触,再用生石灰把他们的呕吐物和排泄物进行掩埋处理。这段时间暂时不能吃东西了,等他们症状稍微好点之后喝一些清淡的米汤稀粥。”
有些人不理解福泽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当即训斥道:“难道要让其他人也被你们祸及吗?并不是抛下你们不管不顾,这种病症在新选组这种人群密集狭窄的地方很容易传开,我来照顾你们就行!”
福泽的雷厉风行让其他人不敢再反驳,因为接下来的时间里,在她寸步不离的照顾下症状较轻的队士们已经开始恢复了。
福泽不让别的队士进入她划分的隔离区域照看生病的队士,自己却不眠不休地亲自为症状最重、无力自理的队士喂药、擦拭、更换被污染的衣物。
尽管她自己也极度疲惫,但始终保持沉稳专业。
福泽的努力没有白费,严格的隔离措施防止了传染进一步扩散,持续的口服补液让脱水的队士情况稳定下来,抗生素起效后发热和感染症状也得到了控制,直到所有人都恢复,福泽才终于松懈下来。
然而,高度忙碌紧张之后的精神放松,再加上照料过程中不可避免会受到交叉感染,福泽体力透支,竟两眼一黑昏了过去直接倒在地上,还发起了高烧。
福泽并不知道在那之后发生了什么,只觉得在自己意识模糊期间额头上不时传来冰凉的触感,有人在用湿布小心翼翼地为她擦拭降温。
口渴,干燥,感觉嘴唇都起皮了。
在她这样想的时候又好像有人在用勺子喂她喝水,她艰难地吞咽着。
直到不知多久之后她终于转醒,身上还是有点发烫,她发现自己躺在那间用来软禁自己的房间里,枕边放着的是一包熟悉的金平糖。
藤堂前来照料她时见她转醒,当即高兴地跑去禀报。很快,土方、近藤还有那几位队长都来到了房间。
福泽赶紧坐起身来尽量和他们保持距离,“抱歉,我现在还未痊愈,各位离我太近恐怕邪气相传会让你们也生病。”
这个时候还没有微生物传染疾病的概念,福泽只能用他们所能理解的邪气、瘴气一说解释。
土方略微蹙眉,事实上她这几天的所作所为他全都看在眼里。这个医生的行为古怪,有些又符合他们所认知的常理,最重要的是那几位队士全都恢复健康了。
就结果而言,她的措施有效。
“多谢你治好了那些队士,你之后可以离开这里了。”土方难得诚恳地向她表示了感谢,并将药箱和布袋归还给她,“既然是因为我们而让你生病,等到病好离开也行。”
福泽看着土方,又看向其他人,按理来说自己好不容易能够重获自由应该感到高兴才是,但这里可是最为混乱的幕末时代啊,身为现代人的她无依无靠独自一人,如果离开新选组又能去哪里呢?
她又看向坐在最后面仍旧不时掩饰咳嗽的冲田,最重要的是他的病还没得到治疗,而她手握能彻底改变他命运的特效药。
深思熟虑过后,福泽深吸一口气,恳切地请求道:“请让我留下来!我不需要俸禄,只需要有容身之所和一日三餐,我可以做队医,继续为新选组的队士们诊治。”
永仓、藤堂和原田听到福泽的话之后都表示赞同,“咱们现在人数越来越多,除了些小病平时也难免会受刀伤,有个队医在总归是好事,能及时处理伤病。”
土方却还是扳着一张脸,能让这个女人完好无损地离开新选组已经算是他最大的宽容了,现在居然还提出要留在新选组?
他没有直接拒绝,而是回头默默看着冲田,像是让他来做这个决定。
这一次并不像原先福泽提出为他诊治时那样干脆地答应,冲田摇头拒绝了。
“不可以哦。说到底是个来历不明的人,日后恐怕会惹事端给新选组招来麻烦的吧?再说了,一个女子长期混居在我们这群男人之间,对组内风气和对外名声都不太好吧?”冲田面无表情平淡地说着这话。
金平糖:一种来自葡萄牙由传教士带入日本的传统花形小糖果,由糖和糯米粉制成,外形像星星,色彩缤纷,在幕末时代是深受孩子和女性喜爱的零食。
松平容保:会津藩藩主,当时担任京都的守护职务。他是新选组的直接上司和财政支持者,新选组相当于他的直属警察部队。因其知遇之恩,近藤自始至终舍命追随。
兰医:江户时代末期通过荷兰人学习并实践西方医学的日本医生,他们的医术(如外科)与建立在汉方理论上的传统中医有所不同。
传染性急性肠胃炎:由病毒或细菌等病原体引起的胃肠道感染,其主要症状包括呕吐、腹泻、腹痛和发热,并通过被污染的食物、水或人与人之间的接触迅速传播。
口服补盐液:现代医学中用于预防和治疗腹泻等引起脱水的溶液,其基本原理是通过精确比例的糖和盐来促进肠道对水分的吸收。 在紧急情况下,配比可以是一升干净的温水,混合半茶匙盐和六茶匙糖,搅拌均匀后让患者少量多次饮用。
五苓散:传统的汉方药剂,由泽泻、猪苓、茯苓、白术、桂枝配成。主要功效是利水渗湿,常用于治疗水湿内停引起的水肿、腹泻和头晕等症状。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肠胃炎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