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恒跟着万萋萋在马场学骑射,而旁边就是靶场。班婳随手拿起摆放在一边架子上的弓箭,抽出箭筒里的羽箭,才对准远处箭靶弯弓执弦,却柳眉轻皱手上缓缓松劲。
她打算换一张长弓时,身后却覆上来一道温热的气息。
“旧弓也能射中靶心。”凌不疑手掌直接贴盖在班婳握弓的那只手背上,另一只手则也牢牢握住她执弦的纤手。同她一道侧身而站,薄唇轻启。“乡君也该试试这种不同寻常的弯弓。”
班婳觉得他像是意有所指,不由微微抬头看向他。只是二人未免贴得有些太近,一仰头凌不疑的唇瓣便稍稍擦过她发髻。
因着意外他也低头与班婳视线相撞。
他眼里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班婳向来活得简单不想探究,收回目光继续瞧着远方箭靶。双方沉默几许,凌不疑再次开口。
“双脚分开,与肩持平。”他倒还认真教导起来,握着班婳的手执弦松手,羽箭稳稳地正中靶心。
凌不疑慢慢放开手,走到另一侧再抽出一支箭递给班婳。“试试。”
班婳定定地看了他半刻,才抬手接过他递上前的羽箭。她直接对准靶心,动作身手干脆利落地拉弓射箭,羽箭乘风而去将方才凌不疑中靶的箭身一分为二。
她还颇为满意地眯起眼仔细端详,转头还将这把旧弓送到凌不疑面前,等他接下才说了句有劳。
“我只是用不惯不好的物什。”
“并不是不会用。”
凌不疑看她略有得意冲自己挑眉,他垂眸看着手里的这张弓弦淡淡一笑。
班婳见一俊俏儿郎在自己面前笑一时爱美之心作祟,朝前一步鬼使神差地伸手想摸摸他嘴边的笑意。
“阿姊!”
她指尖就差分毫便能点上凌不疑的嘴角,班恒在马场里大呼小叫喊着她。班婳有些忿忿地握拳十分遗憾地收回手,冲他致意转身离开。
凌不疑看她指腹靠近并不反感,心底像是泛出丝丝黏腻。忽然间嗅觉像是也灵敏起来,她指尖仿佛散出糖香,甜的温柔的令他想要小心触碰的。
可这样泛甜手指的主人自己先收了回去,他呼出一口浊气盯着她的背影不知在想什么。
程少商站在这座修缮的木桥前想验证自己的想法时却被凌不疑抓包,为此还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她趁万老夫人不在房中时,打算扮作萋萋阿姊的模样悄悄潜入屋内好偷摸地把蜀中堪舆图带走。
她手持团扇将将遮住脸庞,又左顾右盼观察四周情况。见无人经过就赶忙要推开万老夫人的房门。
突然一只手轻轻搭上她的肩膀。程少商一个激灵止住动作,没敢动弹。“程四娘子来找萋萋怕是走错地方了吧。”
“乡君阿姊...”程少商讨好地转过头来,尴尬一笑。
班婳上下端详,“这颜色不太适合你,艳俗了些。”
“有么。”程少商低头看这身红衣,弱弱说道。“可是乡君阿姊穿着就很好看啊。”她说得认真倒叫班婳有些愣怔。
不是没听过夸赞,但大多也是因为她乡君的身份,溜须拍马居多。明面上夸她貌美,背后也还是不屑地说她是个绣花枕头。
已经很少遇见这般真诚夸她好看的人了。
“怪不得万萋萋这般喜欢你。”班婳捏住她的下巴轻笑一声,“你这张小嘴儿呀是真甜。”
不过她也被程少商的花言巧语所带跑,“你打扮成万萋萋的样子来万老夫人房间,你是要偷东西。”
“不,不算是偷吧。”程少商哭丧着脸,“要说偷也是那位冷面凌将军让我偷的。”她来之前就想好了,若是事情败露她立马便将凌不疑的名字说出来。
“是他威胁我的!”
班婳大大咧咧地在万老夫人房中翻找起来,倒是程少商守在门边听着屋外动静,忧心忡忡。
“乡君阿姊,我同你一起找吧,不然我怕...”
话还没说完屋外便传来婢子声响,是万老夫人回来了!
程少商多少有些做贼心虚,脚下像是生了火飞快跑到班婳身边,拉住她的手只往内堂躲藏。
门吱呀一声从外往里推开万老夫人还没到老眼昏花的地步,案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团扇。她不露痕迹地往内堂瞥了一眼没让婢子跟进来,冲她们挥手命其退下。
“萋萋,又躲在大母房里做什么。”万老夫人阖眼半躺在榻上休息。
程少商瞬间手脚发凉,手足无措地回头看着班婳。她倒还是一副镇定自若的笑脸,伸手捏了捏程少商的肩膀,从帘后走出。
“万老夫人,是我。”
“我这老媪的屋子到底是藏了什么宝贝让乡君与凌将军这般在意啊。”万老夫人还是微微合眼。
班婳也不扭捏。“自然是让万府保住性命的宝贝。”她笑得平常话却惊人,“万将军私藏蜀中堪舆图,若是让陛下知道,不知会作何感想。”
这时候万老夫人才蓦地睁开眼,二人目光交叠暗流涌动。少顷,万老夫人又重新躺回去幽幽叹道,“我那竖子平日里最喜将心爱的物什藏在那架子的第三层,这些天也不知又在那儿藏了什么,”
“哎,我这年纪大了贪觉。”她背过身,“萋萋啊你仔细小心着些。”
程少商将如何拿取堪舆图的经过一字不差地转述给凌不疑听后,他攥紧手中的堪舆图正要开口。
反而是程少商突然清了清嗓子。“凌将军要谢还是该去谢万老夫人。”
凌不疑拧眉不置可否,她故作高深莫测,“也要多谢凌将军手下留情。”
“这是矜矜阿姊的原话。”趁凌不疑沉脸就要发作,程少商连忙摆出班婳救命,言罢还得意地吐吐舌头,心情顿时大好也算是报了那一桥之仇。
凌不疑哼笑一声。“那便多谢万老夫人大义。”
又过了几日恰逢万老夫人做寿,万将军几乎宴请了都城与己有些交情的官员,好不热闹。
园中庭院,程少商经过那座被她立了危桥牌子的拱桥心生一计。她正摆弄着,却被人拍了下肩膀。
“你蹲这儿看蚂蚁么。”
她才将树枝勉强立在桥梁之间,转身将将挡住做过手脚的地方。
是班世子。
“喔,不是蚂蚁,”班恒瞟了一眼,“胜似蚂蚁。”说完笑眯眯地盯着她。程少商被他盯得后背发毛又听他说。
“你放心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他那双眼睛同班婳生得极像,多添了份傻气,却让程少商没来由的心安。
还没等行礼,班恒脚步轻快地转身离开,还扭头冲她喊道。“你这人很有意思,下次我请你去田家酒楼吃软酪啊。”
程少商一听吃的,连连点头称好。
“阿姊你没去真是可惜了,那场面不知道有多精彩。”班恒叽叽喳喳复述着那桥塌时,那群女娘们狼狈的模样。
班婳尝了一口软酪应着。“裕昌落水了没。”
“连那王姈都掉水里了她怎么可能不掉。”班恒又想起什么,又献宝地凑到她身边。“能让她们乖乖地走上那座危桥可还得感谢凌将军呢。”
她放下玉碗,扫了他一眼,挑眉继续听他言来。“若不是凌将军与那位袁善见公子牺牲色相,裕昌和王姈以及那群小女娘怎会如此急色。”
“没想到这凌将军也是个知趣的人啊,真有意思。”
见班恒贪嘴还想要再来一碗软酪,她直接打落他的手。“有意思到让你晚膳多吃了一碗软酪,现在还想吃?”
“更有意思的是程家四娘子啊,她得逞后那模样跟我偷吃了之后的样子一模一样,好可爱,而且她还...”
**从屋外轻巧进来,低声回道。“乡君,都准备好了。”
班婳点点头,起身却被班恒叫住。“阿姊,你这是要出行?”
清县不远的山头有座空置的猎屋。一行装备齐全的人马疾速正赶往那处。黑衣斗篷下是班婳冷峻的脸庞,她死死攥住缰绳,夹紧马腹恨不得眼下就至猎屋所在。
她长剑下横流的血迹叫人心惊。脚下遍布着被狙杀的贼人,班婳玄衣立在血泊中,持剑的手却不自然发颤。
烈日炽热却泼不灭她心底升起的冷意,耳边的厮杀与记忆慢慢重叠。她身形不稳缓缓倒下。
还有些在发抖的身体撞上了一副坚硬的盔甲,冰冷坚固的黑甲下是热烈又执拗的魂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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